第四十二章 舍身
我踏入这艘航舰核心的区域。虽然已经是非常熟悉，但是周围胡乱生长的藤蔓却带来了几分大自然的气息。这当然不美妙――这说明黑丝汀航舰的防御系统已经被绿茶完全攻破了。事实上绿茶规则异常波动的时间也不过才那么几秒钟，而周围的乱象足以证明她这次爆发出来的能量了。
身为女仆，她仍然前来迎接我们，就像那些藤蔓一样自然。我到这一刻才注意到她今天穿得很好看，一身华丽的墨绿镂纹长裙，项上还配着一条翡翠项链，把她一身几乎完美的曲线全部展示了出来。又或许是她运用自己身体的特殊性重新编织出来的吧，但那都无所谓，我只看得出来，那个欲女的形象恐怕是再见不到了。
而她的眼睛透出一种冷静的极浅绿色，几乎纯白。
“公主殿下。黄星先生。”她深鞠一躬，再抬头，表情奇异――眉目张扬，脸色涨红，嘴角吊起化作狰狞笑容。
“欢迎来到地狱的入口。”她一扬手，“地狱使者绿茶欢迎你们的到来。”
声音掷地，连带着整艘航舰都摇了一晃。看来是黑丝汀的航舰或者是黑星星舰又受到了什么冲击。但黑丝汀只脸上挂着一副意义不明的微笑，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地狱使者？
航舰内的灯光一暗。
绿茶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投出一点点的光芒，告诉我那里有个危险角色。
我静静等着，牵起了黑丝汀的手。我知道绿茶一定会给出一个解释，绿星人都这样的。那道真实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移了一会之后最终落在黑丝汀身上。
“公主殿下，你和黑皇陛下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如果你们只是俘虏了我们的族人，或许，我们只会以黑皇的性命胁迫你们，救出我们的族人。”
黑丝汀一冷笑：“有什么意义吗？你们的核心已经被我拿去打碎做分析了，你们绿星已经再不可能发展下去了。”
绿茶仿佛没有听见这句回应，依旧自顾自说道：“可是啊，公主殿下，我们留下来的族人太少了。根本不足以重新组建一个绿星了。再过几十个星际年，那些非直系的族人就会在时间线上毁灭。我们绿星是必定要跟着消失的，这样的我们，又怎能不被仇恨蒙蔽双眼呢？”
黑丝汀似乎也是听不明白了。
要保留一个星球，不是留下足够的历史就足够了吗？――然后会有一个小星球找到那些资料，奉为神明，最后自己成为神明；或者希望更高科技的文化为了研究这些文化直接组建出一个新的世界――这不才是真正正确的苟活之路吗？
可是……为什么就要提到仇恨呢？
“或者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说吧……你们在我们身上投入得太多了，于是我们得到了太多的资料。”绿茶又是一扬手，身后涌出一片藤蔓，将整个舰舱都包裹起来。接连而来的是一阵剧烈震动，这次的震源倒是明显了，是外头闹腾出来的。
我扶着黑丝汀，倒是不用担心双足都融合到地板上的绿茶。
藤蔓大概是没能感觉到外面的异象，继续变化着，模拟出一片黑暗深邃的宇宙图样。最后我面前落下一片脸盆大的绿叶，漂浮着变化成星球的模样。
绿星。
绿茶一步步走上前来，捧起了那颗星球模型。
她一只手渐渐变化成漆黑的样子，看起来颇像蓝星人想象力恶魔的爪子，竟然轻松掐碎了这枚才诞生没多久的星球。
这是在模拟绿星被毁灭的过程吗？
她指爪相握，留了几颗碎片在手上。而剩下的碎片则顺利落到地上，再被藤蔓吞噬。
“我们的确是只剩下了这些碎片……但是啊，谁能想象到堂堂黑星，竟然只有两个‘人’的存在？哪怕我们只剩下这样的碎片……这样微不足道的碎片……也足够碾碎你们了哦。那些奇妙的代码你就不该交给我……”
“轰！！！”
情况突变，这整一艘航舰被一股巨力推动得翻转起来――这样体积的航舰竟然就这么被击飞了！
我在翻腾当中稳定身形，将黑丝汀用能量束在我身后，以防她受伤。
绿茶由于整个身体和航舰融合了，也被带动得身形扭曲，但她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扬起双手，高喊：“来吧！审判吧！”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疯子么！
我索性不再保存实力，翻出那把纸伞朝着下方就是一叩！
定！
航舰停在半空之中，绿茶就这么歪着脑袋微笑看我。
她说：“把公主殿下交给我吧。”
我将纸伞插在空气当中，让它漂浮于我的身侧，然后慢条斯理地给黑丝汀整理了一下头发。
“公主殿下得有点仪态了吧。”
黑丝汀调皮一笑，吐了吐舌头：“我有你就够啦。”
我失笑，再回头，面对绿茶：“来吧。抢得到就给你。”
漂浮之中，绿茶的头发仿若失重般乱舞，以她自己为圆心延伸出来，渐渐变化成藤蔓的模样，再和航舰融为一体。我听见舱壁地板那些合金扭曲而发出的悲鸣声。
下一刻，整一个舱室向着半空之中的我和黑丝汀挤压而来！
如果只是我自己，大概只需要靠身体素质就能扛得下来了吧。只是黑丝汀还在我背上，她可要脆弱得多。
我只得撑伞。伞叶仿佛畅快一般轻轻抖动，将周围所有挤压来的生物组织隔开。再稍微输出一点点的能量，它甚至还早出一层锋利的护罩，藤蔓在护罩的旋转之下渐渐化作碎末。失去了控制，自然也就灰飞烟灭。
绿茶可不会就此住手。
我赶在她加强力量之前翻身而起，扫荡出一片真空地带，再将伞叶输出的功率开到最大――一阵淅沥哗啦与液体蒸发混合的声音伴随着焦味传递过来，我趁机在空中一蹬，终于从航舰内逃出来了。
“喂！黑丝汀，你怎么样了？黑丝汀？”
小丫头眼神迷离答道：“有点晕……”
这身体素质倒是比我预计得好一点……要是换成蓝冰估计现在也会死在加速度上……
不过，既然是绿星人身体改造而来，她的身体的真实水平又是怎么样的呢？
一团碧绿的液团从我开辟的出口席卷而来。这里不是狭小的舱室，这样的作战环境，我倒是不用担心黑丝汀的安危了。于是干脆停在空中看着那团液滴停留到我面前，再凝结出绿茶的模样。
“这回你好像动真功夫了？”她问。
“可能吧。”我没有看她，只看着航舰一点点坍塌下去，就连绿茶的藤蔓都支撑不住。那自然是我最后那一蹬脚的威力造成的效果。
我决定还是正经一点回答，于是说：“白星可不会因为这么小的力气就毁掉。”
绿茶手中不断渗出墨绿颜色的粘稠液体，在空中漂浮积累着，像是要汇聚成什么形状。
“那……就让我看看你怎么毁灭白星的吧！”
没等我回答她就是一挥手，粘稠液体的制造速度提升了无数倍，几乎要将我整个吞下。这液体倒是不同于之前的藤蔓，切不断分不开，如果被包裹住了恐怕我脱不了身，只得一挥伞叶向后退开。
之间源泉处绿茶稍一狞笑，身形消融化为黏液，几乎转瞬便腾挪到我身侧！
我一手护住背后的黑丝汀，一手催动感觉将伞叶撑开。绿茶的本体就撞击到伞叶上，仿佛倾盆大雨与伞叶交上了手，哗声大作，推得我向另一侧包裹而来的黏液飞去。
可我是真的不想和绿茶动手啊。我站定在空中，旋转着卸去黏液的冲击，顺便远离包围。
“哗啦哗啦……”绿茶本体竟然没有前来追击，只立在半空之中，与我渐远，模糊地喊道：“黄星……黑皇说了的吧？她会告诉你真相……”
我心头一揪。黑皇倒是没评价错我，“以为只要能处理了眼前的状况，就可以把你原本要做的事情放一边去了”。
我原本就是要离开这里的呢。
只不过……被绿茶一拦，又只顾着保护黑丝汀了。
“你不相信吗……我有留住你的能力……至少可以拖到……黑星灭亡！”模糊的声音里音调一提，变得尖锐刺耳。
她是真的有这个能力的！
只是，黑丝汀代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是用嘲笑声回答的。
“绿茶……你倒是这么看不起师兄和我呢！”
“毕竟……公主殿下你那么弱小……不是吗……”
“弱小？表象而已你还当真了？渣滓就是渣滓，呆在我身边那么久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黑丝汀一拍我的肩膀，竟然挣脱了我的能量。我伸手去牵她，竟然身形一虚，没有抓住她，于是只能看着她撑在我肩头。
那并没有什么实感。
“师兄，这里交给我吧。母皇刚刚发来了消息，你可以过去了。”说完，她松开我的扶持，直直地向下坠落。我没再有动作，目睹她的身躯被绿茶的黏液吞没，发出呲呲的腐蚀声，很快消失不见。但黑丝汀的身体又是什么呢？那可是用绿星人的身体改造的啊。
于是我看见黏液当中一股纯粹的黑色在一片极深颜色的墨绿之中升腾而起。
“所以师兄你不用担心我啦。我会解决的。”
绿茶似乎非常生气，咆哮着向那股黑色扭绞而去。
我看不见黑丝汀了。
但是，她骄傲的声音却从那墨绿色的泥淖之中穿透出来，愈发嘹亮：“绿茶！试图淹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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