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二章原
“你在旧金山还好吗,都安排好了吗?”
“能不好吗,好的不得了。”陈妄道,“等这边的生意忙完就打算回去一趟,正好跟拉斐尔交接一下,到时候就转战国内了。”
苏良失笑:“你这五年了回来了总共才就十几次,我妈都快念叨死你了,哥哥哎,你赚钱赚疯了?我闺女出生你都不来你可真够意思的。”
陈妄站在二十八楼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忍不住又往指间夹了一根烟。
“小外婆找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忙着给我相亲?”
苏良嗓门忽然大了起来,“给您相亲还相错了呀,大哥你不看看你自己多大了,三十三了啊三十三,三十三了啊!我闺女,你妹妹都能喊爹了,你就不眼红吗?”
陈妄敷衍着他:“男人三十一朵花。”
苏良正色起来,叹了一口气:“陈妄啊,舅舅劝你一句话,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有些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你也知道,这都七年了,你是不是……也该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了。”
“你还记得七年前唐乔的样子吗?”陈妄没有立即挂断电话,而是坦然道。电话里面沉默了一会,就是答案了。
“可是我记得她的样子。”陈妄接着说,“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的每一个细节,她的每一个样子,她笑的时候,发呆的时候,哭的时候,我都记得。
“你知道吗,她在我心里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忘不了她也不会忘了她,就这样而已,我就觉得我们还在一起,我们还没有分开,苏良,你知道吗,她和我的生命一起存在。”
苏良不再说了,可是他仍旧相信,不会永远的,他不会永远记得她的。
已经七年了,他甚至连那个小姑娘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在陈妄身边待了一年,让陈妄记了七年。
“陈妄,你爱她什么?”
陈妄仰头看了看天空,这里看着离天很近,白云也格外的清晰,跟平生路上云一样,白的纯澈。
他想起八年前的那一天,他第一次遇见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古老而深刻的一天竟被他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那天的许负踩着碎石子跑向他,一上来就拉住了他的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姑娘,她甚至也和平生路上的云一样干净。
大概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吧,在不知不觉间,泥足深陷。
即使她是私生女,即使她是坏人。
他什么都不要求了,只要是她就可以。
挂断了电话,他就开始着手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这五年间,他也算是心无旁骛的开疆拓土了,在旧金山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牵了个很好的头。
和新来的拉斐尔交接完,陈妄就踏上了回国的飞机,开头只要写的好,剩下的基本就不用担心了。
刚下飞机,他就看见了一旁好几个保镖围着的小外婆,小外婆也发现了他,立马奔着他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一点都没有六十多岁人的自觉。
“妄妄!”小外婆走到他跟前,那手帕给她擦着汗,“你都不来看我,在美国都野疯了吧,你外公天天念叨你呢。”
后面的保镖给陈妄接过行李,陈妄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不是跟您说了飞机是下午的吗?”
“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就知道你会骗我,拉斐尔已经把你的航班信息都交代给我清楚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把我都给卖了。”
小外婆扯了扯她的领带,“你别忘了,谁给的他的钱,人家啊,还是知道好歹的。”
陈妄笑着:“得得得,满屋子的英雄汉,就我不知道好歹……”
“行了,先上车吧。”小外婆看着机场上人来人往的,天又那么热,也不安全,就赶紧催促着他上车,等陈妄上了车,眼还没闭上呢她就开始唠叨了,“妄妄啊,你说你这你几年也没着没落的,你让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就算是我闭上眼,也死不瞑目啊。”
“哎,说什么呢,”陈妄打断她的话,“您知道外公为什么总叫您祸害吗?祸害遗千年啊,阎王爷还不收您呢。”
“我说真的啊,你还记得你秦叔叔吗,他有个女儿,跟你年龄差不多大,前几天刚从英国读完博士回来,你俩小时候还经常在一快玩呢你还记得吗?我跟人家说了你,小姑娘对你印象很不错,你反正回来也没什么事,下午就去见见人家。”
“奶奶哟,您好歹叫我倒倒时差成吗?”
“那就明天!”
“要死了……”
陈妄眼睛一闭,把座椅靠背调低,躺在车上就睡了过去。小外婆见他也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也就没有喊他,让他结结实实地睡了下去,反正这个人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车开到家门口陈妄才醒,到了家一头就栽沙发上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上午八点多才醒。
一睁眼,小外婆的脸就怼在他跟前,生拉硬拽地要他去见那个什么秦叔叔的女儿。他没办法,也只能半推半就着同意了,反正到最后结不结婚的同不同意的也是他说了算,她还能牛不喝水硬按头不成,总不至于绑着自己去民政局签字画押。
等把陈妄收拾的满意了,小外婆就让司机送他出了门,生怕他跑了似的。
等到了约定的咖啡厅,他的相亲对象秦夏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他了。
电话是那个时候打来的,在他抬脚的一瞬间,手机发疯似的在响。
他退到咖啡厅外面,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
“你是陈妄吗?”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去看看许负吧。”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就那样,他放了相亲对象的鸽子,开车开了三个小时,从桦城赶到了沄市。根据电话里的信息,他找到了那家康复中心,全名仁爱精神康复中心。
在那里,他见到了许负。
事情应该怎么说才能将客观事实的棱角加以锐化变得模糊?不能,永远不能。
甩掉最后一个跟踪的人,沈弄才敢回家,这已经分不清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纸永远都包不住火,他假死的事也很快就会有人发现。
餐桌上摆着许负热好的剩菜,她已经吃过了,坐在阳台上安静的画画。
他有些吃不下去了,筷子往桌上一放就起身去看许负,她在画一栋楼,一栋烂尾楼,白色混杂着灰色是脱落的砖块,黑色混杂着灰色是凸出的钢筋。
每一次他看她画画的时候都要问上一句画的是什么,即使他早已看出那拙劣的笔触下想要传达的是何等意象。
这一次沈弄没问。
许负半侧过头看他,看了一眼,似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搬家好不好?”他忽然问了。
许负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画着自己的画。
虽然五年了,她还是有时候会听不懂别人的话。
沈弄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开不开心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现在是必须搬家不可。如果找来的是自己人那还好说,如果是对家的,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他习惯性地把什么东西都给计划好,安排的滴水不漏,什么时候走,怎么走,走的时候带什么,都给计划好。他很清楚自己给不了她安稳,那么只能给她安全。
能折现的全都折现,最好什么都不带,只带她走。交房的前一天他把两个人的常用衣物和她的药都收拾起来,他在这座城市里没有朋友,只有叶榆愿意先把行李放在她那里。
许负还在上课,他这一次是第一次没有陪她去,虽然不放心,但他也没办法了。
交了房,去叶榆家拿行李,然后去学校门口接她,再坐火车走。沈弄是这样想的,也没有告诉过别人,只告诉叶榆说是要带她出去旅行一段时间,叶榆也很相信他。
毕竟七年的时间了,来来回回,他们的关系就算是温水煮青蛙也该熟透了。
沈弄这样的糙汉甚至也有些感慨,他当时把她接回来的时候才十七八岁,转眼间就那么轻易地在一座城市里扎根了七年。
他也三十了,她二十六了。
二十六,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足足扎根了二十六年。这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踏进叶榆家门前的前一秒,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沈弄一个激灵,把手机拿出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他几乎有些颤抖。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放在耳边,死咬着牙关。
“是我。”
熟悉的声音穿来,他差点双脚一软坐了下去。压着声音喘了口气,沈弄才低声道:“严队。”
“成道那边已经盯上你了,但还没查到你的老巢,上面的意思是你尽量能够复职。”
“还去找成道?”
“对,那边折了不少人,现在就只有一个陈三千了,你去了会好点。”
陈三千比他伟大,陈三千卧底快十年了。
“如果不行的话,只能你自己保重了。”
“让我想想。”
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废话,严队甚至没有问他当年为什么假死。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成道还没查到这里,他和许负暂时是安全的,坏消息时这种安全持续不了多久了。
沈弄给自己顺了顺气,敲响叶榆的门。叶榆只穿了一件酒红色的真丝睡衣,锁骨轻巧的露在外面,风吹一下,裙子飘两下,像是杯子里晃动的红酒一样醉人。
他始终直视着她的眼睛,淡淡的开口:“我来拿东西。”
“进来吧。”叶榆道,转身上了楼。
沈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跟着她也上了楼。
二楼是她的小餐厅和卧室,桌子上摆着的五颜六色的饭菜,沈弄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比用功了好几年的都做得要漂亮。
叶榆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轻笑了笑:“一起吃点?”
沈弄收回目光:“不了,有事。”
“什么事那么着急,一顿饭的功夫。”叶榆没有去拿行李,转身向沈弄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瓶红酒,两个杯子,“我今天失恋了,就当陪我喝两杯还不行吗?”
他又看向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看来是真的失恋了。墙上挂着钟,指向下午两点四十分,离许负下课还早得很。
沈弄看着她道:“我不喝酒。”
言下之意,可以陪她吃饭。
她笑了:“不喝酒就成,我去给你找果汁。”
叶榆的手艺确实不错,但她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抱着一瓶红酒“吨吨吨”的就往自己胃里灌,跟个明天就要上战场的女战士一样。
沈弄生硬的劝她:“少喝点。”
叶榆就红着脸反问:“你怎么一点都不喝啊?”
她的酒量并没有多少,三口两口的连着下去就红了脸,沈弄拦也拦不住,只能打开自己的饮料罐往自己嘴里灌着,也不拦她了。
这个饮料的味道有点怪。
他皱了皱眉,刚想去看饮料罐上的字,头就受不住重力栽到了桌子上。
“妈的,酒……”
他这一栽还把喝的正起劲的叶榆给吓了一跳,手里的红酒瓶也掉在了地上,碎成大小不一的几十片。
叶榆用手戳了戳沈弄,睡得跟死人一样。
“不是吧,这都能醉?”
她也没有办法,翻出沈弄的手机,结果半个联系人都没有,甚至连自己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叶榆走路也飘了,飘飘忽忽地拽住沈弄,废了很大力气把他给拉了起来,连拖带拽地搬到自己的榻榻米上。
叶榆给他迷迷糊糊的扯了扯夏凉被,刚想走,忽然被男人垂下来的小腿个绊了个狗吃屎,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胸膛上。
她想起身,腿又被沈弄给缠住,这时候醉意上头,她也不管了,趴在他身上睡了起来。
这是一个带着点夏花的香气的下午,万物生长,纯澈的绿色会遮蔽住树影下的痴男怨女。有人醉在中午,有人醉在晚上。
许负从学校门口出来后,按照约定等着学校对面从东往西数第二颗树下。
天光黯淡下去,身后的火锅店烧烤店奶茶店都开始腾腾的冒着气。店里面的空调应该开的很足,排气扇呜呜咋咋的响着,向外吐露着热气,甚至要盖过许负头顶的蝉鸣声。
渐渐的,路灯开始亮了起来,大学里来往的人群甚至都稀疏了不少,各色的小吃店开始亮起各色的灯牌,像是穿着花裙子的店员,哗众取宠般的招揽顾客。
许负还是坐在树下等,她的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驼色卫衣,白色五分裤,小腿完完全全地露在外面,优美的曲线,优美的人。优美的女孩。
忽然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转过头,“沈”字还没出口,看见了两个男人站在她身后。
醉醺醺地,啤酒肚,有人嫌热往上掀着衣服。
“妹妹,一个人啊?陪哥哥去喝两杯怎么样?”
油腻粗糙的手摩挲上了女孩细腻光滑的肌肤,力道加重,几乎要把里面的油脂给渗进去。
许负有些不适地缩了缩脖子,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说,“我在等人。”
她的样子太过清澈,让那两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都愣了一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小声说,“这么纯?”
两个人默契的笑了笑,从一开始从触碰直接到了搂肩。
“没事就跟哥哥走一趟,保证亏不了你。”
“可是沈弄会找不到我的。”
在她紊乱的神经里,还很难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沈弄这件事。
“你看,这是什么……”
其中一个男人发现了她衣服上的秀样,醉着酒读了出来,“联系电话,沈弄……如若丢失请联系家人,必有重谢……原来这女人精神不正常啊,这不就好办了!”
一个男人迅速抱起许负,捂住她的嘴,像是偷小孩的那种抱法。许负并没有太多的惊恐,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沈弄会找不见她。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捶打着男人的背,开始咬他的手,一股咸腻的汗味立马冲进她的口腔,她没咬下去,就松了口。
昭市最不缺的,就是无人经过的小胡同。
“爷让你好好爽爽!”男人不堪入耳的话语刺激着她的耳膜,许负还在不知所谓。
沈弄教给她怎么生活,却没有教给她怎么保护自己,他曾认为,他永远都可以把她保护的很好。
“地上脏,站着来……”
男人开始粗暴的扯她的衣服,许负反抗,换来了几个响亮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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