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分崩瓦解

　　几个儿子围在父亲身边，看着身体孱弱，形容枯槁的父亲，想着以前父亲的伟岸挺拔和潇洒飘逸，儿子们伤心痛哭，张先生轻抚小儿子静修的头，说道:“孩子，你才十三岁，以后要听娘的话，像哥哥们一样，学习经书，报效朝廷。敬修，你是老大，一定要保护家人周全，看顾好府里的亲人。为父做官多年，知道官场险恶，仕途难料，所以请你们要善查慎思，明理自恃，顾全大局，做一个有气节的读书人！”

　　儿子们都痛哭不止，老大张敬修哽咽道:“父亲，您到现在还放不下我们，儿子不会让父亲担心，以后府里或弟弟们有事，我会担待着，让奶奶和母亲安度晚年。”张先生点头含笑，用最后力气说道:“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溘然长逝。

　　众儿子痛哭流涕，哀悲声不绝于耳，整个张府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张居正就这样走了，带着他无尽的遗憾，和对家人的眷恋，离开了人世。他的去世，对大明来说，是莫大损失，因为他的离去，朝廷格局发生变化，那些执政者和随风倒的看客，以及诽谤他的人，堂皇登台。

　　先生去世消息传至宫中，太后、皇上都悲痛不已，皇上更是下令百官停朝三日，穿着孝服守灵。哀乐声声，呜咽悲鸣，皇上亲封张居正“文忠”称号，并将张府悬挂“上柱国”，以示尊重。

　　慈圣太后在闻知张先生病逝消息，内心极度悲痛，她和张先生交情，自和别人不同。在临别人世之际，先生鼓足勇气，说出了他对太后情谊，那是怎样的刻骨铭心，情深似海！相互的欣赏倾慕，共同追求，铁三角的政治生涯，互相依存，彼此信任，那是生存之道，更是灵魂深处的相伴！

　　当初太后克制自己，怕生是非，躲避谦让，一切为了钧儿，让他能够早日成为明君，她只好称是九莲花娘娘下凡，为了钧儿，她不仅自己亲政，更是为钧儿大力支持改革，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儿留下富裕江山。

　　  可是，为了钧儿付出这么多，钧儿当皇上合格吗？这几年观察，钧儿越来越难理解，尤其是娶亲以后，变得日益奢侈，经常喝得酩酊大醉，身后有孙海这个阉人，宫里有郑妃，这些人不是省油的灯，撺掇皇上生活奢靡，醉心于享受。

　　每每想到这里，太后便身心不安，以前先生在时，还可以有事商量，先生的威严，皇上还要忌惮一下，如今，先生走了，无人再能管束，以皇上心性，执拗顽固，重情耳软，又不知生出怎样的变故？自己力不从心，罢了，这些烦人的事都不管了！

　　太后悲伤之余，身子日益憔悴虚弱，竟至病倒。皇上闻讯急忙赶来，在太后榻边嘘寒问暖，皇后更是在身边衣不解带的侍奉，过了数日，太后身体渐渐康复。皇上来看她，试探性的说起了他们单独见面的情景，太后知道皇上起了疑心，是的，皇儿不容张先生，更容不下这份情。

　　太后惦记着张先生，为他进行祭奠超度，期望他到极乐世界，没有倾轧和争斗，快乐幸福相陪伴。到了莲花寺，主持出来迎接，寺庙里早做好了准备，进行盛大的祭奠。主持默念地藏菩萨本愿经，进行超度。

　　在烟雾缭绕中，太后神情恍惚，自先生去世，她一下子变老了，脸上细纹加深，眼睛不似先前明亮，脸色更是青白，没了以前粉嫩健康，可想而知，张先生去世对她的打击之大！

　　他们都离她而去，站在权利顶峰，何等尊贵，可太后没有一丝快乐，过去的往事一幕幕浮现，从一个妙龄少女，豆蔻年华，到如今的经历世事，精神疲惫，情感沧桑，这一切，由不得人去多想，犹如一个跋山涉水的人，走得累了，倦了，没有了方向，可哪里是她的归宿？

　　皈依佛门，一心拜佛念经。心已很累，情已搁浅，清心寡欲，孤影青灯，度过这漫长的日日夜夜，为大明祈福，为先皇祈祷，为张先生超度，让这绵绵思绪，在莲花般圣洁的地方，缱绻绽放，悠扬如云，深邃似海。

　　太后从此诸事不问，一心只管扑在拜经念佛，皇上的政令实施，更加让她失望，她不参与朝中任何事，任其发展都不说话。

　　冯保在张先生去世后，被人弹劾，说他虽然是托孤大臣，可是贪赃枉法，干着损害大明、卖官鬻爵的勾当；有人弹劾他假公济私，占去无数良田，置办各种商铺、当铺以及庄园；有人弹劾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弟弟、侄子凭着他的关系，做了高官，拿着厚禄；甚至有人弹劾他，当年伪造先皇遗旨，自称是托孤大臣，真正是罪不可恕.……

　　皇上本就对冯保不满，这些言官御使们，嗅觉灵敏，一道道弹劾奏折，说到皇上心坎里，时光流转，终于有机会可以收拾这个令人厌烦的人。

　　一切都在悄悄进行。冯保家被查抄，从他家搜出来很多奇珍异宝，名贵字画，无数金银。皇上坐在龙椅上，望着那张保存完整的国画《清明上河图》，冷冷笑道：“想不到大伴爱画成痴，居然给朕撒下这弥天谎言，他的胆子够大，朕的忍耐是有限度，本来朕想着留下一处庄园，让他安度晚年，可朕现在不能轻易饶了他，打发他到南京看菜园子去。尽快上路，不要让母后知晓。”

　　冯保凌乱的头发，已经花白，单薄的衣衫在秋风中飞舞，冯保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紫禁城。紫禁城巍峨挺拔，皇宫戒备森严，这里是他梦想的开始，是他成长的摇篮，昔日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

　　太后，那是曾经善良的小女孩，皈依佛门的伤心人，冯保就要走了，在离开之际，却没能见您一面。你我相识于饥荒年代，相交于这紫禁城，命运跌宕起伏，最后仍然陪伴你二十多年，冯保心愿足亦。冯保现在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哪怕要了冯保的命，也在所不惜，冯保唯一对世留恋的，就是太后，愿太后福寿安康！

　　曾经的铁三角，曾经的改革派，在这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政治戏幕中，缓缓落下，曾经呕心沥血的改革成果，随之土崩瓦解，付之东流……

　　而留给我们的，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连载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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