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我，路明非，实名举报
黑色的直升机在庆安市上空盘旋。
这是天空中唯一的飞行器，这架铁鸟自西向东，在上空循环往复，每次看到尾翼的国旗，都会让城市内的人们振臂高呼，泪流满面。
武直-10是它的名字，它也是战役中研发出的国内首款武装直升机, 群众对它的欢呼并不因为什么黑科技振奋了人心，而是制空权。过去的两年内，全世界几乎全是禁飞的领域，无论是幽灵如B2轰炸机还是高科技如F22，都免不了刚起飞就被击落的命运。
而今天，起码在庆安市上空，人类拥有了制空权。
现在是2012年4月30日22时14分28秒, 一个值得被铭记的日期，庆安市外围所有的龙类撤退，这场保卫战人类阵营获得最终的胜利。它的重要性不亚于二战时期的卫国战争，但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完全歼灭敌军……
不过这只是奢求。
4月25日，次代种费玛芬格被陆离教授在万军中取下首级，北、西、南三方战线的攻势立刻倾颓。他一个人就是全军万马，从中心向东又杀到南、北……纵横贯穿，以中心开花之势，锋利地撕破了龙类的防线。
历经五天的反攻，周围的龙类全被肃清，后退到滨海市一带。市内的负责人当晚通过广播宣布战时警戒解除，群众可以离开避难所，他们自发地上街游行，欢庆这个来之不易的胜利。
叶啸就是其中一员，他来自松阳叶家，隶属‘龙门’，是庆安市的三号人物。此时他正在和警卫秘书漫步在街上，同样出神地仰望天空, 很久没有看到明丽的星河了, 让人忍不住想哭。
“先生, M小队请求与您通话。”警卫秘书忽然从公文包里掏出联络器，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
叶啸微微错愕，那张国字脸上的黑眉上翘。他的皮肤黝黑，肌肉棱角分明，给人的气质总感觉是挖煤的而不是高大上的炼金术士。不过他肌肤的黝黑的确不是天生的，而是年轻时某次炼金术实验炸掉了丹炉，才导致这种永不褪色的炉灰沾到了皮肤上……
“我是叶啸。”三号人物拿过联络器，快步走入街角一条无人的小巷，警卫秘书立刻跟上，附近的高楼上也有黑影颠覆物理定律的跳动。
庆安市的危机虽然解除了，但敌人不仅仅来自外部。作为三号人物，他在市内遭到的暗杀不下上百次，出行当然不能放松警惕。
“我是M。”路明非经过炼金处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恭喜你们击退了敌军。”叶啸难得地笑了，“你们小队阻止了‘莱茵’的释放，在明天的庆祝仪式上，会给你们颁发一级战斗勋章。”
庆祝仪式，全称是‘庆祝庆安保卫战胜利大会’，是一项政治活动，表彰这些响应动员令的普通人和混血种，以此来弘扬时代精神并且鼓舞士气。这是开战两年来第一次大捷, 就算官方不组织，民众也会自发进行。
“我们不要那个什么一级勋章！”路明非说。
真是时过境迁，想当年路明非连‘优秀团员’这种鼓励、安慰似的奖状都没拿过，看到赵孟华拿市级‘三好学生’的证书羡慕得都要流口水了。而如今竟然都能拒领战争年代的英雄荣誉，想想都是特别梦幻的一件事。
“你知道一级战斗勋章意味着什么吗？”叶啸挑眉。
“当然！”
路明非的语气没有什么激动和自豪，反而处处充斥着恼火，“现在只是庆安市保卫成功，又不是把龙类全杀了，至于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至于。”叶啸淡淡地说，“这是政治，你知道庆安保卫战的胜利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路明非也不傻。
“不，你不知道。”叶啸一字一顿地说，他的语气高深又悠远，“庆安保卫战是世界上第一次正面对抗龙类取得的重大胜利，它是一座灯塔，一盏明灯，可以在全世界范围内鼓舞士气。同时也能为庆安市获得更多的援助，让国内外的混血种、普通人陆续加入庆安战线，共同保卫家园。”
不远处的警卫秘书持枪扫视，那双鹰一样犀利的眸子扫视街面，任何试图闯入相关领域的人，都会被打成筛子。
“这是历史的转折。”
“历史的转折？”路明非重复了这五个沉重的字样。
“没错，放眼过去的几百年中，能称得上这五个字的战役不多，诸如滑铁卢、哥底斯堡、凡尔登……但今天加入了一个新的名字——庆安。这个战役虽然只局限在一个省会城市，但它影响了龙类，影响全国乃至于全世界的战局。”
路明非竟然隐隐也被说动了，这家伙不止是个炼金术士，还是个政治家！
“可你们打开精神封界在市内举办庆祝典礼还是太冒险了！”他马上意识到不能被带跑偏了，“响应动员令的队伍鱼龙混杂，万一有人趁机搞破坏怎么办？这么长时间的防御，不能毁于一旦！”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叶啸轻轻地笑了，声音低沉，“感谢你对局面的关心，但有陆离教授在，我不认为在他的弹压下，这场庆祝会发生意外。何况我们会进行万全的准备，足以保证它的成功举办。”
一个无懈可击的回答，指挥部既然敢公然举办这种庆祝典礼，当然做好了准备，何况有陆离在，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敢惹他的眉头。
“但……陆离要是有问题怎么办？”路明非终于提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归根结底，一切的根源都在这里。
“陆离教授怎么会有问题？M，你知道你正在说什么吗？”叶啸先是一怔，而后加重了语气。
“我当然知道。”远在热河营地的路明非，把联络器稍稍离远了耳蜗。
里面的声音除了叶啸充满凝重与警告的声音，还有盛大的欢呼，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肤色，不同的人都喊着相同的名字，在这场战斗中居功至伟的陆离，他一个人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那么……证据呢？”叶啸问，“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触犯了《战时管理条例》？污蔑可是不轻的罪名，陆离教授的身份通过龙门、世界之脊、秘党以及这场战斗的验证，没有他，就没有这场胜利。”
“我没有证据，但是我要实名举报他。”路明非重重地咳了一声，改变了声调。
“我，路明非，英文名李嘉图·M·路，卡塞尔学院2009届S级混血种，参加了老挝丛林血战、檀溪谷之战、偷袭黄金会总部……”他依次说出了过去两年参加的战役，光是那一长串名字就令人头皮发麻，堪称战功彪炳。
“而且，我还是陆离教授的学生，我和他住在卡塞尔学院一区303将近一年的时间，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对他的身份质疑，这个理由足够吗？如果你不相信，现在就派遣无人机飞到上空，我可以将真容展示给你，还可以重演不可复制的‘不要死’，来证明我的身份。”
叶啸猛地抬头望向天空，“你是……路明非？”
“对，我是路明非。”路明非的语气坚定，“你们验证陆离教授的手段不外乎是通过秘党，但你们怎么能百分之百的确定，秘党内部没有被渗透？这个消息要是假的，你们打开精神封界就是引狼入室！”
叶啸捂着额头，恐怖的信息量令人发麻，他需要缓缓。
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之后，庆安指挥部的三号人物才急切地说：“就算你是路明非，我也需要证据。只要你能提供决定性的证据，我可以联络‘世界之脊’中止这场庆功典礼。感觉，不算证据。”
他抬头望去，费玛芬格的头颅至今还挂在古城楼的桅杆上，狰狞的龙首怨毒地睁着眼睛，面向南方。
而恢复部分地区的制空权之后，指挥部的确观测到龙类收缩战线，根据统计围城的敌人只剩下十分之一仓皇逃窜，如果这是演戏，付出最强次代种的生命……这种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
“如果不是的你身份和能力具有独一性，我恐怕现在就要下令逮捕你。”叶啸长长地叹气，再次重复：“证据，我需要强有力的证据。”
路明非这下犯难了，证据……他真没有，这是他通过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得出的判断，说出来太天方夜谭了。何况也有微弱的几率，这位陆离教授就是正版，他拨打这个电话只是保险起见。
“决定性的证据……我真没有。”他低声说，“但这场典礼还是充满了风险对不对？我们可以延后几天，比如延后到5月3日，或者5月10日，不用非得在劳动节这一天吧？”
著名的‘开窗破屋’理论，鲁迅先生的话果然在几十年后都不过时。这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在记忆中路明非知道陆离教授的归期，5月10日他怎么都回来了，那个时候真相会水落石出。
叶啸微微意动，他良久的沉默，甚至从上衣口袋摸出了一支烟，点燃。
警卫秘书巡视偶然的一瞥发现了这一幕，他大吃一惊，先生已经戒烟很多年了，什么样的难题……需要他捡起这个习惯？要知道在庆安防线最危险的时候，他也只是把烟搁在唇上，一遍又一遍地嗅。
“不行。”这是极为艰难的两个字。
“什么？”路明非连忙追问，这个回答令他五雷轰顶，“为什么？”
“因为洛基要在5月1日在通天塔上发表宣言，你知道美苏冷战的历史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拖下去。”青色的烟雾缓缓飘上天空，“那一天不仅是庆祝典礼，也是探亲会的开始，长时间拖下去，有可能引发哗变。”
探亲会是费玛芬格阵亡的当晚，广播中颁布的一条条例。庆安市是南方最后的堡垒，基本所有的幸存者都在这座城市里，参与动员令的不少士兵都提出了寻找亲人的想法，现在正进行统计工作，安排这场会面。
继续拖下去，的确会引起不好的反应。
“又是政治？”路明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是人情，没有人情的政治是走不远的。”叶啸用鞋尖碾碎已经烧到底的香烟，“不过你也不用太悲观，有一个问题你思考过没有？就是这位陆离教授的实力。”
“实力？”路明非的眼睛微微发亮。
“对，就是实力，假设……我们假设他的身份是伪装的，那费玛芬格一定是假死。他的实力会在什么样的地步呢？除了洛基亲至，现在龙类最强大的战斗力就是次代种。罗纳德·唐被困在黄石火山内，夏弥被封印在极渊中，天空与风在真正的陆离教授身上，海洋与水利维坦据说死在了阿瓦隆岛，贝希摩斯一直没有出现……”
“贝希摩斯没有加入洛基的阵营。”一直默默聆听的苏恩曦插了一句。
“那就说明盗版的陆离，实力也就是次代种范畴，他的强大，都是装出来的。”叶啸的语速飞快，“次代种有什么好怕的呢？我们有戒律人偶，还有贤者之石，足以轻松击杀没有孵化出巨大龙躯的次代种。”
这一番话让路明非拨云见雾，得见青天。
诚然，一个第二形态的次代种，面对早有准备的指挥部，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如果他要是真的，那么一切反制都会失效，也不需要反制。
“我记得全体混血种……曾经被他进行过某种精神连接。”路明非忍不住想起总攻的那一晚，出言提醒。
“那你现在不是相安无事吗？”叶啸畅怀大笑，“我们会分批次让混血种进入市内休整，会对这些人严加看管。你知道，我们不可能让所有混血种全在热河营地驻扎，拒绝他们进入市内。”
“是的，我明白。”路明非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起来，“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通讯中断，天空上盘旋的直升机缓缓降落在热河营地的防线内，一架又一架直升机通过特殊的通道穿越古城墙，走出的工作人员要对明日进驻市内的人进行最后的筛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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