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攻心（上）
//接上篇《捕获》
//这是下篇《攻心》，内容承接上文。
（七）
游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秦究抱回来的。
总之，丢脸丢到对方军营里的皇子，他估计还是头一个。
这些天，他把自己窝在秦究的寝室里，简直不想出门。一出门，门外窃窃私语的士兵一人一口水都能把他淹没了，反正流传他和秦究什么关系的都有，有的说是他将军的新娈宠，有的说他是将军在外面包养的情人。总之，没一句好话。
“吃点东西。”
秦究拿起自己亲自煮的肉粥，端到游惑嘴边。
游惑冷脸坐在床上，头撇向一边，依旧一副决心绝食的模样。
秦究讪讪地放下粥，他坐在床边，看着游惑倔强的态度，不觉好笑，“因为外面的流言吗？”
游惑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秦究收了笑，静静地看他，墨色的眼睛里透着不知名的坚定，“既然是皇子，那这些你就必须要承受。”
“我调查过你的母家。”秦究说。
游惑斜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的，可见唯一能引起波动的，还是家人的安危。
“小皇子，”秦究邪邪一笑，“你的身世不简单啊。”
游惑没有多言，什么身世不身世的，他早就不想管了。如今怎么逃出这个牢笼才是正事，自从上次被秦究抱回来，为了避免自己再逃跑，秦究白天直接把他带在身边，想跑也跑不出去。
秦究没有管他，自顾自地说起来，
“于候公前几年去世，他早年有一儿一女。因护主有功，其女嫁入皇家，于氏聪颖婉约因此深受宠爱。一年后于氏怀孕，先帝高兴，微服出巡带其踏青春游，结果遭到恶匪袭击马车，导致于氏不知所踪。回宫后，先帝下令诛杀恶匪，但也没有找到于氏的踪迹，遍寻好几年无果后最终决定为其发丧。不过于氏失踪前身上确有一个信物，是她怀孕之时，先帝为其精心打造的玉坠项链。”秦究侃侃而谈，像是在道出一个掩藏了许久的故事。
“我的父亲曾受先帝所托，在各地寻找于氏很久，也没有找到。那副玉坠图一直留在我家，所以我一看到这条项链，便觉得眼熟。不过，我很好奇，”秦究把目光移到游惑身上，锐利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看穿似的，“这条项链到底是不是真的？”
“假的。”游惑淡淡地说道。
“呵。”秦究笑笑，显然不信游惑所言，“是真是假自会有人知道。”
他将肉粥再次递到游惑嘴边，软下语气道，“乖，吃点东西。”
游惑偏过头，以示抗拒。虽然肚子很饿，可他不敢保证，秦究下没下药。
白天他被秦究看着，连出恭都有人看管，晚上睡觉前被迫要喝下加了安眠药的汤药，导致他整晚都睡得很香，根本没有时机逃跑。
“咕咕~”不争气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似乎是在抗议这段时间主人的虐待。游惑低头敲了一下自己已经饿瘪了的肚皮，似乎在表示肚子的“抗议无效”。
秦究笑意更甚，“肚子都饿了，还不肯吃东西吗？没有下药，我吃一口给你看。”秦究说着拿起汤匙喝了一口，表示粥是干净的。游惑见状，舔了下嘴唇，却又倔强地闭上了眼睛。
“明日，我会带你返回都城。”
说完，他放下粥，瞟了一眼游惑，还是不为所动？秦究没再停留，起身离开了寝室。
都城……
秦究走后，游惑倏然睁开了眼，眸色一沉。他暗自握紧双拳，他明白，机会终于要来了。
（八）
楚月带着部队，一直戍守在皇城外。
自从游惑被抓，由于粮草匮乏，她所带的部队已经愈发难以维持，军心溃散。她很着急，但是没有游惑的指令，她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她所带部队剩下的士兵原本就不多，想要正面对抗秦究所带的百万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阿依，你怎么出来了？”夜幕中，楚月看见一个女孩慌里慌地跑来，连忙询问。
阿依原本是于夫人在宫中时的婢女，自小跟随游惑一同长大，对他极为忠心。自从战争开始，她一直跟着游惑，后在游惑被抓之前，将她安排给楚月。
“殿下呢？殿下救出来了吗？”
“没有，”楚月摇摇头，“我派人打探过，据说曾有人见过殿下出现在秦军军营中。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楚将军！”阿依皱起眉头，声音一下提高起来，“殿下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和夫人交代！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救殿下？”
“我也很想救！如今我们寡不敌众，我们都去送死，谁来救殿下？”楚月严肃道。她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不禁鼻尖一酸，“殿下说过，他此次是为了保全百姓，保全我们。”
……
“楚月，无论如何，你都要确保城中百姓的安危。”
“我若有幸逃得出去，自然会来找你。如果逃不出去，你也不要与秦究他们硬碰硬，保全好自身，找机会救我。如果我死了……”
“殿下……”楚月湿了眼眶，打断了他。
“如果我死了，”游惑淡淡一笑，表情决然，“就不要管我了。也不要替我报仇，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只要记住，你的责任就是保护好城中百姓，不要让他们再受战火的屠戮。”
……
乌云密布，月光渐渐被云层笼盖，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又是一年的冬月。
秦究坐在温暖的军帐内，梳理着明日出发的各种事宜。
“将军，小皇子终于吃粥了。”一位士兵兴冲冲冲进来禀报。
“吃了多少？”
“全吃光了。”
“好，知道了。”
秦究继续翻看着账册，嘴角却在不经意间扬起笑容。即使他知道游惑可能是听到明日要回都城的消息才吃东西的，那也比滴米未进好多了。
“将军笑了。”
“这么多年，我还没看过将军这么开心过。”
“自从那个小皇子来了，将军笑容就多了……”
“……”
几个士兵见到秦究露出笑容，一时间竟忘记了军规交头接耳起来。左副将对那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军帐内瞬间安静如鸡。
秦究难得心情好，没有惩罚他们。
“消息递出去了吗？”
“已经传出去了。”左副将说。
“嗯。明日按计划行事。”
“是。”
翌日。
秦究所带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踏上回都城的路。
回城之路也并不十分顺畅，一路上车马颠簸，浩浩荡荡的车队行走在平坦的大道上，非常引人注目。
游惑被困在马车里，虽然说能看见外面草原的风光，但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瘫坐在马车里，却手脚无力。思索一番后，他想到自从上了马车以来，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也没有乱摸任何东西，按理来说是绝对不可能中毒。可这浑身没有力气的感觉，已经切切实实说明他就是中了软筋散一类的毒。
这种药对人体本身没有伤害，只是会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手脚软弱无力，连行走都非常困难。游惑大脑飞速旋转了一下，他怀疑只有昨晚喝的肉粥有问题，可那碗粥秦究也喝了一口，为什么他一点事也没有？
草，游惑闭上眼睛，心中暗骂，又中了这家伙的圈套。
当事人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这个混蛋，又骗他！
游惑已经不想担心自己的处境了，秦究敢让军队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显然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他现在担心的是楚月会冒险前来营救，如果没有处理好，只怕会全军覆没。
“咻~咻咻~”
几支箭镞从四面八方射来，紧接着马蹄声、呼喊声纷至沓来，听闻窗外兵戈相交的声音，游惑立刻意识到可能是楚月所带的援兵到了。
刀光剑戟之间，秦究却毫不慌乱。他从容地指挥着军队士兵进行攻防，而在另一边，他提前安排的左、右副将带兵从后面包抄了楚月的大部队，两路夹击。一场混战不多时就被秦究悉数湮灭。
“放开我！”
楚月被活捉，径直带到秦究的面前。
“你真阴险！”
楚月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秦究勾唇一笑，拱手道。“楚姑娘，承让了。”
“楚月！”
听闻一声熟悉的呼喊，楚月抬眼望去。只见游惑艰难地从马车上下来，虚弱地喊道，“秦究，请你别伤害她。”
游惑出来地急，一只脚没有站稳，从马车上直接摔下。
“你下来做什么？”
秦究大惊，匆忙下马跑过去扶住双脚无力的游惑。他这几天被秦究灌了一肚子药水，也不肯好好吃饭，身体太虚弱了，连路都走不稳。
“我求求你，求求你别伤害她。我可以任你处置。”
“殿下……”楚月见到游惑，瞬间湿了眼眶。
游惑费力地抓着他的衣衫，虚弱无力的身体倚在秦究身上，才勉强不至于摔倒。秦究牢牢抱住他，听着游惑倚在他耳边低低的喘息，看到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再也没有往日的孤高冷傲，浅棕色的清曈里充满着乞求和可怜。
他虽然脾气倔强，可是不想连累无辜。自己一心求死，却为了别人愿意这般委屈自己，即便曾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也终有一天不得不为了自己想救的人而要放低姿态。
这样的游惑，看着既可怜又心疼。
秦究微微眯眸，盯着他的眼睛，心口却是一阵一阵无比揪心的疼。
不是的，他不想让游惑变成这样的。
那个孤高冷傲的小天使，那个会和他斗嘴挑衅的冰美人是他心中的至宝。为什么、为什么遇上这个女人就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他不想害他，以前的种种下药不过是想留他在自己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样，他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我输了。”
浅浅的低吟穿过耳膜直抵游惑的心房，他睁大了眼睛，若水一般清澈的眼眸对上那双墨色的眼睛。他看不懂了，那深沉目光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像是纷扰的发丝，剪不断理还乱，将一颗深邃的心掩藏在层层的墨色之下，埋入深寂幽谷之中，难以读懂。
他疑惑，像是听不懂秦究所言，似乎秦究也并不想让他明白。鼻尖相抵的一瞬，秦究低下头，轻轻吻住那粉嫩的薄唇。
“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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