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攻心(中)
//接上篇
(九)
好像在他服软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温热的唇离开的时候,游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好像真的看不懂了,秦究,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的屈服,情绪反而变化的那么大。
明明他才是赢了这场战争的人啊!
“我不杀她,你放心。”
夜晚,军帐内。
“这是什么?”
游惑盯着秦究端来的一碗浓汤,眼神有些惊惧,担心秦究又会给他下药。
“是解药,不喝吗?”秦究吹了吹热气,将汤匙递到游惑嘴边。“我想过了,不用对你下药,我也有别的办法让你离不开我。”
这么蜜汁自信的将军,他也是头一回见了。游惑迟疑地看着他,没敢放手去接,显然是不信他说的话。
“你是不是在想我之前喝了粥,为什么没事?”看出游惑的担心,秦究狡黠一笑,“那是因为我提前吃了解药。”
“你要是在路上出点什么意外,我可是要负责的。”
“卑鄙。”游惑低低地骂了一句,眼里透出不满。
“卑鄙也是一种态度嘛。”秦究嬉皮笑脸地回了他一句。
游惑:“……”
好了,他是没见过比秦究更死皮赖脸的人了。
就在两个人谈话时,一名士兵来报。“将军,于将军到了。”
“他来了?”秦究点点头,“快请进来。”
于将军虽已步入中年,但依然精神矍铄。他急匆匆走进秦究的军帐内,连续几天快马加鞭,整个人疲累不堪,但一双眼睛仍炯炯有神。
于将军做了一个拱手礼,“秦将军。”
“于老将军请坐,”秦究说。他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背后隔着一扇屏风,便是他的寝室。游惑坐在床头,听见“于老将军”四个字也朝外望了一眼,可惜却什么都看不清。
“老将军有什么事,这样匆匆忙忙赶来了?”秦究问。
“是项链的事。”老于说,“我去过宫里,找到了当年做这条项链的银匠,的确是真的。这上面的银钻质量上乘,蟠龙花纹的精细雕工的确是宫里的手笔。这项链是我姐怀孕那时先帝亲赏的,不会有错。敢问秦将军,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一位小皇子随身携带的。”
老于接着追问,“敢问那小皇子是哪年几月生人?”
秦究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之前问过宫里的嬷嬷,说这小皇子是个早产儿,8个月多点就生了,是己巳年腊月初六。”
于将军听闻自顾自说起来,“我姐失踪的时候是己巳年四月初,她那时已经怀孕一个月了。这样算下来,的的确确是腊月就该生了。”
“于将军的意思莫不是这小皇子是……”秦究没有再说下去,他看老于的眼神已然变了。
“我想看看我的外甥,不管怎么说,他是我姐的孩子。”
“好吧。”秦究点点头。
两个人来到屏风后,坐在床上的游惑瞧见两个人进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轻轻动了一下。于将军一见到游惑,突然睁大眼睛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有些激动道,“是、是我姐的孩子。这眼睛太像她了。”
“你是?”游惑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我是你的舅舅。”于将军缓了缓激动不已的心情,高兴地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高兴地看着游惑,老脸的皱纹都张开了许多。
“???”游惑更疑惑了。
“哦,那个……”于将军知道自己可能一时高兴地忘了分寸,连忙拿出那条项链和一封书信。“这是你母亲的东西,我一直随身带着。”
游惑接过书信,打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两张薄薄的纸。纸张早已泛黄,上面的墨水都有些许模糊,可见已经存了好多年。
书信的字体娟秀流畅,游惑一打眼便认出了是母亲的字。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于夫人用了隐晦的文笔,只是简单提到“游郎”,“惑儿”这样的字眼,通篇表现的是一位普通妇人挂念家里的丈夫和儿子这样的口吻,可这样的话,也足够让人揣测到其中的深意。
“这个玉环是你母亲出嫁时的嫁妆,刻有我于家特有的印记。”于将军拿出手绢,将玉环递给游惑说,“这封信是在十八年前收到的,是夹在一个运货的商贩送来的果脯盒里。我父亲,也就是你外公以为你母亲早已去世,但是这封信让我们知道,你母亲没有死,还好好地生下了你。”
游惑捏着那两张薄薄的纸,眉头紧皱。
“我爹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你的身世一旦被揭开,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被牵连。所以这些年,你外公一直隐忍不说,只是悄悄打探你和你母亲在宫中的消息,尽可能避免与你接触。”老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外公去世以后,我就一直留意着你那边的情况。后来我听说你夺了王位,但朝局一直不稳。两国又交战,我担心地不行。之后听说你被捕了,我就快马加鞭赶来,怕你出事。”
游惑当然明白。
于夫人去世前告诉过他母家的情况,也叮嘱自己不要和他们接触。因为她知道宫中险恶,她和游惑的身世一旦被人知道,不仅他们无法自保,连母家也一样会被牵连。
这时,门外一个士兵冒失地闯了进来。“将军!”
“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进来的?”秦究呵斥道。
“请将军恕罪,刚才有一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在营帐外,被我们擒住,已经带过来了。”
“什么人?”秦究皱了下眉毛,“把她带进来吧。”
“是。”
一名年轻的女子被两名士兵带到军帐里。
她穿着朴素,脸色净是些尘土。秦究刚想说话却被游惑抢先,“阿依!”
(十)
怎么又来一个游惑认识的女人?秦究眯起眼睛,瞟了女人一眼,心情很不爽,非常不爽。
“你认识她?”
游惑没有理他,反而焦急地问道,“阿依,你怎么在这?”
“殿下……您没事就好。”阿依见到游惑,激动地抹了抹眼泪。
“快起来。”游惑转头看了眼秦究,眨了眨眼,显然刚才两个煽情的人完全把人家这个主人忘了。
老于看见她和游惑的关系认识,便问道,“这位姑娘是?”
“我的侍女,阿依。从小一直跟在我身边照顾我。”游惑解释道,然后说,“阿依,这是我舅舅,于将军。”
阿依看了眼老于,试探性问,“您是于保国,于将军?”
“你认识我?”老于一脸懵逼地指了下自己。
阿依取下头上的木簪,双手呈给老于,说道,“于将军,这是夫人的发簪,夫人临死前说若殿下遭遇不测,就让我拿这个木簪去找您。请您救救殿下。”
“这……”老于一时语塞,更不清楚这发簪如何能救得了游惑。他拿过发簪,翻来覆去看了看,这发簪普普通通,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头簪子,中间用了一块蓝色的绸布条缠绕上去做装饰。怎么就能救得了游惑?
“给我看下。”秦究说道。
老于拿给秦究,只见他解开蓝色布条,拿住其中一端,将木簪轻轻旋转几下。
“这木簪是中空的?”老于惊讶地瞪大眼睛。
秦究勾唇一笑,这种小伎俩他见得多了,自然一眼就识别出来了。他将木簪较粗的一端轻轻一扣,一张长卷条居然从里面倒了出来。
“这是什么?”老于问道。
游惑对上阿依的目光,问,“你知道这个吗?”
阿依摇摇头,“夫人说,这是她小时候的木簪,说只要拿这个找于将军,就一定可以救殿下的。”
“啊?我、我不认识这个木簪啊。”老于疑惑了。
“也许是个幌子。”游惑轻轻皱眉,“那张纸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秦究将展开的纸条匆匆扫了一眼,然后递给游惑。
这是一张浅黄色的符纸,上面用俊秀的楷体小字写着“吾儿惑儿,怀其己巳年三月初,望其平安康健,一生顺遂。元三年四月初三,静安庙求。”
“先帝号为元。小惑,你是先帝的儿子。”老于看到纸条,不禁百感交集。他姐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能让游惑安稳地在敌国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国的皇子。
游惑看着纸条,面色平静无波,他知道他的母亲不可能拿自己的身世骗自己。上面写的很清楚,也的确是其母亲的字,闹了这么些年,他一直带兵进攻的国家竟是自己的家?他还是皇子,只是他真的成为了“敌国的皇子”。
真是可笑!简直可笑!
游惑捏着纸条,双手禁不住地发抖,这算什么?这么多年,筹谋布局,一朝轮换,自己竟成为了别人家的儿子?
他不信,真的不信。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都在骗我!
“小惑。”老于担忧的看着游惑的脸色,小心地问道。
“出去,你们都出去。”
游惑撇过头,不想看他们。
“殿下……”
“让你们出去,没听见吗?”游惑一下怒了,他拿起枕头一下摔在了地上。摔完,便像个废人一般又蜷缩了回去,用被子蒙住自己,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背对着一干人。
秦究使了个眼色,让老于和阿依先出去。
待两人走后,秦究挑了下眉,突然间玩心大起。他收拾了一下衣服,然后单膝跪地,两手拱起,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大礼,大声道,“臣,参见殿下。”
“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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