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回家的路上,变幻莫测的霓虹下,交织不断的车流驶向远方,女生抬眼望了一下奔驰而去的汽车,又把脑袋低下去。
时闻破天荒地没有把女生甩在身后,反而贴心的让徐月久走在离车道更远的位置。
繁重茂密的树枝随着路灯灯光的照射,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大片阴影,男生的影子和女生的影子随着两个人的走动一点一点向前挪去,两个影子的肩膀不时挨在一起又离开。
女生娇小的影子靠在男生高大的身影一侧,连黑影也因为雀跃的心情变得轻快和开心。
徐月久难得和时闻并排一起走,心里窃喜却不好在面子表现出来。
倒是时闻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清越低沉,开口便带上他从未有过的羞赧之意:“谢谢你帮忙。”
徐月久第一次被时闻这么友好对待,浑身上下不舒服,她吞吞口水,右手摩挲着左胳膊上的皮肤,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照片的事情真的很感谢你,那个照片上面女人是我的妈妈,她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这个寂寥凉爽的夏天夜晚,或许是微风的轻拂和松弛的空气让时闻放下了他一贯的疏离和冷漠,他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憋掉了自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继续为现在唯一的倾听者诉说自己的心事。
“如果连她的照片都没有了,我真的很害怕我会忘记她长什么样子,虽然现在脑子里印象已经变得模糊,但照片在好歹有个念想。”
徐月久在一边听得快要掉眼泪了,她揩揩眼角,拉着时闻的胳膊就要往回走:“我们去找江步,看他修好再走。”
“不用了,”时闻难得温柔,轻轻把徐月久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拨下,“他是你介绍的人,我很放心。”
“你不是说我这个人品不行吗?”徐月久听了时闻主动提起自己早逝的母亲,心里像堵着一块巨石一样憋得难受,让她喘不过气,“不看着能行吗?我们回去找他。”
时闻伸手抓住转身欲走的徐月久,看她望向自己,又开始继续向前走去:“你在学校的行为,不太靠谱。”
徐月久站在原地吐舌头很快跟上时闻的脚步,黑色瞳仁露出一丝不屑:“话里话外,不就是说我不配跟你做朋友呗。”
“可以做朋友。”短暂的停顿之后,时闻轻咳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女生把手背在身后快走两步,转过身子正好与时闻面对面倒着走路,徐月久红唇轻启,抬起下巴,一对锁骨精致小巧清晰分明,唇角的笑容向外荡漾开来,明亮的眼睛施施然看着男生:“那做你女朋友呢?”
时闻微抿嘴唇,下颚线崩得僵直,表情冷冽严肃,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没门。”
“没劲透了,”徐月久冲他挤出一个丑到极致的鬼脸,站回原位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走着瞧。”
自从照片的事情之后,徐月久在校园里有意无意碰到时闻时,都可以淡然处之,不像之前一样过分靠近时闻,或者被他威胁的话吓得提心吊胆,以防撞上对方还得绕远路躲避他。
时闻的态度却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时候迎面看到徐月久还会对她点头示意,也不再把在茶可等待的徐月久当成空气。
甚至还会在自己闲暇的时候,自掏腰包做一杯新品送到徐月久的桌前,不过放下之后他转头就离开,连一句话也不曾留下,熟络但保持着不近的相处的距离。
徐月久一时间没有找到和时闻私下相处的机会,直到她一连三天都没有在校园里看到时闻的身影,逮住他们班同学一问这才知道,时闻病了。
具体生的什么病,这个同学也不知道。徐月久知道时闻家里住在哪里,这件事情就好办许多。
周末的早晨,她掂着白粥和小菜站在时闻家门口,轻手轻脚地叩响漆皮斑驳脱落的黑色铁门,始终没有人来开门。
徐月久把耳朵贴在门上使劲听里面的动静,结果一无所获,铁门里面还有一道木门,耳朵凑上去只能听到两扇门之间气流微弱的流动声。
“你怎么在这里?”
一记声音猝不及防从徐月久身后响起,吓得她一下子直起身子,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嗔怪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
男生穿着黑色运动服和灰色运动裤,一手拎着蔬菜鸡蛋,另一只手捏着钥匙柄。
拉锁拉至最上面,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乱晃,他表情淡淡,下颌线清晰明显,喉结突出明显,一双深邃冷静的眼睛毫无波澜,似乎并不意外徐月久的到来。
“跟我来吧。”
时闻拿出钥匙打开门,招呼徐月久进来,走进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没有百事可乐,只有白开水,将就一下。”
客厅里不像上一次的一片狼藉,取而代之的是整整齐齐的家具,虽然样式有些老旧,上面还有上次磕碰留下的明显痕迹,好在干净,手指拂过一丝灰尘也没有。
从客厅可以看到时闻的卧室,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尾,床单一丝褶皱都没有。
学习用的书本规矩划一地摆放在书桌之上,书桌面前的窗台上还摆放了一小盆碧绿的仙人球。
徐月久把自己带的餐盒放在茶几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了一口水,她把玻璃杯子握在手心,透过玻璃看向厨房,时闻已经系好围裙开火做饭:“你最近生病了吗?”
那个开始忙碌的身影微滞片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是发烧了还是感冒了?”徐月久扬声问道。
“有一点感冒。”时闻手上的动作没停,利落地把洗好的青菜扔进冒烟的油锅里,青菜上的水和热油起反应,滋滋啦啦的声音顿时响起,他掂起一旁的铲子熟练地开始翻菜。
没一会工夫,时闻做了两道菜摆在茶几上,一道是蒜蓉青菜,另一道是鱼香豆腐,在盘子上摆好买来的两个素包子之后,他从电饭煲里给徐月久盛了一碗小米粥,自己则打开了徐月久带来的白粥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感冒的话吃两天药就好了。”徐月久咽下嘴里嚼着的青菜叶子,又啃了一下手心里的素包子,心想时闻真是把她当兔子喂,又是素包子,又是素菜的,不带一点肉腥。
素包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咬开位置的正下方开始淌油,或许是那处的包子皮儿太薄了。
徐月久两只手都被沾上油才发现,她没有放在心上,抬眼看见离时闻最近的桌角有包纸抽,胳膊肘撞撞时闻的手臂示意他:“淌油了,给我拿张纸吧。”
时闻像被人重重打了一记,痛得龇牙咧嘴,连连抽气,脸色开始发白。
徐月久感到不对,飞速起身抽张纸巾擦干净双手,坐回自己的位置轻轻把时闻的右衣袖挽上去,露出了令人惊心动魄的伤痕。
时闻的小臂有两处棍棒击打的伤痕,伤痕呈现黑青色,足以见得对方下手有多狠。
徐月久捂着嘴巴,清澈明亮的眼睛顿时瞪圆,明艳娇美的脸因为震惊变得扭曲,失声尖叫起来:“谁干的?”
“不是什么大事,”时闻不自然地把袖子放下来,右手重新拿起掉落在茶几上的筷子,开始吃饭,故意把徐月久带来的小菜嚼出很香,冲她挑挑眉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能吃能玩的。”
“不是什么大事?好好的?那你为什么几天没有去上学?”他说的话,徐月久一个字都不相信。
徐月久绕到另一端又把时闻的袖子撸上去,好在这条胳膊白白净净,没有伤痕,女生清晰地听到自己心底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她把目光锁定时闻拉得高高的拉锁,目不转睛地盯着拉锁看,眼神在拉锁和时闻的脸上徘徊,语气严肃认真:“身上呢?身上有印子吗?”
说完她直起身子伸手就要去够拉锁,时闻手里抄着筷子,皱着眉头不住地左摇右晃着上身,不让徐月久挨到拉锁,深邃漆黑的眼睛始终不敢对上徐月久的视线,他故意装作不耐烦地埋怨道:“你干嘛呢?我好饿,先吃饭。”
“我不管,你不让我看,我就不吃。”徐月久架着手臂坐在沙发上,气鼓鼓地盯着客厅的一角一句话也不说。
时闻看她动真格的,脾气反而软下来了,几次劝说徐月久无果之后,他索性放弃了挣扎,她要看就让她看,但有一个条件,她不许生气。
随着拉链的落下,徐月久眼眶直接就红了,眼睛偏过一边去,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时闻里面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工字背心,肌肉线条分明,衣服之下是若隐若现的腹肌,衣服下摆松松散散地落下去,整个人慵懒又闲适,前提是如果他脖子上没有那条令人心惊的麻绳的勒痕的话。
勒痕绕了脖子一圈,粗糙的纹理把时闻脖子上的皮肤都磨破了,有些地方已经发黑发青,徐月久看过去第一眼就控制不住自己奔涌而出的泪水。
在她眼里,时闻是个多么高傲的人,天天走路眼睛能长到头顶上,这样生人勿进的高岭之花会招惹谁?
她声音喑哑,手指颤颤巍巍地给时闻拉好拉链,怒气已经压制不住:“是谁?”
时闻的命是她救的,所以她有过问的权利。
“我不太想说哎。”徐月久没了平日里随便炸毛的样子,时闻有些不适应,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语气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徐月久鼻尖红红的,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动人,吹弹可破,闻言带着哭腔俯下身子,手中紧紧攥着时闻的衣服下摆:“可我一定要知道,是谁弄的。”
时闻和她对视一会,最终投降,莞尔一笑说道:“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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