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沐房虚掩的门被彻底关实, 略显狭小的外间顿时密不透风。
赵渭薄醉,身上比平日绵软些。
但他单臂缠上凤醉秋的腰肢时,轻而易举就将人带过来坐到了自己腿上。
亲密的拥抱, 深切的缠吻,于他俩而言已非初次。
可这次显然大有不同。
自从年前红衣打祟那晚之后, 两人各忙各的, 连单独说点闲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亲昵接近。
今夜这深长亲吻揉进了两重相思,便多了从前没有的急迫与索讨。
两唇混战,软舌织缠。
唇舌与齿各尽其能,封缄着彼此即将溢出口的哼吟, 贪婪蛮横地攫尽对方的滋味。
斗室内像灶火被人扇了猛风, 火苗倏地炽盛,氤氲起令人羞赧又酥麻的热浪。
那热浪一波接着一波, 谁也逃不出, 也不愿逃。
良久, 两人终于在沉默的颤栗中分开些许。
凤醉秋的脸烫得厉害。
她轻咬润泽笑唇,将下颌杵在赵渭的肩窝, 双手环在他背后,食指卷缠着他的发尾。
“这下满意了吧?”
怕被外头的人听了去, 她刻意将嗓子压成气声。
微哑的笑音浅轻, 话尾略上扬, 细听还似打着旋儿。
半点不像凤醉秋平常说话的声音。
有点娇, 有点媚。还有点甜滋滋的小得意。
赵渭滚烫的脸颊与她相贴轻蹭,模糊笑哼。“不满意。你根本什么都不会。”
“别激我。”
凤醉秋心中又起胜负欲,指尖点住他的腰窝。
“我可是看过避火图的人。”
赵渭轻轻啮住她透红的耳珠,恨恨三连问:“在哪儿看的?几时看的?哪个不三不四的混蛋给你看的?”
“你这少见多怪的中原人。凭什么非得有个不三不四的混蛋给我, 我才看得到?”
凤醉秋闷笑着,偏头躲他。
“利州各家望族,十户里七户的祖宅大厝仓库里都有避火图。”
避火图在前朝中后期甚是风靡,所画场景皆是“阴阳欢喜”,且是女主欢。
那时的民俗有共识:火是最大的“阳”。
所以避火图中的“阴阳欢喜”,须是“阴”得到尽兴发扬,才能起到防火的功效。
若是“阳”在欺负“阴”,那“避火图”就该成“引火图”了。
人们认为,将这样的图吊在房屋主梁处,火神便会因害羞而退避。
是以避火图虽大胆露骨,但在当时民俗上并不被视为下流秽俗,而是一种吉祥图案。
后来前朝灭亡,中原沦丧。
人们辗转流离、挣扎逃生,许多旧俗渐被淡忘。
大周立国这十几年来,偶有几张残缺的古老避火图在中原现世,通常都被当做房中密谱谨慎收藏,做为夫妻之间才能分享的隐秘乐趣。
倒是利州这地方,因有崇山峻岭做屏障,前朝亡国后那几十年也未曾直接被战火波及,许多望族的老宅仓库里都有纸张陈旧却保存完好的避火图。
“好吧,我承认我是少见多怪的中原人,”赵渭心中酸气顿散,随口笑问,“你怎么会看到别人家的避火图?”
凤家从未显赫过,自也称不上“望族”。
只是薄有家底的平民小户,并无没有单独建仓库的必要。
家中既无仓库,自就不会有避火图。
那肯定只能是在别人家仓库看见的了。
说到这事,凤醉秋稍有些羞愧:“我这人吧,小时候也算循化城一害。”
小时因为读书求学,她与哥哥凤凛冬在循化住了好些年。
凤凛冬腿脚不便,没法陪她疯,她便常在街头与别家小孩儿胡混。
循化的孩子大都被养得皮实,到了十一二岁的半大年纪,就一个比一个野,调皮捣蛋到人嫌狗憎。
凤醉秋武艺出众,那些年攀墙蹿梁已不在话下。
熊孩子们便时搞些五花八门的赌注,撺掇她去各家飞檐走壁。
她有几次失手露了行迹,被巡城卫逮住。
好在也不是去偷别人家什么东西,干的无非是些上房揭瓦、撵猫追狗的事。
落到巡城卫手里,也不过就是就被呵斥一通,再劳烦凤凛冬去衙门按律交罚金领她回家罢了。
半大小孩儿行事常常莫名其妙。
如今回想起来,她也不知那样有什么好玩。
当年却偏就乐在其中。
不过,她那反骨仔般的荒唐岁月也就一两年。
再大点就突然醒事了,知道生而为人就必须遵从许多规矩,不该给哥哥惹麻烦,慢慢便不再恣意妄为。
当年的凤醉秋并不太懂避火图上画的那些事,但心里本能觉得怪里怪气。
有一阵子,她看到一男一女走在一起都忍不住要捂眼睛惊呼。
“后来呢?”赵渭酒意上头,困倦地眯起眼。
难得忆起童年傻事,见他愿意听,凤醉秋便有些关不上话匣子了。
“后来我祖母得知原委,就告诉我,避火图上的事,每个人长大后遇到心仪情动的对象,自然而然就会发生……”
老祖母说,万物皆有灵,人亦在其中。
情与欲都属红尘百味,关乎心中欢喜,也关乎繁衍传承。
避火图上所画场景,就如山间生灵在春日里常做的一样,无需大惊小怪。
那份欢喜是当事二人之间的私密,不能大剌剌挂在嘴上四处乱说,却也不必觉得它污秽怪异。
坦然接受了祖母的说法后,凤醉秋便真真长大了。
对男女间的事,她不再阴阳怪气,也不再别别扭扭讳莫如深。
她记住了老祖母说的话,在漫长岁月里等待着那个令自己心仪情动的人。
“如今我等到了这个人,有时难免就想……诶,赵玉衡,过分了啊。是你要我讲小时候的事,怎么又听得心不在焉?”
赵渭歪头,温热的唇懒洋洋虚贴在她颈侧。
“没有心不在焉,我很喜欢听你小时候的事。只是酒意上头,犯困。”
他从小是个没什么童趣的孩子,记事起就醉心于奇巧匠作、武器铸冶之类。
寻常孩子所热衷的种种幼稚玩乐,在小赵渭眼里向来是“没头没脑的瞎胡闹”,没意思极了。
十来岁时,他分别旁观了长兄、二姐的情情爱爱全过程。
就觉得他们都腻腻歪歪、纠纠缠缠、痴痴傻傻,净做些毫无意义的事。
看上去与弟弟妹妹小时那些瞎胡闹也没多大区别。
于是将情情爱爱一并划进“没意思”的行列。
自与凤醉秋谈情说爱以来,他陆续体会到了不少从前错过的意趣。
这下才终于明白,与心爱的人腻在一起,哪怕做些毫无意义的事、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其实也很有意思。
“犯困?那我帮你提神醒脑吧?”
凤醉秋的笑眼里藏着挑衅与促狭,手开始不安分。
就那么慢慢游走向大氅遮盖的地方。
赵渭慌张按住她作乱的手,闭目微仰了头,闷哼两声。
“不许胡来……”
紧咬的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气息模糊又紊乱,不但未让听者忌惮,倒引发更多遐思。
凤醉秋红着脸坏笑,流氓恶霸似的:“若不能胡来,那算什么谈情说爱?”
赵渭死死按住她,俊面潮红,无奈低语:“你我尚未议亲,动手动脚也该有底线。”
凤醉秋大惊,满脑子旖旎顿时烟消云散。
不是早讲好的只是谈情说爱吗?怎么扯到议亲去了?!
次日天还没亮,凤醉秋便领着纪君望奔向循化。
从赫山到循化,抄山间近路只四十里左右。
若身上无额外负重,对习武之人来说本不难。
但少有人至的山路与寻常道路根本不是一回事。
频频爬坡上坎、攀高跃低,比平地多耗的体力就不提了。
还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要时时保持高度的专注,五感与身法、步幅需绝对统一。
要在疾驰的瞬间精确寻到杂草枯枝里的兽迹做落点,以防误踏烂软泥淖或踩空。
这对凤醉秋来说近乎本能,是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的事。
但纪君望到底是个少爷,家中让他从小习武,所图不过强身,以及在危急时有一定自保之力。
凤醉秋受过的那些训练,在今日之前他想都没想过。
要跟上她的速度,自然是勉强了些。
经过一处峭壁时,纪君望见壁上有古旧栈道,便气喘吁吁发问:“咱们怎么不走那边?”
栈道虽险,到底平平整整算条路。
再怎么也比他们现在循兽迹走的地方省力些。
凤醉秋脚步稍缓,等他跟上来才解释。
“那是废弃许久的金凤台古道,以往用来防红发鬼的。再往里,机关、陷阱无数,连我都未必能全数避开,你觉得你很行?”
纪君望嘴硬:“你堂堂凤统领,沙场归来的英勇战将,难道不该大胆深入吗?”
大胆深入。
这四字让凤醉秋无端想起昨夜许多绮丽荒唐的画面。
她当场来了个满脸爆红,抬脚就将纪君望踹得嗷嗷叫。
“我堂堂凤统领,沙场归来的英勇战将,要你来教我做事?!”
被踹的纪君望无辜极了,小声讷讷:“我只是建议……”
“这建议不予采纳,跟上!”
凤醉秋再度提气疾奔,于呼呼风声中连连摇头,拼命将脑中那些画面抛之脑后。
但赵渭那句“你我尚未议亲”却频频在她耳畔回响。
昨夜赵渭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像一盆凉水兜头浇醒了凤醉秋。
自卸甲归来,她只管中规中矩混日子,有些事并没有考虑太周全。
至少,在赵渭这件事上,她必须承认自己最初想得太少了点。
虽赵渭亲口说过往后会在利州扎根,但凤醉秋从来没往心里去。
王府公子,赵姓贵胄,自己本事又大。
只要不行差踏错,将来八成能位极人臣。
按昭宁帝一贯的用人之法,赵渭这样出色的珠玉良材,被外放到偏远之地数年,一是考虑他所行之事需隐秘,二也是对他的必要历练。
等到他年岁足够、阅历沉淀,有了更多足以服众的成就,京中朝堂才是他真正的广阔天地。
而凤醉秋是不能,也不会离开利州的。
凤家不过边陲之地的平民小户,若与信王府结亲,想也知只能是凤醉秋攀高而嫁。
没得赵渭低头进凤家门的道理。
可金凤雪山下埋着凤醉秋的祖祖辈辈。
循化城的忠烈祠内供着那么多凤姓英灵的牌位。
眼看祖母逐渐年长,哥哥又天生腿疾,若她再脑门子一热就高嫁赵姓宗室,那些亡魂总有一天会再无凤姓后嗣祭奠。
那些为护家邦而战死的血勇者,不该落得这般结局。
他们的故事,该有凤姓的小孩儿一代代听下去、讲下去啊。
赵渭是在辰时正才进的仁智院。
照例是忙忙碌碌。
到巳时三刻,大家才坐到北厅汇总探讨。
赵渭思绪略微放空,窝在椅子里就开始走神。
他昨夜是有些薄醉,但没到醒来就不记事的地步。
昨夜他松口唤了那一声“姐姐”,竟讨来了蚀骨销魂的“疼爱”,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若不是最后他坚决叫停,那流氓姑娘怕是敢扯他腰带。
此刻仁智院北厅四门大敞,有风通透。
赵渭非但没觉得冷,周身反倒一阵阵燥热不止,心烦意乱。
昨夜他私心里当然也是想继续的。
但他与凤醉秋尚未议亲,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青梧寨拜访她的祖母与兄长。
他心中已准备好要与凤醉秋结定此生,自该更加尊重与珍视,断断不能妄为到底。
那流氓姑娘怕是没懂他苦心,离去时很沉默,也不知在瞎想什么。
得找空与她好生谈谈才是。
就在赵渭思绪万千时,郁绘和高饮为着新建火//药仓库的事争论起来了。
郁绘道:“既要就近那水车,首先要考虑的,当然该是密闭防潮!”
高饮却不这么认为:“那只是临时存放样品的仓库,防潮有夹层火//药桶就足够,防护重点应在避火……”
“高简之,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干净再说话!”
赵渭猛地回神,面红耳热地怒瞪高饮。
“有没点规矩?!这什么场合,无端端嚷什么避火图?!”
高饮被他吼懵了:“我说的是避火。没说图啊。”
到底是谁满脑子乱七八糟?赵玉衡你怕不是贼喊捉贼?!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高估了我的健康状况。月初才插好争取日更的小旗子,前两天就病得奄奄一息。
真想在墙上血书大写一个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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