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胆小鬼（十五）
常念走后，林愿忍不住低低咳嗽了几声，一咳就能尝到血气。
他的肺部现在存在许多问题，光是说话就耗费了不少气力。
他望着窗外，眉眼处拢了几分忧愁，“系统，怎么才能让常念不寻死？”
他这副样子落在过来探视的林清眼里，就很心疼了，“小愿，可是哪里还痛？”
小愿，他哥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地叫他，但林清这么关心他，心里总归暖暖的，林愿垂眸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
大概是失血过多还没完全恢复的缘故，林愿的脸色始终是缺乏血色的苍白，这一垂眸，一笑，就显得睫毛异常得黑，明亮的阳光落在睫羽之上，他的面容有一种奇异的飘忽之感。
林清心里一动，上前亲密地拥住林愿，体验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往清冽的声线含糊不清了几分，“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想起仓库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林清都感到一阵后怕，“以后哥哥会保护你的。”
他默默下了决心，一定要保护林愿远离常念那个混小子。
林清听到林愿咳嗽后很快就松开怀抱，一脸紧张，“是不是我碰痛了你的伤口？”
林愿默默抖了下，林清对他有点太温柔了，他害怕自己又会被世界意识召回来一次，但系统跟他说了不可能，世界意识动用一次这样的权利就得耗费巨大的能量。
虽然心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林愿面上还是乖巧得摇了摇头。
林清看到病床边有果篮，拿起一个苹果准备削果皮，顺便问了一声，“有谁来过了吗？”
林愿如实回答了。
听到常念的名字时，林清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手痛？”林愿以为他停顿是因为牵扯到了伤口，林清手腕上跟林愿一样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林愿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里面现在开始结痂了，隐隐发痒。
林清大概现在也是这个感受。
“不是。”林清伤的是左手，他不是左撇子，结痂以后基本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林愿就没有林清那么幸运了，他伤的是自己的惯用右手，而且胸腔的伤口让他抬一下手臂都费劲，现在基本是个废人。
林清也是注意到这一点，才想给他削个苹果吃，他一直都是个心细的人，只是不轻易表露出来，不过他现在把林愿归为自己人后，这份细致便展露无遗。
病弱的少年没有人照顾，怕是醒来就没吃过东西。
林愿的头发不知被谁束缚在了两侧，远山眉间的荏弱气质越发凸显，添了几分哀愁，美得像是一幅水墨画。
林清知道少年肯定很孤独，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你妈没来看你，是因为我爸有个海外会议，她陪着一起过去了。”林清说的是实话，只是隐瞒了部分现实，——林父他们有专门坐飞机回来看望林清，不过很快又回去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瞄着林愿神色的变化。
林愿果然眸光暗淡了许多，但也没有表现得太伤心，好像已经习惯了。
林清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少年实在可怜摊上这么一个妈，内心一片柔软地宣布道，“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你。”
林愿惊了，挣扎道，“哥，还是不要了。”
林清扳住一张脸，“你嫌弃我？”
大气不敢出的炮灰林愿闭嘴了，这些主角，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霸道啊？
接下来的几天，林愿就真香了。
因为林清真的是个一级棒的保姆，把林愿照顾得无微不至。
林愿要刷牙的时候，林清就拿着牙刷给他仔仔细细、由里到外地刷，一点也不嫌弃。
林愿饿了的时候，林清就一口一口地喂饭给他吃。
林愿爱干净，林清就会定时给他擦身子，然后累得一身大汗的自己才去洗澡。
只是，林愿对林清有一点不满意的就是，林愿要嘘嘘的时候，林清还想帮他扶住他的小兄弟，这就过分了啊！
他就算是痛死，这件事他也得自己来做好吗？这可是事关男人的尊严。
为什么他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兄长对他爱得深沉！有一说一，林清真的是个好哥哥。
这天中午，林清提着刚买的午饭去林愿的病房，到了门口，他脸上隐隐的欢快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有人抢占了他喂饭的机会，鸠占鹊巢的人冲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热情洋溢地招呼了他一声，“哥！”
林清的脸色立马变得铁青，他之前都交了些什么朋友？之前乱认弟弟，现在乱认哥哥，你爸同意了吗？
顾意打了招呼以后继续对林愿嘘寒问暖，“宝贝，你想吃什么，哥哥就给你喂什么，这些可都是最有名的师傅做的，保证好吃！”
他过分的热情让林愿挺难为情的，尤其现在还多了个观众，——这就是脸皮薄的坏处了，三个人中就他一个人臊得慌。
林清听着顾意天花乱坠的吹嘘，他也不屑去跟他争，把自己带来的饭放在了桌上，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不过短短四个字，顾意却莫名从中听出一些拈酸醋意，但怎么可能呢？顾意只当自己太敏感，没有多想。
他将注意力都放在林愿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勺子进出时，都会与那鲜艳柔软的红舌做一番纠缠，极具诱惑力。顾意乐此不疲地喂了一口接一口，笑眯眯地想，他的宝贝，可真好看。
林清冷眼看着这一切，他这样的神情，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什么。
在左右夹击中，林愿终于扛不住了，“我我吃饱了。”你们两个还是出去打一架吧，一个个眼神如狼似虎的，搞得他以为自己在动物园吃饭。
美景没了，顾意有些可惜地啊了一声，“好吧，那你午睡一会，我先不打扰你了。”他收拾了饭盒，揉了揉林愿的头，笑着离开了。
林清坐在那里没动，估摸着顾意已经走远了他才坐到林愿的床边。
林愿弱弱地叫了一声，“哥——”你还不走吗？
只见林清伸出了手，分毫不差地落在顾意刚刚触摸的地方，也动作不流畅地揉了揉。
手下柔软的触感取悦了他，面色稍霁，怪不得顾意喜欢，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感动但又不敢动的林愿眼含热泪，兄长那令人窒息的爱又来了吗？
林清接下来的话更让他窒息了，“你真的吃饱了吗？”
林愿顺着他格外深邃的视线看到了他搁在桌上的饭盒，犹豫着摇了摇头。
他刚刚被盯得确实没胃口，并没有吃饱。
绝对不是他屈服了！只是因为做人要诚实而已！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林清，林愿顶着小肚子躺在床上思考人生，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
不行，他不可以堕落，这个世界太可怕了，什么都不能侵蚀他努力赚钱的意志！
他握着小拳头昏昏欲睡起来，没过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便看到许多同学排着队来探望他。
林愿：？？？他是没睡醒还是进错了片场？这样破天荒的温馨场面，让林愿觉得他不得个癌症都对不起它！
那些平时跟林愿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的同学一个个面色微红地过来给他献花，每个人把花插进花瓶里的时候都说一句祝福语。
无非是一些“早日康复”“身体健康”的吉利话。
只是后来，走偏了。自从一个人带头说了一句“林愿，你真好看”，后面的祝福语全都变了样。
偏偏林愿还得一脸矜持地说谢谢。
那些人看到他娇羞的模样，更激动了，嘴里的词语一个比一个高级，到了最后，连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搞出来了。
涨了不少知识的林愿：我真是谢谢你们。
最后一个进来的不是林愿班里的同学，但林愿瞧着并不眼生，是之前拉着林愿去打架现场的那位仁兄。
这位行事风风火火的仁兄向他鞠了个躬，铿锵有力地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就是解释，“我那天去找你，看到你头发那么长，个子又不高，我就以为你是他女朋友，所以才说了那句话，我不是故意坏你名声的。”
“啊，不不不，我不是说你喜欢男的就名声不好，你喜欢男的、喜欢女的都可以，我只是不想我的话让别人对你造成误解。”
他盯着林愿手腕上那层纱布，目光沉痛，声音也哽咽了，“我没想到你会”
“还有，”仁兄面色通红地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心里话，“你长得真的很好看，男的女的都会喜欢你的。”
说完就扭着身体跑走了。
仁兄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林愿只听进去一句：个子不高。
他在心里默念：这不是他的身体，他不生气。
等到送完所有人出去，林愿坐在床上，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个世界怎么了？是世界意识给他的补偿吗？
他没有看到，有人正透着门上的玻璃注视着他。
常念一直站在门外，那群离开的同学跟他挥了挥手，——他们都是常念叫来的，他们不知道林愿到底受了什么伤，常念只告诉他们少年生病了。
其实真实情况要严重地多，医生告诉他，林愿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根本上不了学，常念不想他留有遗憾。
常念感激地朝同学鞠了个躬，他变了许多，脸上之前的倨傲神色全然不见，只剩下心如死灰的黯然。
他默默看了一会微笑着的林愿，也跟着那些同学一起离开了。
他希望，林愿能快乐一点。
这次他真心实意地想满足林愿所有可能会有的心愿，没有交易，也不会有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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