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
谈江野失联的地方是坞市, 距离盐港直线距离很近,但多山,火车过去差不多要三十多个小时。还好飞机只有不到两小时的里程, 加上起飞前后候机出站顶多三四个小时。
林蒹定好机票就把航班班次和到港时间通知了小陈, 叫他过来接机。飞机到港怎么也得零点过后了, 她也听得出来小陈语气里有那么一丝的不情愿。要是往常她一定不会这么折腾。可这次事态紧急,坞市她又从未去过,只得耍一次老板威风, 忽略小陈的意愿。
一路上,她设想了很多可能性。比如对方老板确实是瞒着家里带谈江野去某种“娱乐场所”,出于“好意”不让谈江野打电话跟她报备。又比如汽车半路上抛锚, 滞留在路上所以没办法按时打电话。
或许一下飞机, 来接机的小陈就会告诉她人已经联系上了。她只因为自己男人一晚上没接通电话就大半夜打飞的去他出差的城市肯定会成为圈内笑谈,谈江野多半也会被嘲笑“妻管严”。
林蒹想了一下这样的尴尬后果, 心里却在由衷地期望是她过于敏感闹了个乌龙。尴尬就尴尬吧, 只要人平安就行。
可等她下了飞机,跟接机的小陈碰面。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心沉到了谷底。
“蒹姐,秦老板的老婆也报警了。”没有嘲笑没有调侃,小陈连之前的那一点点不情愿都没了。他面色凝重地边走边跟林蒹讲这边的情况。
“下午开完会,秦老板说晚上要请谈哥去他别墅玩。我提前请了假,没跟他们去。不过我送谈哥上车才走,车上只有谈哥, 秦老板和秦老板秘书。秘书开车, 从秦老板公司出发, 出发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左右。”
“公司到别墅多远?”林蒹问他。她一说话就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远处传来。她的意识似乎从躯壳中抽离出来,正以第三人的视角看着自己跟小陈对话。
小陈不知道她内心的惶恐,看她声音镇定反而冷静了些:“说是五六十公里。”
“五点出发, 五六十公里,就算是山路两个小时也足够了。”林蒹心算了一下,又问,“警察怎么说?”
“本来说才几个小时没联系上他们还没当回事。后来秦太太也报警了,说别墅那边已经有人开车沿路往城里找人,路上没有见到秦老板的车。秦老板在当地有点影响力,这才重视。现在已经派车出去连夜找人了。”
小陈说得越多,林蒹心沉得越厉害。她听过一些老板遭绑架的案件和传闻,却没想到这种事有一天会落在自己人身上。不,如果只是绑架反而是好事,就怕遇上了杀人越货的歹徒。“秦太太有接到过奇怪的电话吗?”她抱着一线希望问。
小陈摇了摇头。
林蒹喉头滚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坞市的夜里太冷,她只觉得后槽牙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几乎要用尽所有气力要紧牙关才能抑制住颤抖。
小陈看她问了几个问题以后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心里也不是滋味。怎么就这么巧?他天天跟着谈哥,怎么今天就请假呢?“蒹姐,对不起我不该请假。”
“别说这些,跟你没关系。”林蒹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她心急如焚,已经无法理智地判断车到底开了多久,总之到了坞市公安局准备下车的时候,她踩在地上人都像是飘的。梦游一般跟着小陈进了公安局。
“警察同志,谈总未婚妻来了。”小陈跟一位民警介绍她。他俩很快就被带到了一间休息室里。民警跟她核对身份证,又问了一些常规问题后合上趣÷阁录:“你们在这等消息。”他起身要走,林蒹急忙叫住他。“你们确定车出市区了吗?”
“当然。”那位民警有些不耐烦地说,“高速收费站路线看到秦老板车下午五点多就出去了。”
“那人就是在别墅到高速收费站这段路上失踪的。秦总的人从别墅开回市区都没见着车会不会是有岔路?岔路多吗?警车够不够,我也会开车可以帮着找。”林蒹不放手。
“蒹姐,林总,坞市外面都是山路,你开不了。”小陈一看警察脸色不好,马上拉了拉林蒹的袖子。他要是没记错,林蒹驾照到手还不足三个月。
“对啊,别说你,半夜开山路老司机都怕出事。”民警接着小陈的话说,掰开她的手,“我还好多事要忙,你们就别添乱了。”说罢把门一关,人就匆匆走开了。
“蒹姐……你就相信人民警察吧。”小陈对于自己没跟着谈江野心存愧疚,单独面对林蒹时讲话都气短。
林蒹恨不得现在就开车出去亲自沿途找一遍,可一来没车,二来不认识路。那位民警态度虽然不好,但他讲的是实话。她这时候过去只能添乱。林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在休息室里坐了下来。
小陈递了水给她。林蒹喝不下,干捧着不动。两人沉默地熬了一会,休息室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声,声音最大的是个女人,操着带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她说得又快又急,林蒹只大约听懂了“我要去”,“司机认路”这几个词。
她把水杯一放,刷地一下打开了休息室大门。只见门口站着几个没穿制服的人,林蒹一眼就看到中间那个衣着讲究的女人,四十来岁的模样,听声音应该就是跟她通过话的秦太太。
“找人我也要去!”林蒹抓住他们争执的关键词,冲出门口。
那几人都吵她看过来,林蒹简要地跟中间那个女人打招呼:“秦太太你好,我是谈江野未婚妻,几个小时前跟你打过电话。你们是要去找人吗?我也要去。”
“哦,是你!”秦太太看到她两眼发亮,一把拽过她跟拦着他们的民警说:“家属都到齐了,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关着我们?我家的车,我家的司机,出了事不要你们负责!”
“可是我们已经派人在沿途排查,你们跑出去等有消息了上哪通知你们?”民警继续劝阻。
“我有移动电话!”秦太太说。
两边僵持时,一个警衔看起来更高的民警走过来跟拦着他们的小警察说:“让她们去吧,在这吵不是个办法,小顾,你带上对讲机随车。”
“蒹姐。”小陈跟了过来。
“你留在这里等消息。”林蒹说着上了秦太太的车。
林蒹和秦太太坐后排,顾警官坐副驾驶位。
“先去哪?”司机问。
“别墅。”
林蒹和秦太太几乎同时开口,她俩对视一眼,虽然已经有人从别墅一路开回市区,说压根没见着秦总的车,可她俩不亲眼看一遍根本不能相信。
顾警官上车时有点情绪,明显不想伺候这俩“老板太太”,她俩要去别墅,他也没有提出异议。
“林小姐,你刚下飞机?”秦太太问她,几个小时前她的电话可是从盐港打来的。
林蒹点头:“对。”大约是有了共命运的人在身边,她又镇定了几分。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秦太太说,“要不是你打电话过来,我都不知道他们没去别墅。”
“他每天定时跟我打电话,就算有事耽搁也不会超过半小时。可晚上我call他几次都没回应。”林蒹声音有些发颤,剩下那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话到嘴边又让她吞了回去。好似她一旦说出口,谈江野真的会出事。
秦太太了然。
林蒹很想问她是不是秦总有仇家,可想想她到公安局以后被盘问的那些问题,又闭嘴了。警察应该已经同样盘问过秦太太,更何况,她无心破案,只想找人。
虽然开夜车速度比白天慢,但夜间车少,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出了坞市市区,上了高速。等到下高速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远远望去,通往别墅区的山路上似乎有灯光。开近了,顾警官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痕迹,人是从这里下去的。”
“太危险了,天亮才好搜救。”
是警察的对话。
“谢队,我是顾向明,我跟家属正在往这边赶。”小顾向对讲机里说。
那边马上传来了方言版的骂声,林蒹听不太懂,秦太太抓了一下她的手,用方言激动地回骂了几句,又跟她翻译:“嫌我们过来碍事。”
林蒹微微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刚才对讲机里突然冒出来的对话已经让她出了一身冷汗。“人下去了”“太危险”光这俩关键词就让她心生恐惧,她只怕自己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晚了一步。可哪怕是这个念头她都下意识死死压着,只怕自己想得多了它们就会变成现实。
前方弯道处很快就出现了警车和警察的身影。秦太太的司机在路边停了车。
林蒹她俩几乎是冲出车门,挤到了警戒线旁边。
“车子急刹过,路边有打斗的痕迹。有人从这里下去了。”一位警察给她俩解惑,指向护栏背后黑漆漆的悬崖。
林蒹不懂刑侦人员是怎么判断出这么多信息,但借着车灯,她看到了护栏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的痕迹仿佛瞬间化作无形的手掐住了她脖子,她说不出话,甚至呼吸都变得急促。
山间夜风簌簌,放眼望去,前后似乎只有这一条山路,有人打着手电往悬崖下照,根本望不见底,下面林木山石杂乱,林蒹心急如焚却也没办法要求别人半夜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人。何况车还没找到,从这里跑下去的人可能是谈江野他们也可能是罪犯。
刚才替她们解惑的警察又说,“我们在这等老贺他们的消息。那么大个车不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顾警官看了她俩一眼,跟上司请示:“谢队,要不我跟附近村里联系,找几个熟悉地形的老乡天一亮就带路找人?”
“行。你去办吧。”谢队说着,又向林蒹她们说,“你们去车里等着,站在这里吹风也没用。”
林蒹和秦太太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回到了车里。
“林小姐,你怎么看?”秦太太六神无主地抓着林蒹。
林蒹不比她好哪去,可有人问,她还是强作冷静地分析:“如果车是他们开走的,到了安全的地方肯定会给我们打电话或者报警。”
秦太太被她一说,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这么高的地方下去怎么得了,老秦他还有高血压……”她声音都开始打颤。
林蒹只得安慰她:“这下面有树,不会直接滚下去。说不定他们是为了躲歹徒自己下去的。谈江野有点拳脚功夫,普通人他一打三没问题。”
秦太太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点头,一会却又抽筋似的动了一下:“可坏人有枪怎么办?”
“不会,刚才警察都没说有弹痕。”林蒹自己也脑壳嗡嗡作响,还得安慰一个比她更慌的女人,神经几乎绷到了极限。
两个人一问一答也不知道熬了多久。
追查车辆贺警官终于传回来消息。在距离此地快五十公里的地方发现了车,翻下了国道,车里只有个昏迷的司机。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谈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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