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
林蒹跟岑楼话说到一半,课间休息时间就结束了。
两人回到教室,岑楼继续给她精简习题。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林蒹照约定请他一起吃午饭,两人坐在小餐馆里等上菜的时候才重启话题。
“我也知道这事做得挺荒唐的。现在想亡羊补牢,把婚给离了。可不知道回家要怎么跟爸妈他们交代。”林蒹想象了一下她说出真相以后家人们的反应,表情不自觉地扭曲了一下,“我感觉光我爸就能把我当柴给劈了。”
岑楼被她的形容逗笑了:“我想应该不至于,我听任苒聊过一点你父母的事,感觉他俩很疼你们。”
“诶——”林蒹长叹了口气,双手握□□叠在桌上,下巴颓丧地磕在拳上。一会,她抬眼看向岑楼,“岑老师,你聪明,你帮我想想我回家怎么说能少受点罪?”
岑楼面露难色:“你可给我出难题了。”话虽如此,他还是垂眼想了片刻,又认真给出了建议,“你父母生气的原因无非两点,一是你对待人生大事如此轻率,而且还隐瞒最亲近的人。二是他们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你的幸福。归根结底,你父母生气也是担心你。我想,你或许可以把谈话的重点放在今后的人生规划上,只要未来的好处能抵销从前的错误,他们觉得事情还可以补救,应该不至于太生气。”
林蒹听得频频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嗐,我就该早点问你的,也不用自己浪费那么多时间瞎琢磨了。”
岑楼问她:“这件事,任苒应该也不知道吧?”任苒性格和他类似,再疼爱妹妹也不会允许她拿这么大的事瞎胡闹。
林蒹点头:“对,我没敢跟我哥说真话,他肯定反对。”
“那你告诉父母前,还是先跟你哥通个气吧,万一闹起来还能有人帮帮你。”岑楼建议,“而且你都告诉我了还不跟你哥说,他要是知道估计该不痛快了。”
林蒹听他分析,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说:“那我得尽快回家办手续。”
“嗯?”
“我爸刚摔了腿,现在还打着石膏呢。趁他行动不便的时候说,他打不着我。”林蒹吐吐舌头。
岑楼笑得有些无奈。一会又问她:“这么说,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吗?我是说你跟你……‘表哥’?”
“他叫谈江野。”林蒹说,“我跟他说好了,就是具体时间还没确定。”
岑楼看着她,问:“他没有异议?
“他能有什么意见?我俩也不能这么混一辈子,我乐意他还不乐意呢。”林蒹想到她提离婚的契机,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是么?岑楼默然。他跟谈江野接触有限,但仅凭着有限的接触,他就觉得谈江野对林蒹似乎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只有兄弟情。特别是对他的态度,简直跟防贼似的。
这会菜已经上齐了,林蒹看岑楼不动筷子,忙催他:“赶紧吃呀,想什么呢?”
岑楼说:“我在想,马上就快考试了,你要是现在回去办事来回要耽误几天时间不说,还会打乱复习节奏,考完试再去不迟。
不愧是当老师的,林蒹心说,当场跟他保证:“放心,我肯定好好复习,保证不辱没你的名声。”
岑楼也笑:“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吃完饭走到俱乐部前的广场时,岑楼停了下来:“我就不进去了,下午还有点事。”
“啊?好,那你忙吧。”林蒹不疑有他,跟他道别后就进了礼堂。
岑楼说是有事,可林蒹进礼堂后好一阵他都没有离开。为了能在外地搞事业,跟青梅竹马假结婚……这种事,听起来就像是编故事一样。可林蒹说得有鼻子有眼,毫无漏洞,他又不得不信。或者说,他心里也希望林蒹说的是实话。
……
林蒹出去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回来只有她一个了。旁边问她借练习册看的姑娘不免问:“你舅舅呢?”
“他有事先走了。”林蒹说。
旁边的姑娘“哦”了一声,把练习册还给她时又感叹:“你舅可真好,我也想有个这么厉害的舅舅来辅导。”
林蒹打了个哈哈,敷衍了几句。心想以后信口开河的时候可得注意别凭白给自己降辈分了,被这姑娘一口一个舅舅喊的,总觉让岑楼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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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快上完的时候,BB机忽然振了起来,林蒹摸出来一看,是谈江野发的七个字:“下课等我,有饭局。”
看到这句话,林蒹就猜到大约是哪拨人的饭局了。
他们做生意免不了应酬,以前在酒桌碰到过“朋友”给她灌酒,还企图占她便宜,被谈江野给打了,后来一般的酒局如非必要谈江野就不太喊她去了。能让谈江野主动喊她去的,多半是喜欢去特殊场所的人攒的局。
托国家政策的福,盐港这些年发展迅猛,经济腾飞的同时也滋生了不少灰色产业。他俩做生意合作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其中就有一拨人特别喜欢在吃完饭以后转场去处于灰色地带的场所谈生意。
但如果饭局有她这个女的在,他们有概率不好直接喊转场,即使转场,谈江野也可以以要护送她回去休息为借口脱身。林蒹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那帮人,但为了赚钱,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跟他们打交道。
想到一会要赴的烟酒局,林蒹有些烦躁,连带上课都不能专心。还好课程已经接近尾声,没多久就结束了。
林蒹收拾东西出了礼堂就看到谈江野在门口等她。
谈江野顺手接过她的背包,左右望了望没看到岑楼,问:“他走了?”
“人家没那么闲。”林蒹没好气地回答。
“我看他倒挺闲的。”谈江野嘀咕一句,背起她的背包往前走,“这里不让停车,我车停前面了。”
“今天是谁的饭局?老邓还是龙哥?还是老葛?”林蒹边走边问。
“都不是,是老葛。”谈江野说。
老葛全名葛爱华,是他们的“重要合作伙伴”,扎根盐港多年,在这一带要人脉有人脉要资源有资源,但赚钱的门路有点偏,算不上好人。不过胜在守信讲义气,乐意分享资源,提携后辈。谈江野当年无意中对了他的胃口,这几年老葛照顾了不少他们的生意。
照理说林蒹他俩都得感谢老葛,可是一来老葛拉关系喜欢去那些特殊场所,二来老葛除了明面上的正经生意外,还是当地有名的盗版商。虽然现在国内绝大部分人还没有什么版权意识,但带上个“盗”字,怎么看都不是光明正大的生意。而林蒹他们生产的相当一部分磁带是被人买去做盗版带的。
说到老葛,两人不可避免地要聊到这些。
“有市场没办法,你就别往深了想了。就算是化工厂也不知道他们的产品是被拿去做药还是制毒。”谈江野打着方向盘把车倒出来。
林蒹叹口气:“我知道,我也没那么清高,多个朋友多条路。哎,老葛今天找你谈啥呢?”
谈江野:“说是他有个做录像带生意的朋友在找二级经销商,想往内地小城市铺货。”
“那怎么会找你,想往我们老家铺啊?”林蒹随口问。
“还真就是!没想到吧。说是看中我们那是个交通枢纽,货运发达。”谈江野说,“要真谈下来还挺不错,那边只要建个仓再雇一两个人发货就行。”
“去看看也好。”林蒹点点头。
谈江野看她一眼:“你看起来兴趣不大啊。”
“不是,我只是有点烦老葛的局。”林蒹说着看了眼谈江野。“你没看出来老葛为什么对你那么热情吗?他这是想拿你当自己人培养呢。我可不想你哪天变成他那样。”
“你放心,我有数。”谈江野听她话里话外还在关心自己就开心,吹了个口哨,“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对我有点信心哈。”
林蒹瞥他:“你现在当然不会,时间长了就难说了。人是会受环境影响的。你看看他每次组局都在什么地方?”她下巴往车窗外一抬。
根本不用她提醒,谈江野也早看到了。老葛就这习惯,爱找这种一条街满是按摩店洗脚城夜总会的地方吃饭,他有些无奈地捏了一下额头。“我也不喜欢,看着难受。但没办法,我们现在手头的资源差不多一半都有老葛的关系在呢。”
“我知道。要不怎么一直想转型呢?”林蒹说,“一直跟着他混,最多混成第二个老葛,想想都没意思。”
谈江野深以为然,但是,“今天这个也是老葛的关系,要是好吃而且能啃下来,你吃不吃?”他问林蒹。
“吃,必须吃。没本钱还谈什么转型。”林蒹说得肯定。
谈江野眉毛一扬:“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哎,一会演真实点,我今天失不失身就看你了。”他说着单手握拳手心向下送到她跟前,这是他俩互相打气手势。
“知道了。”林蒹终于笑了也用同样的手势跟他碰了碰拳。这类酒局上,装醉帮谈江野脱身的把戏他俩可没少玩,她熟得很。谈江野这人不当情侣,只做朋友和合伙人,相处起来还是令人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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