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这句话在时漫心里压了很久。
像一块大石头,堵在她的心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大学的时候,她曾经很喜欢贾樟柯导演的电影。
“用书写对抗遗忘。”
是她那个时候最喜欢的一句话。
而今重看,忽然觉得很沉重。
到晚上,小宇的情况不太好。
起了一身的红疹,把来给他送晚饭的妈妈吓坏了,医生和护士来看过情况之后,她坐在床边气得直哭。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自己过敏,为什么还吃鱼?”
时漫愣了愣。
是因为,那些三文鱼,他才会变成这样?
小宇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妈,想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他妈把手抽开了,责备地瞪了他一眼。
满眼都是心疼。
“那个,对不起,”时漫走到小宇的床边,“对不起,是我让他吃的。”
“不怪你,姐姐,那是我自己想吃的。”小宇唇色苍白,起了一层皮。
话虽这么说,可时漫依旧很自责。
小宇妈妈擦去眼泪,对时漫说:“不怪你。”
“妈,对不起。”小宇握住他妈的手腕,最大程度上挤出一个笑容,“可是我真的太想吃了,这么多年没吃过鱼,我都快忘了鱼是什么味道的了,我想记住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味道。”
“酸的,甜的,苦的,辣的,涩的,麻的,腥的……”
他想看见这个世界的每一种颜色。
也想记住每一种味道。
就像手里的笔,每一画都留下了这个世界的痕迹。
小宇的妈妈没有说话,不忍责备,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她坐在床边,抱着小宇,用力地哭泣。
将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舍,艰辛和苦涩,都一并融化在了这些眼泪里。
小宇轻轻揽着她,靠在她的肩上,静静地说:“妈,你一定要好好记得我现在的样子,我很幸福。”
永远地记住现在的一瞬间。
好过用力地遗忘却忘不掉。
时漫默默离开了病房,独自在走廊上散步。
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小宇躺在床上休息,他妈已经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孤单。
一种,无望的孤独。
好像只身一人走在茫茫的雪地里,眼前,脑海中,都是茫茫的一片。
低头看见了床边的椅子。
是许京言坐过的地方。
他在这里的时候,她不想说话,他也很少会找一些话题。
他们就这么两对无言地共处一室。
可心里却十分安宁。
她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的身边是需要有一个人在的。
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也好过一个人。
在医院里住了差不多一周。
临出院前的一天,孔靖来看她,顺便跟她对接工作。
时漫粗略看完孔靖这些天写的工作日记,忽然笑了一声。
孔靖:“不行吗,漫姐?”
时漫合上工作日记,面无表情地盯着孔靖,然后笑了,是很欣慰的笑:“不是,很好,辛苦你了。”
孔靖这才放心:“你吓死我了。”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的嘛,不要对自己没信心。”
孔靖感叹道:“漫姐,你是不知道,当了一星期导演,能折寿十年啊,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又补充道,“不对,是像你这么有才华又事无巨细的导演折寿,像方月然那种的,”脸上添了一丝鄙夷,“舒舒服服当大小姐,什么苦也吃不了,还想拿最佳导演?你说她这不是想屁吃吗!”
一说起方月然孔靖就恨得牙痒痒。
当初从时漫手里把《温海》抢走的人是她,现在拍到一半不想拍了甩手不管的人也是她。
横刀夺爱不算,撂挑子之后还在圈子里到处散播谣言。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高塔上勘景的时候周曼说过的话。
许京言和时漫在一起。
她看见了。
孔靖咳了两声,看着时漫:“漫姐,我听说,你和许京言在一起了?”
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身体在一瞬间僵住。
时漫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谜一样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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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谁说的?”
“我听……哎呀,你甭管我听谁说的了,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不是。”
孔靖一脸你这还跟我藏着掖着呢,欠欠儿地说:“漫姐,虽然我不知道你老公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但是有句话我得提醒你啊。”
孔靖无比认真:“你跟许京言搞在一起,你这是出轨吧?”
时漫:“……”
什么就。
搞在一起了。
脑子里忽然很合时宜地蹦出许久之前冯兰香在厨房里举着菜刀警告自己——
敢出轨就打断你的狗腿!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时漫严肃地说:“注意你的措辞,我们没有搞在一起,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哪种关系?”
“就是……”时漫想了想,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许京言,“姐妹。”
孔靖:“?”
什么东西?
“姐姐,那个哥哥,是个女的?”隔壁病床的小宇忽然开口。
病房里漫延着一股奇妙的尴尬气氛。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怪不得他长得那么好看。”小宇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是个女的就说得过去了。”
那一双迷死人的桃花眼,长在男人的脸上,实在违规。
时漫:“……”
孔靖:“……”
“小宇,姐妹不是那个意思,是……兄弟的意思……”
时漫没说实话。
没有完全说实话。
“姐妹?!”孔靖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跟他,是姐妹?”
“嗯……”时漫轻扯了下嘴角,“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对不住了,许京言。
虽然你人真的很好。
但是为了保住我们俩的清白,只能这么说了。
孔靖脸都黑了:“漫姐,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
时漫:“我真没骗你。”
“得了吧,”孔靖幽怨地瞥了一眼时漫,“谁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全剧组的人他谁都不搭理,没事儿就往你身边凑。你这几天住院,他也是没事了就往这儿跑,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
突然唱了出来。
“可能……”时漫心想都到这份上了,不如就破罐子破摔了吧,“我是全剧组唯一一个对唐晋清过敏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会跟唐晋清在一起的人。
大概只有时漫了。
唐晋清的温柔,在她眼里,是油腻。
唐晋清的宠溺,在她眼里,是渣男。
唐晋清的暖心,在她眼里,是海王。
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可以成为无话不说的同门师兄妹,但是,永远不可能成为情侣。
永远不可能。
“什么意思啊,漫姐,我原来越听不懂了,你别糊弄我,你把话说清楚啊。”
孔靖太难受了。
那种明明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又听不懂的感觉,太难受了。
“……”时漫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可太对不起许京言和唐晋清了。
他们之间的谈话以时漫扔下一句“你自己猜去吧”结尾。
许京言刚好从外面进来。
时漫和孔靖同时看向他,脸上都浮现着一丝尴尬。
许京言眉心微蹙,感觉不是很妙。
“导演,有人想见你。”许京言说。
“谁啊?”
下一秒时漫脸色骤变。
眸底变得深不可测。
时川从许京言背后走出来,有些愧疚地看着时漫,叫了她一声:“漫漫……”
“你来干什么?”时漫语气瞬间变得冰冷。
孔靖在一旁咬着嘴角观察各人的脸色。
时漫是冷漠。
许京言是静默。
那个自称是时漫父亲的男人则是局促。
他以前很少听时漫说起家里的事情。
看这情况,他多少也能猜出来一点儿。
她不是不说,而是不想说吧。
时漫抬眸,看向许京言,眼里满是敌意:“你带他来的?”
“不是,”许京言平静地说,“他在医院里找你。”
“漫漫,我听说你住院了,所以就想来看看你,”时川抬起手,亮出手里拎着的饭盒,“我给你包了馄饨,你最爱吃的蛋黄虾仁馅儿的。”
孔靖:“……”
大爷,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不是上次那盒馄饨,也许时漫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
时漫冷笑了一声,眼眸闪烁着泪光,一股灭顶的压抑紧紧包围着她。
胸膛像是一块被手攥紧的海绵,不断地泄露,不断地挤压。
难以,呼吸。
“你真以为,凭着你现在假惺惺的关心,就能挽回什么?”时漫撇开头,用力咬着嘴唇。
唇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心中的疼痛早已将她深深困住。
这一刻,她产生了莫大的孤独感。
一个人走在茫茫大雪之中,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断地走着,走着。
偌大的世界,竟然找不到一丝的温暖。
“小漫。”门口传来一道女音。
是冯兰香来了。
冯兰香手里提着一个果篮,走了进来。
走到时川旁边的时候,时川看了她一眼。
冯兰香也看了他一眼。
她走到时漫的跟前儿,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轻握住时漫的手:“小漫,你爸爸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时漫抬起头来,看向冯兰香,忽然哼笑。
荒唐。
简直荒唐透顶。
“他以前做过的事情,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我不能。”时漫推开冯兰香的手,站了起来,眼底是愤然和决绝,“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胸襟。原谅他?我做不到。”
“小漫,别太固执。”
时漫觉得窒息,只想快点儿离开这里。
她快速走了几步,身体有些不稳,路过许京言身边的时候,被他伸出来的手握住了手臂。
时漫回眸,眸子里染了层层猩红,精致的五官透出来的再也不是自信和明媚,而是愤怒。
和恨。
她看向他,一字一顿,无情讽刺:“许京言,你真以为你能掌控所有的东西吗?”
许京言猛地一滞,手忽然松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在他目光之余残留一道落寞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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