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亚楠日出

风轻轻的吹过。

        石板缝的杂草与山石间突出的树枝在夜风的抚摸下微微摇荡,好似一双轻柔的手,正安抚着亚楠尚未愈合的伤痕。月亮正变得越来越暗,一片片乌云飘过夜空,将千奇百怪的斑影铺撒在大地上,铺撒在亚楠寂静的房屋与早已停滞的钟塔上。月亮正逐渐下移,月光消散,世界似乎正随着月亮的落下陷入彻底的黑暗。

        夜色的亚楠静悄悄。

        没有战斗的金属碰撞声，没有野兽嘶哑的吼叫声，没有火枪开火的轰鸣声，也没有猎人猎杀的撕裂声。

        这片宁静没有持续太久，时间过得太快，而夜晚已经足够久了。

        首先打破宁静的,是一声清脆的鸟叫。

        受到惊吓、躲在巢穴里瑟瑟发抖的鸟儿战战兢兢的伸出脑袋,带来黑暗的第一声鸣叫。

        慢慢的,躲藏起来的生物们小心翼翼的走出巢穴。它们贪婪的呼吸着新鲜而冰冷的空气,远方的天空呈现出无比深邃的黑暗,这股黑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压的喘不过气来,要将这一切都包裹其,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天空只有黑暗，好似一双环绕着亚楠的双手，将整个地区笼罩在巨大的手掌下。

        远处的鸟儿扑扇着翅膀，落到亚楠钟塔的顶尖，望着这片沉寂的城市。

        随后，一道光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鸟儿转过头，晨光映照在它的眼。

        黑暗的退却，晨光照到的地方，黑暗如碰触到高温的积雪。刺眼却又无比温暖的晨光照耀在街道边的槐树，路边的马车厢，民宅紧闭的大门，大教堂的顶端，那些仰着头，两手伸向天空仿佛在乞求着什么的雕像脸颊上，还有在沉睡的狩魔猎人身边，一具像是已经死去很久化为白骨，但上面却残留着血丝的尸体上

        太阳，出生的太阳从地平线下爬出来，再一次出现在与它失散不知多久的城市上空。

        天亮了。

        泽林站起身,猛然起身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稍稍歇息一下后,他环顾四周。

        周围依然保留着战斗后的模样,被砸毁的,被烧焦的,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大量的血液甚至将一片地面染成红色。狩魔猎人不记得自己留了那么多血液,但在魔药的刺激下,痛觉神经被压制，他可能还在其他地方受伤了，不过没有痛感，海克娜煎药的回复足以在一夜之后让他的伤口只留下血迹和重新生长出的皮肤。

        深吸了几口气，清新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不需要考虑战斗的后果，狩魔猎人望着天空，明亮的阳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捡起掉在地上的武器，重新背上布袋，他望着地上的白骨。没有感到什么胜利的喜悦，只有疲惫和厌倦。抬起手微微挡住阳光，泽林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见过太阳光了。等了一会，泽林扭过头，顺着道路走向他记忆尤瑟夫卡诊所所在的地方。

        清晨的亚楠似乎正在渐渐醒来。

        没走出多远，泽林就看到一个镇民。是正常的人类模样，穿着最简单的亚楠服饰，身上没有野兽的鬃毛，也没有狼人的爪子。那个男性镇民正站在打开的房门一旁，茫然若失的望着周围。就好像谁了太久以至于忘记了好多东西，他的脸上露出失忆的人才会有的神色。他看到狩魔猎人，眼神只有困惑和不解，他好像不不记得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他忘记了很多事情。

        渐渐的，越来越多这样的镇民出现在泽林的视野范围内。

        倒在路边的，躺在自家门口的，或者围绕在尸体堆旁，他们的手里还握着柴刀和火枪，一个个困惑的看着手里的武器，或者疑惑的打量着周围，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大街上。

        接着，泽林就听到一声尖叫。

        一具具尸体不会因为梦境而消失，那是梦境，也是现实，有些人死了就真的死了，再也没办法从梦里醒过来。亚楠，这座巨大的城市里不知还居住着多少人，但泽林相信能够最终在噩梦醒来的人十不足一。

        梦境里的亚楠似乎与现实的亚楠有些不同，有些道路和他记忆的不太一样。幸存的亚楠居民数量不多，泽林见到的大多都是早已没有了生息的尸体，有些尸体早就已经变成一滩碎裂的白骨，不知死去了多久。狩魔猎人走过一栋房屋，房屋的门敞开着，里面似乎是一家三口，尸体都倒在餐桌附近，泽林可以想象得出，在猎杀之夜开始前，在梦境将亚楠笼罩前，这家人坐在餐桌旁，一边准备着晚餐一边等待猎杀之夜过去的场景。

        直到他们的意识变得模糊，神智不再清醒，屋外的油灯熄灭，在亚楠进行猎杀的猎人闯入，将他们全部杀死。

        梦境结束了，夜晚过去了，但造成的伤害不会那么快消失，太阳光也无法驱散这份笼罩在亚楠上空的彷徨与悲伤。

        尽可能的把印象的亚楠与现实的道路向对比。亚楠人没有去注意这名衣着怪异的外乡人，惊恐与悲伤淹没了这座城市。没用太长时间，泽林找到教会镇的入口，然后在附近找到那座破败的小教堂。小教堂的大门紧闭，或许是过去就被关上了，狩魔猎人现在也没办法确定，他第一次来到的亚楠，究竟是现实还是和现实重叠在一起的梦境。

        晨光铺撒在木质大门上，泽林走过去，抬起手刚想要试着推开门。

        吱呀一声。

        门被从里面拉开了。尤瑟夫卡站在门口望着外面，光线照入小教堂的瞬间，她撇开头，长时间没有见到太阳，哪怕是晨光都显得无比刺眼。

        “早上好。”

        泽林对医生说道。

        尤瑟夫卡愣愣的着这片被晨光笼罩的地方，亚楠显得无比破败，小教堂前的庭院一颗枯树随着微风，落下最后一片泛黄的树叶。

        黑夜过去了，这不是黄昏，照耀在面前的也不再是月光，真正的清晨，真正的日出。她有些想笑，但眼睛里却止不住的流出了泪水。

        手指抹掉眼角的泪滴，她深吸了一口气。深吸了一口没有血腥，没有腐臭的空气。

        “早上好。”她笑着对狩魔猎人说道，泪滴划过脸颊，滴落到地上“欢迎回来。你成功了，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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