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五百零四章峰涌如潮
“所有的国王都应该向您宣誓效忠，他们没理由拒绝您的要求。”
索尔葛林.负怨者邀请泽林到这里来，因为有些事情他不能当着所有族长的面说。要求矮人诸王放弃自己的王国，率领军队到永恒峰集结。这样的要求已经激起了一次公愤，他不能冒险再来一次。矮人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要做的是团结所有力量来应对那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鼠人大军，而不是令矮人的力量更为分散分裂。
“下等人也打了好几个世纪，一个个家族都认为自己没理由为了皇帝的命令，把地盘和军队都交出去。”索尔葛林靠着椅背，双臂在扶手上摊开，审视的盯着泽林：“卡尔.弗兰兹给我派来了个将军。下等人里没几个和鼠人打过交道，但你和他们打了两场，而且都赢了。他在信里说，在赫夫风根之战后，你是他能派到外界最好也是最有战争经验的将军。我知道下等人在一场战斗输给了北佬，弗兰兹的帝国到底输得有多惨？”
泽林丝毫没有掩饰惊讶的想法，他本来很感激卡尔.弗兰兹能给他这样的信任和支持，把他这个来历不明而且没什么资历的人任命为帝国特使。马库斯对泽林的晋升速度惊叹不已。在以血统为参考基础的西格玛帝国，平民出身的人很难得到迅速的提拔。这也正是为什么，边境亲王领的形式那么糟糕，依然有源源不断的帝国人到那里成为冒险者和雇佣兵。在局势混乱的土地上，很容易依靠个人勇武名震一方，获得权力和财富。而在帝国，平常时候，四十多岁的士兵可能才刚刚成为一名士官或尉。在提利尔，有些大名鼎鼎的佣兵团团长才三十多岁，并且积累下可观的财富与人脉，或者仇敌。
“很糟糕，陛下，以至于有一支敌军逼近了阿尔道夫。不过他们都被击败了。这件事您知道。”
“嗯，我清楚。我不管下等人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夸张的成分，你说说，对抗鼠人该用什么方式？”至高王单手撑着侧面，双眼注视着自己的手指。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凸显着主人的烦躁。
“我想至高王陛下肯定比我更有经验，我只和鼠人打过几次交道，但矮人朋友们已经和鼠人血战过很久。”泽林这不是谦虚，而是事实。矮人和鼠人的战争持续很久，而帝国在几年前还严令否认鼠人的存在，绝大部分人乃至选帝候都对鼠人的存在一无所知，或把它们当做某种教育儿童的寓言故事：“可鼠人的数量太多了，想要和它们争斗，只能用更多的技巧和知识来弥补数量上的不足。这对帝国很难，但对矮人朋友来说应该很容易。足够的火炮、火枪、炮弹，更多的炮弹，可以把地面翻过来的火炮洗礼，我认为这就是最终答案。”
在充分见识过黑火药的力量后，泽林忽然发觉，狩魔猎人们对火药的利用实在是过于肤浅。他们在发现这种可爆炸粉末后，只是制作简易炸弹，扔到怪物的头顶。或者把火药粉用纸片包裹在箭头，制造出爆裂弩箭。不过，谁也没想到，黑火药爆炸的力量把一颗铅弹推出去时，能带来如此强悍的杀伤力。
那么多年，谁都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卡拉扎阿卡拉克的工程师协会在全力运作，我已经尽力让符铁匠不要指责工程师协会的计划。但这还不够。”索尔葛林伸出两根手指：“激流关，那里有我们矮人最好的锻造工厂，以及最大的火药武器库。巴伦丁.石心是一个不错的国王，他和你们下等人的关系不错。卡尔.弗兰兹说让你来支援我，现在，我让你去支援巴伦丁。”
“我？”
“你是帝国的将军，只为卡尔.弗兰兹效忠。”索尔葛林那张像岩石一样的脸上，忽然狡猾的眨了眨眼：“如果你决定支援激流关，我会很高兴听到巴伦丁.石心国王决定派出军队加入你的军团，作为报答。我记得”
“唔……”
“趁热快点吃吧，我马上还要去和工程师协会的会长谈一谈，关于防备永恒峰的问题。”至高王急不可耐的催促道：“把你的部队召集起来，如果你还来得及的话。”
泽林听得出来，这句话的意思是可以结束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陛下。”泽林说：“为什么不去支援峰山？”
“这样的决定和你这样的小胡子没关系。”至高王摸着下巴：“看看你的胡子，还没到胸口。我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和绿皮与鼠人打交道。把你的部队带过来。如果卡尔.弗兰兹真的愿意支援我们，那么我会在永恒峰击溃那支入侵者，然后再全力帮助他。我听说，北佬的永世神选在帝国登陆了，葛朗尼的胡子，如果成功了，能清洗掉不知道多少笔仇恨。”
“好吧，至高王陛下。”泽林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是傻瓜，自然可以听出至高王的话外之音。于是狩魔猎人放下手里的刀叉。按照矮人宴会的流程，在宴会结束后，会把宴会厅大门关上，所有人会聚集在一起抽烟，享受烟雾缭绕。但显然，至高王没安排这样的环节，在得到那么多提醒后，泽林也没心情继续享受宴会。他要尽快回到飞艇，和值得信任的朋友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请允许我离开，我想我的朋友可能快等急了。我们飞到激流关需要一段时间。”
至高王没说什么，只是摆了下手。
“至于结账的问题……”
索尔葛林垂下眼睛，取出一个烟斗，在扶手上敲出烟灰，没有再看泽林：“你刚才已经付了，走吧。”
泽林不再多说什么，他站起身，点头致意后，转身走出这间密室。
至高王听到推门声，然后又是门板合拢的声音。他没有抬头，而是全神贯注的把烟草塞进自己的烟斗里，一片、一片、又一片，直到细长的金属管里再也塞不下位置。他走到壁炉旁，把烟管伸进温热的炉火里，等待几秒后取出。烟管的另一端消失在浓密的白胡子里。伴随着一次深深的吸气，索尔葛林惬意的垂下肩膀。他没有让仆人来做这件事，也没有召集仆人进来，只是独自一人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任由桌面上昂贵奢侈的美食一点点变凉。
索尔葛林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的灵魂也已经困苦不堪了。每一天，都有新的难民涌入卡拉扎阿卡拉克，每一批难民都意味着，一座矮人城塞的覆灭。他仔细思考着这些年来的战争，那么多年的经历。只要他的头脑还没被啤酒烧毁，就能意识到，群山王国正在以难以阻挡的态势，就像是山坡上越来越快的岩石，滚入黑暗的深渊之。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在矮人群王议会上，对贝勒加.铁锤峰山之王说出相同的话语。
【你的执念吞噬了无数矮人的生命和矮人的黄金，仿佛那是个毫无获益的无底深渊】
无数沦陷的矮人城塞处于敌人的包围之。以仇恨、荣耀、誓言与先祖之名，他们无数次夺回失陷的殖民地，又无数次沦陷于敌人之手。无数的矮人与无数的黄金消失在看不到尽头的仇恨浪潮，卷起的滔天巨浪将更多年轻矮人的生命，化为其一朵朵不起眼的浪花，转瞬即逝。
在这个世界，索尔葛林不止一次思考。
他错了？
还是说。
矮人们一直都错了？
就算哀伤时代都没能击倒的种族，为何会在末日降临时不堪一击？难道他们只能坐在这里，坐以待毙，任由敌人攻破他们珍贵的城塞，将矮人数千年积累的财宝占为己有，把宏伟的雕像和伟大的石厅化为废墟？
索尔葛林心的悲伤瞬间被增长的愤怒所取代，牙齿死死的咬住烟管。愤怒与勇气令矮人有直面黑暗诸神的力量，他们曾统治这片土地，统治群山，直到世界尽头。先祖留下的遗产，绝不可能在他的手化为乌有。他们应当是屹立于风暴的山巅，在临死之际，也要大声嘲笑黑暗诸神的懦弱与无能！
索尔葛林用右手取下烟斗，呸了一口，吐出咬破嘴唇留下的血丝。宴会厅的大门依然紧闭，他所邀请的人类已经离开很久了。这个人类的事迹，令他想到仅有的两名，值得矮人承认的人类战士。当他听到这样一支奇怪的飞艇降落时，他很惊讶。飞艇上有矮人、精灵、吸血鬼、人类。这样不同的种族待在一个地方，只需要一夜就能互相打的头破血流。可这个人类把他们团结在一起，肩并肩作战，共同对抗混沌大军与鼠人狂潮，并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索尔葛林很少能在人类身上看到这样的特点。他好像是个天生的领袖，能将不同的人团结在身边，让他们在正确的位置发挥出最好的效果。这才是索尔葛林宴请他的原因，而非帝国特使的头衔。
至高王回到他的位置，身体深深的陷入石椅。当矮人群王议会结束时，王国的覆灭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援军、没有团结，群王各自为战，结果也想他所预想的那样，被各个击破。他很清楚自己对贝勒加的要求有多么过分，哪怕他开出有安格朗德氏族所有债务一笔勾销的丰厚回报。这会打破他与贝勒加之间所有的盟约与誓言，令安格朗德氏族全族蒙羞。没有矮人能够承受这样的羞辱，哪怕成为屠夫都无法偿还这样的代价。
索尔葛林几乎已经决定，收拢难民，武装他们，集合一支大军，在永恒峰等待毁灭矮人王国的军团出现，然后与敌人决一死战。哪怕王国最终覆灭，他也要作为国王，与敌人同归于尽。
可这个人类的出现改变了至高王的想法。
当下等人在混沌面前遭受惨败，首都被围攻时，他们依然没有放弃。哪怕是这名出身平凡的人类，在需要的时候也愿意站出来，拯救难民，召集新兵，不顾一切的寻找盟友，就为能够为自己的国家带来一线生机。哪怕这样的希望多么渺小，多么难以追寻。
矮人眼的下等人尚且如此顽强，身为统治群山的至高王，又怎能束手无策？
宴会时，一瞬间的羞愧几乎要击垮这名王者，让他不得不用烦躁催促的语气，掩盖情绪。
再次深深的吸了口烟斗，微凉的丰盛食物在索尔葛林的眼，好像变成了他所统治的群山。一群群肮脏的耗子，正贪婪而无耻的用沾满污垢的爪子，伸向满是宝藏与遗珍的群山。索尔葛林眉头紧锁，房间里只剩下飘摇的烟雾，萦绕在矮人之王耳边。
它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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