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二十三章力挽狂澜
剑刃交错。
阿尔泰娅是守夜人的指挥官，在暮色森林与各种各样的敌人战斗了接近二十年。作为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公爵之女，附魔弯刀在她手如一只苍鹭上下飞舞。她挥刀的动作娴熟，技术高超。和她相比，哈罗德的动作就显得过于僵硬、破绽百出，只有简单的挥拳、摆拳和勾拳，狩魔猎人在酒馆不止一次击败过类似的拳击手，但在他见过的所有拳击手，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像这具被亡灵巫师操作的僵尸一样，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啪——
伴随一阵噪音和木头劈啪断裂的声音，哈罗德一把抓住墙边的椅子，‘啪’地一声把那件大而无当的家具掰开。然后拿起手剩下的一截椅脚，将剩下的部分朝狩魔猎人扔了过去。
椅子在半空被阿尔德法印击碎。泽林挥出一团凶狠的剑花逼退阿尔泰娅，随即向右侧躲闪，破空声，椅腿划过狩魔猎人身侧。力量让哈罗德挥动的动作宛如闪电，他接着又发起攻击，椅腿被乌木刃挡住。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泽林没有选择较劲，而是转了个半圈，向左侧偏转敌人的攻击。
哈罗德的身躯踉跄了一下，正好挡住阿尔泰娅的攻击道路上，两者撞在一起。趁着敌人失去平衡，泽林猛地挥了一剑，剑刃发出刺耳的尖啸，像切开奶酪般划开议员得体的衣服和下面的皮肤。没有流出鲜血，皮肤早已失去血色和水分，暗淡干枯。这一剑本应该直接砍掉哈罗德的脑袋，但被挡住去路的阿尔泰娅用力推了一把面前的妨碍，结果剑刃只击他的腹部，从右下角一路向上划到左边的肩胛骨，留下一道恐怖的伤痕。
但这不足以杀死亡灵！
泽林忽然眯起眼睛，他看到一枚翠绿色的水晶就插在哈罗德的胸口附近。这是巫师用来控制议员，进而控制阿尔泰娅的魔法道具。狩魔猎人在盲眼玛丽的幻象看到过这个。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水晶，哈罗德躲开了，受伤令他动作变得笨拙。阿尔泰娅跳起身，手弯刀闪着寒光，劈向泽林伸出的手臂。
泽林连忙转了个身，甩开手臂。阿尔泰娅立刻抓住狩魔猎人战斗节奏混乱的瞬间，发起一连串凶狠的追击，挥舞的军刀发出阵阵呼呼声。泽林后退几步，左右挥剑格挡。恢复过来的哈罗德重新逼近，从阿尔泰娅右边发起攻击。泽林弹开阿尔泰娅的一击，后退一步，躲开哈罗德的攻击。哈罗德再次攻击，泽林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又再次后退，躲开寒光闪闪的弯刀。他们开始配合着，一点一点的将狩魔猎人逼往镇议会的角落，限制他游走回旋的空间。
泽林连续后退三步，油灯透过窗户，将墙边书柜的影子投射在他脚下。阿尔泰娅与哈罗德同时向前逼近。但他们的合作却出了偏差，一抹紫光覆盖到阿尔泰娅身上，令她的动作一顿，但哈罗德却没有停下，他径直冲向目标，两者之间立刻出现三米的间隔。泽林抓住身后的书柜，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书柜向前倾倒，书本稀里哗啦的掉落，连同柜子一同砸在哈罗德的脑袋上。
趁着机会，泽林一把抓住哈罗德手的椅腿，肌肉与筋腱受损，握力严重下降，狩魔猎人轻易躲过他的武器，随后扔掉面前的敌人，大步冲向阿尔泰娅。后者挥剑，紫光就像是绳索覆盖住她的四肢，令她原本优秀的战技显得破绽百出。乌木刃弹开这一击，泽林挥动左手，木棒狠狠的打在阿尔泰娅没有护腕保护的小臂上。清脆的骨折声，指挥官的小臂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武器无力脱手掉到地上。阿尔泰娅想要抽出腰间的匕首，椅腿自下向上击她的下巴，让她整个人在冲击下双脚离地，向后倒了过去，嘴喷出鲜血和碎裂的牙齿。
忽然，一股冲击力撞在狩魔猎人背部，让他摔倒在长椅间，撞碎了一条椅子，泽林倒在碎木板上。
哈罗德完好无损的手臂死死的掐住狩魔猎人的喉咙，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掐住握着乌木刃的手腕。哈罗德张了张嘴，失去光泽的眼球仿佛要从眼眶掉出来。
“你会和那名德莱尼人一样成为我的第二名黑骑士！”
泽林绷紧嘴，他感受到喉咙处的压力。没有犹豫，也没有去抓掐住喉咙的手，而且抬起唯一自由的胳膊，抵住哈罗德的下巴。
利刃穿透肌肉的声音让哈罗德的动作猛地一顿。
喉咙处的压力骤然消失。泽林大口吸了几口气，收回胳膊。探出的袖剑在议员的下巴上留下一道整齐的创口。
“你还是太嫩了，巫师。”泽林自顾自的嘲讽了一句。他知道，失去对尸体的控制后，亡灵巫师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推了一下尸体，议员侧身倒在地上。但泽林刚刚站起身，议员身上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尸体迅速开始腐烂。死尸解体往往需要数天时间，而这次，一切只用了几秒，血肉变得灰败，肿胀，皮肤上撑起一个个脓疱，接着爆裂开来。一股令人恶心的恶臭弥漫在空气，泽林不由得遮蔽鼻尖。很快，尸体上冒出汁液，死肉渐渐酥软变黑，成为油泥。当这悖离自然规律的腐化过程终于开始减缓，地面上只剩下一滩黑色的粘稠物，战斗破损的衣服，还有那枚闪烁着墨绿荧光的晶石。
泽林很庆幸他的世界里，术士们非常明智的严禁研究死灵法术，否则他相信在他的职业生涯，会遇到更多类似的恶心场景。他取出一块手帕，用两根手指捏住晶石，将它从油泥拾起来。
污秽的液体顺着晶石尖端滴落，浅绿色下，一抹深邃的黑色漂浮在上面，就好像一条死掉的鱼。泽林叹了口气，他后退两步，将晶石高高举起，然后猛地摔到地上。
当晶石破碎的瞬间，一道光亮随即冲了出来。里面的灵魂重获自由，漆黑的微光在狩魔猎人头顶上盘旋了几圈，又嗖的一声落入阿尔泰娅的体内。
几秒过后，原本没有声息的阿尔泰娅喉咙发出一声呜咽，她倒吸了口气，额头上立刻覆盖上密集的汗滴。她努力想要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胳膊、手掌、小腿，就像是要确认它们还在身上一样。接着，她又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一下子躺回到地上，眼泪、鼻涕、口水止不住的流出，汗水立刻浸透了衣衫，黑色短发贴在脸颊和额头上，就好像知觉终于回到体内，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天的痛苦同时在体内爆发。
“阿尔泰娅？”泽林扶住她的肩膀。后者立刻用完好的左手抓住狩魔猎人的手背，绷紧的手掌仿佛下一刻就要捏碎泽林的手骨。“阿尔泰娅？”
“……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阿尔泰娅哭着哀求。“好痛！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烧我的灵魂！我的灵魂！我受不了了！”
“已经过去了，阿尔泰娅，已经过去了。”泽林注意到有鲜血顺着指挥官的腹部渗出来，他掀起阿尔泰娅的衬衣下摆，血正顺着腹部的伤口流淌出来。“再忍一会，马上就好了。我给你止血……”
泽林一只手在腰间的包裹翻找，寻找随身携带的绷带。阿尔泰娅呜咽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受不了了，不，不！我身上着火了！”
“你没着火，你很安全。没问题的，这只是一点后遗症，我了解这方面，相信我。”
他不了解，他只能这样说。
“囚笼里到处都是火焰……我躲不开……”
“没有囚笼了。”
“我被焚烧了多久？多久？！”
“你安全了。”
“我的右手还在吗？我感受不到！它被烧成灰了！”
“不，它只是……一点骨折。”
“不，不，不……”
泽林用绷带缠绕住阿尔泰娅的小腹，在身前打了个结。阿尔泰娅躺在他的臂膀，充斥着泪水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嘴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阿尔泰娅？”
“邪火……到处都是……”
“阿尔泰娅！”泽林捏住她的脸颊，强行让她转向自己。“看着我，好吗？看着我！”
由于嘴巴被捏住，她的呢喃变成一段毫无意义的呃呃声。
“这是夜色镇最后一场灾难，你们马上就要从二十多年的诅咒走出去。你的人们需要你，阿尔泰娅，亡灵正在逼近，恶魔虎视眈眈，你们在这片土地坚守了二十年，你们不应该倒在胜利的前夕，还是以这样耻辱的模样死去！”泽林直视着阿尔泰娅的双眼，认真的大声说道。“他们需要一个领袖，你带领他们与邪恶奋战了二十年，你从未背叛过他们，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他们需要你，他们需要你带领他们撑过这场灾难，看到破晓，看到黎明！敌人正在逼近，他们要毁掉你们二十年来的心血与坚持，守夜人不是一直在守望黎明吗？不是一直在捍卫夜色吗？他们正在大厅外面，等着你去带领他们打赢这场最后的决战！”
泽林喘着气，他松开手。阿尔泰娅用力抹了下眼泪，眼泪随即又涌了出来。她咽下口水，哼了哼鼻子。
“我失败了……”她更咽道。
“那就赶快来弥补你失败后造成的损失！趁一切还来得及！你是他们的指挥官，守夜人相信你，所有人都相信你，镇上三千多条人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这错误恐怕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阿尔泰娅似乎在压制身体的抽搐，效果甚微，不过至少她终于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帮帮我，我不需要你杀了我，帮我站起来。我的腿还很软……我要去换一件衣服。这样出去让其他人看到只会打击士气。”她透过模糊的视线，垂下头看向被鲜血染红的衬衣和湿透的裤子。“你可以趁机告诉我，在我被囚禁的时候，夜色镇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好快一点，我会长话短说。”
泽林松了口气。阿尔泰娅的威望和资历让她能够迅速统合守夜人，对抗逼近的亡灵军队。如果没有她，仅仅靠泽林，他很怀疑自己能否以最小的损失挡住敌人，以及能否在亡灵巫师对奥蕾嘉做什么恐怖的事情之前赶过去。他不能被亡灵大军困在夜色镇，他必须尽快出发。夜色镇的失败只会让巫师加快转化黑骑士的进度，泽林心急如焚。
站起身，伸出手握住阿尔泰娅的手，将她拉了起来。阿尔泰娅时不时抽搐一下，脸颊苍白的吓人。连续承受数天直接针对灵魂的折磨和剧痛。泽林忽然有些惊讶于她居然仅仅有些陷入疯狂，而不是彻底崩溃。“坏消息是敌人正在逼近，不过也有个好消息，托某些人的福，所有的居民都聚集在夜色镇广场上，而所有能战斗的守夜人都全副武装，在镇议会周围待命。”
“那就足够了。他们在等待宣讲？”阿尔泰娅走进一侧属于镇长的房间里。没过一会，她就一边提着裤腰带一边走出来，上身披了一件风衣。脏衣服被扔在里面的地板上，为了节约时间，她只准备好了外套。她的动作很僵硬，手指颤抖着想要扣上外套纽扣，但失败了。泽林只能走过去，帮她把衣服扣好。
“没错，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太多，至少在渡过这场灾难之前，没必要引起太多的猜忌和怀疑。你没问题吗？”
“我能走出去。”阿尔泰娅深吸了口气。“但……请你扶着我走到门口。”
“乐意效劳。”
泽林想到巫师透露出的信息。他想要将奥蕾嘉转化为黑骑士。这意味着，奥蕾嘉应该就在他位于沃古尔食人魔山的巢穴。
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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