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四十章知心人
当天空泛白，太阳终于从东边升起时，这届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神经的高峰会终于落下帷幕。
泽林站在高塔前的空地上。清爽的风从蓝山的另一边吹来，携带着晨露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惬意的打了个哈欠。
他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放下所有心思，什么都不考虑的好好睡一觉了？
第一次从天际回来的时候开始好像就是了。先是仙尼德岛政变，然后是白蔷薇骑士团的入侵，接着是南方希里和狂猎的踪迹。随后又是南北决战时，去追击维格沃茨。后来传送门出了意外，没有落在赛达斯大陆，而是出现在赛达斯世界外围的影界里，结果被考瑞菲亚斯发现，差点导致影界的恶魔穿过传送门入侵他的世界。然后又是一场瘟疫，希里不小心从其他世界带来的瘟疫险些毁灭诺维格瑞，接着就是埋伏狂猎，救回被劫持的叶奈法，并且要弄清楚狂猎的计划。甚至在去年，贾奎斯还偷走了凯尔莫汗的狩魔猎人突变配方，险些酿成大祸。
仔细想想，七年了。仅仅是他的世界里，各种各样的麻烦似乎就从未间断过。更别说，有时候他还要考虑传送门另一边的事情。
揉了揉眼角，泽林又打了个哈欠。
“早安。”
泽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玛利亚坐在一旁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双臂搭在胸前，修长的两腿交叠，右腿压在左腿上，翘着脚尖。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微笑。
“早安。”泽林拍了拍嘴。“看起来一切正常？”
“何以见得？”
“城内很安静。我昨天晚上什么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市的人都死了，一座空城无法发出声音。”
“在喧哗的城市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全城的人都消失了，这种就像是悬疑侦探小说里的恐怖情节可一点都不好笑。”泽林摇摇头。“昨天晚上术士考核的爆炸声一直到响到天亮，既然有那么多术士知道该如何在天空弄出爆裂的火球，我认为他们应该学会到乡村里进行焰火表演，说不定还能吸引到许多民众的支持。”
“就像你的朋友甘道夫一样？”
“如果你去一趟那里，你会对甘道夫的名望和声誉感到惊讶。”泽林想到他上一次前往刚铎时遇到的情况。从孤山到刚铎，从刚铎到夏尔，一路上似乎每个城镇都有人认识或听说过灰袍甘道夫的名字，甚至布理的跃马旅店老板宣称，甘道夫至少光顾他的酒馆两次。“我想要是这里的术士们更愿意把自己当做一个人类而非某种超越人们的高贵生物，他们的处境要比现在好的多。”
“这就是你一直以一名普通人类自居的原因？”玛利亚挑起眉毛。
“没错，我总结出一个道理。把期望值放低的人永远不会失望，就像谦虚的猎人很难死于强大怪物之手。傲慢与偏见从来不会成就一个人，但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他。”泽林叹息一声。“我见过太多有自信对抗魔物的优秀剑客死在怪物的手里，还有那些以为给士兵穿上精良盔甲就能清理矿井孽鬼与食腐魔的领主，最终他还是要花一笔钱，请狩魔猎人解决问题。”
和玛利亚闲聊了一会，泽林才问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在听到亚楠的幸存者们全部来到这里帮助他后，泽林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你让他们提供帮助就是最好的感谢。我之前就对你说过，泽林，一直欠着别人的人情恩惠，是件非常难受的事情。”玛利亚牵起泽林的手。“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擅长命令别人做事情了。”
“谁说的，我前几天不是很擅长吗？”
玛利亚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好吧，好吧，是因为戒指，你说的对，我可能受到了戒指的影响，虽然我不想把我做过的事情的缘由推到一枚不能说话的死物上。我得尽快把它送走，越快越好。我已经把戒指收起来了。但我认为就算没有得到那枚戒指，我也经常会寻求帮助。”
“比如说‘希里斯，帮我看守这个帐篷。芙莉德，为我送一封信，尤瑟，谢谢你帮我洗衣服。’，一些举手之劳的小事？”玛利亚垂下眼睛，按着泽林布满老茧的手指。“在你这一百年的人生，你早已习惯接受委托去为别人做什么事情了。你当年决定接受打理一座城堡的委托，不正是在心里的某个角落，仍然是羡慕那些给予你委托的贵族领主吗？只是你从来不认为你会成为那种人，你在心仍然认为你不过是个到处寻求委托，结识好友的狩魔猎人，一个流浪剑客。这个世界人们厌恶和歧视的目光让你下意识认为，无偿帮助朋友是维持人们友善态度的办法，是一种最常见的事情，谈不上高尚。但不是每个世界都像这里一样，对你充满偏见，泽林。”
“哦，我都不知道到底你是我，还是我是我了。”泽林开了个玩笑。“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在吗？我要感谢一下他们。”
“他们已经回去了，有机会，你可以去该隐赫斯特，我会在那里设宴邀请他们。”
在玛利亚的口，泽林得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拉多维德回国了？瑞达尼亚人走了？”
“是的，只留下一个士率领十多名士兵留下来作为临时代表。”
“一位士？”
“临时代表。”玛利亚眼留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他逃走了。”
“……你们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拉多维德一直在说弑王者，他可能想要见到弑王者，于是我就帮了他一把。结果他一点都不开心，还说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杀手和叛徒。”玛利亚的声音很平静，不过泽林感觉她的嘴角总是在稍稍上扬。“哦，对了，不只是亚楠的朋友们来帮忙，芙莉德和希里斯的作用也很重要。”
“嗯……”泽林点点头，芙莉德和希里斯来到城堡后，从白蔷薇骑士团入侵开始她就帮了不少忙。“她们帮了我很多，我怀疑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欠她的人情了。”
过了几秒，玛利亚忽然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回报她的帮助。”
“……你其实早就想好办法了吧。”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泽林和玛利亚对视了几秒，最后狩魔猎人收回目光。“好吧，因为你肯定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希里斯是你的骑士，你当时为了保住她的理智亲自走入深渊泥潭。她失去了国家，失去了亲人，你是她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你不能因为你的矛盾让她成为流浪之人。”玛利亚伸出一根手指。“但她的力量，相对于你身边的人来说，非常弱小。她的心里一直有种自卑感，她想要更加靠近你，但却担心被力量比她更强的人羞辱。她在你面前表现的很自信，一直以你的骑士自居，但这不过是掩盖自卑而佯装出来的，任何人都可能会在无意戳破。”
“……你怎么知道的？”
玛利亚挑起眉梢，泽林立刻明白他的问题多余了。
她能体会到自己的感受，自然也能用相同的办法体会到希里斯的内心。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邀请她，正式邀请她成为你的侍卫骑士。需要场所与仪式，我可以在该隐赫斯特城堡为你准备。”玛利亚不动声色的说道。“至于芙莉德，你之前让她不要继续隐身，多接触一下其他人。但你就没想到，她为什么会经常隐身吗？她想要跟在你身边，她希望被需要。
“这个我明白。”泽林深吸了口气。
“是的，你明白。”玛利亚点点头。“你看到过她的灵魂，你比我更了解。她想要的是需要，而不是被帮助。”
隆道尔的黑教会，长妹善于游说筹划，懂得经营，三妹可以传教布道，团结信徒。只有她，只知道如何挥剑，许多人都可以替代她的作用，对黑教会来说，她并非必须的。当在逃亡时，两个一直被她保护的妹妹，渐渐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她的能力依然只有战斗，而且并非强大到可以对抗所有抓捕不死人的骑士时，任何人都难免会产生油然而生的失落感。
“我一直在请求她的帮助，只是……”
“她想要的不是你的请求和委托。”玛利亚说道。“她想要的是唯一，是不可替代。”
泽林沉默了一会。
“我明白了。”
空地外的石矮墙后，芙莉德转头看向另一旁垂着头，脸颊不只因羞愧还是其他原因微红的希里斯，轻哼了一声，转身消失在空气。
“谢谢你，玛利亚。这真是麻烦你了。”
玛利亚忽然冷下脸。
“你和我还需要谈论人情与麻烦吗？”
“不，不需要。”
冰雪消融了。
“你既然睡醒了，就去见一见卡杜因吧。他想和你聊一聊。”
“卡杜因？”
“对，他好像有些要紧的事情。”玛利亚从岩石上下来，走上前轻吻泽林脸颊。“我要先回去了，如果你遇到想不通或者难以抉择的时候，可以找我询问建议。”
“我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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