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浮云游子意

当天晚上，狂风咆哮着，狠狠的打着兰伯特的脸，有力的驳斥了他今年冬天不会再有一场暴风雪的言论。

        第二天泽林还未彻底醒来的时候，便在迷迷糊糊听到了艾斯凯尔的声音。

        “快过来帮把手，这里的雪飘进来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冰冷的地板和不停灌进来的寒风令他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昨天，回到在山岩缝隙醒过来的时候，而夜晚的见面和那几碗鱼汤不过是在梦。如果要说这几百年来，凯尔莫汗有什么地方没变的话，大概也只有这寒冷如冰块的墙壁了。

        每当寒风灌入这座山谷时，墙壁就会像结了冰一样。时间让这座残破的城堡渐渐融入山脉，和山岩一样阴冷，也只有遮风避雨的功效让城堡内与城堡外显得有所不同。更何况大部分时间，这里的主人们都不在，只冬季时才会返回，在城堡里居住两三个月。

        如今，这唯一的功效也要消失了。

        “怎么回事？漏雪了？屋顶坏了”

        泽林半眯着眼睛，望着正在城堡走廊另一端一间房屋里进进出出的艾斯凯尔。他揉了揉眼角，半掩的百叶窗迎面灌进来的冷风能让人迅速清醒过来。

        “这里的积雪太多，屋顶的木梁又太老，被压断了。你醒了？快点过来帮忙把这里的积雪清理出去，这里下面是库房，要是雪融化了，我们的库房就遭殃了。”艾斯凯尔手里握着一个铲子，望见泽林走出来，他招了招手，然后又走进了房间里。泽林可以看到积雪已经从房门里溢了出来，堆到了走廊里。

        “这座城堡真应该修一修了。”泽林活动着肩膀，满意的听着关节间发出清脆的声响。“现在是冬季，有人在城堡里，要是在夏季，一场暴雨打碎百叶窗，等冬季回来的时候可能就要先在城堡里抓水鬼了。”

        “因为我们可没钱雇一队优秀的矮人工人来修理城堡，泽林老爷。”不出所料，只要他愿意，兰伯特的声音总能在最合适的时候说出最挑衅的话语。“不就是一间房屋的顶被压塌了吗？别管它了，接下来几天，越过巨龙山脉的寒风会越来越猛烈，你用一天时间换个木梁上去，再搭几片砖瓦，第二天风一吹又没了。何必浪费时间，今天气温冷的要命，雪根本不会融化。”

        兰伯特打着哈欠靠在房门边，那条本来就小的眼睛如今更是像一条细缝一样。

        “但这栋城堡迟早要修缮，我们与其等着一点点塌陷，还不如找个时间，早早的把它修好，至少要把有人居住的地方修好。”泽林忽略掉了兰伯特的前半句话。“兰伯特，你为什么不去下面的库房看一看呢？要是里面的食物都被雪水泡了，或者被冻成了冰块，这个冬天就没那么好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在被毒死之前，一群狩魔猎人要在呼啸寒风饿死在城堡里，哈！更可怜了。”兰伯特一边走向螺旋楼梯，一边左顾右盼，泽林听到他的低声自语。“雷恩那个小子去哪了？”

        不管兰伯特有没有找到早早就起来的雷恩，泽林帮着艾斯凯尔把房间里的积雪铲进他昨天用来背鱼的箩筐。这几天的风雪一日比一日严重，近乎一半的房间堆满了积雪，房顶一角的木板被积雪压断，透过缝隙就能看到乌云密布的天空。

        “这里过去修补过一次？”

        “对，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艾斯凯尔低着头回答道，他把积雪铲起来，扔进木筐里。“大概是在三十年前？我记不清了，那时候兰伯特接受青草试炼还没超过十年。这座城堡本来就遭到过攻击，有些地方早就崩塌了，维瑟米尔感觉这里还能修补一下，于是我和他两个人用了几天时间用木板和铆钉补上了缺口。今年的风雪太大了，我已经快十年没见过这样的暴风雪。泽林，虽然杰洛特不在，但正好你来了，今天下午帮忙到城楼上去检查一下过去修补的地方，有没有要损坏的。”

        说着，艾斯凯尔抬起头，略带忧心的望着天际的乌云，最终摇了摇头。“暴风雪肯定还会继续。”

        “我有个计划，艾斯凯尔。”泽林扛起堆满积雪的箩筐，走向百叶窗边，将积雪顺着百叶窗倒出去。“我刚才说了，这座城堡应该修缮一下。你看，凯尔莫汗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地方损坏了，我们既然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就不能让它这样下去。”

        泽林过去就有这样的想法，玛哈坎的城堡如今完善而坚固，但凯尔莫汗依然是这样。如果这里的狼学派狩魔猎人的同意的话，他很愿意把凯尔莫汗重新修整成过去仍然昌盛时期的模样。如今这座城堡，估计遇到袭击，恐怕袭击者都可以踩着城墙外的积石爬过外墙——外墙已经有太多的裂缝了。

        “我不认为维瑟米尔会答应这件事。”艾斯凯尔站直身体，单脚踩着铲子，胳膊搭在木把柄上对泽林说道。“老头子不喜欢让狩魔猎人变得多么引人注目，多么吸引眼球。一个颓败、无人知晓的城堡可以保护所有人的安全。无论外面是谁成为国王，谁又被谁击败，都和狩魔猎人无关。”

        “只是这几年，每个人都知道在玛哈坎有一座狩魔猎人学院，有一位叫泽林的狩魔猎人，他认识国王，认识将军，认识术士，和矮人精灵都能成为朋友，甚至传闻还说精灵女王是他的情人。你应该明白，如果一个人出名，特别是名字出现在国王们桌面前的报告书上时，会发生什么糟糕事。这不是维瑟米尔希望见到的。”

        泽林将空的箩筐放到地上，叹了口气。“我明白。”

        维瑟米尔经历过狩魔猎人鼎盛时期，甚至是唯一一个活着经过那个转折点的人。维瑟米尔很清楚这个世界的人对狩魔猎人们有什么样的看法，更清楚一旦成为一个团体后，便会卷入怎样的麻烦。你可以宣布立，但其他人会在谋划时将你考虑在内。这也正是其他躲过一劫的狩魔猎人们会在那些暴徒离开后，选择四散分离，而非重修这座城堡。

        一个衰落的、势微的、人数寥寥无几的职业，一群分离的，甚至几乎没什么联系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威胁，也永远不可能被人当做可以刺向敌人的枪。

        在泽林得到玛哈坎的城堡之前，已知的狩魔猎人，北方狼学派有五人，南方毒蛇学派有五人，其他学派加起来差不多也能有十多人，还有像科恩这样零散在世界各地的成员，如果所有人集合起来，差不多能接近凯尔莫汗被攻破前的一半，但没有人选择这样做，也没有人想要这样做。

        “泽林，你上次来凯尔莫汗，希望能得到青草试炼的仪器，你知道吗，当时维瑟米尔一晚上都没有睡觉。”艾斯凯尔忽然严肃起来。“你刚来的时候，以为他不喜欢有人继续青草试炼，更不喜欢还会有人成为狩魔猎人，想要证明自己可以用另一条路让狩魔猎人的学识传承下去。相信我，如果他真的是讨厌这一点，他不会在城堡里保留青草试炼仪器和配方那么久，更不会在此之后，还进行青草试炼，而你不管用什么方式都无法说服他。维瑟米尔虽然很温和，但要是坚持什么事情，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别忘了，他已经作为狩魔猎人奋战了四百年，比我们所有人的时间都长。”

        “他怀念过去的时光，但也担心我们这些凯尔莫汗覆灭后的狩魔猎人会重蹈他们的覆辙。”泽林点点头，示意自己理解艾斯凯尔的意思。

        “别管兰伯特那家伙说什么，你不需要向维瑟米尔道歉，或者说明什么，他支持你，我们都是狩魔猎人，你肯定不知道，当时他听到白蔷薇骑士团进攻你的城堡时，有多担心。”

        艾斯凯尔伸出手指戳了戳泽林的肩胛“你很厉害，居然把他们都干掉了，我听到消息说，你是借助弗尔泰斯特的军队击败的白蔷薇骑士团？”

        “实际上，是在我击败白蔷薇骑士团后，弗尔泰斯特去接收的城堡。”泽林耸耸肩，不过他对纠正几年前的谣言没什么兴趣。“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这里的积雪清理掉，然后在下一次风雪前把缺口堵上。”

        对于这件事，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异议。

        在将积雪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太阳也已经彻底升起。站在被吹开的窟窿边，望着这块缺口，泽林正想着该用什么东西把它堵上，而且还要它不会在接下来的风雪再次被吹开。

        这时，他透过缺口，注意到凯尔莫汗外的山坡上，一个人正牵着马匹，在雪原艰难踱步。他可以确定这不是凯尔莫汗的狩魔猎人们，维瑟米尔和兰伯特以及雷恩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艾斯凯尔刚刚去准备今天午的食物，现在估计正在下面的库房里。

        这不是城堡里的狩魔猎人，也不是凯尔莫汗的居住者。

        一个意料之外的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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