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安非故里
又一季春华秋实,匆匆一年,转眼而逝。
一如往常,徐远书在叶宣授课完后,与赵晓,陈世墨两人爬到书轩的屋子顶。翘首以盼,夕阳近黄昏。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乱了平静安逸的时光。徐远书的目光所及处,瞳孔微缩。那一袍鲜红的蟒衣,他认得!
徐远书呼吸顿时有些紊乱,当下一跃便跳下了屋顶,朝徐府跑去。
刚翻身下马的老太监赵高,心有所感,鹰眸朝书轩的方向打量去,可仅是短暂的瞅了一眼。书轩中自生起千斤万两浩然气,携无人匹敌的气势直冲赵高。几秒间,便轻易的穿透了赵高的护体罡气,短短的接触到这股浩然气后。赵高心中悚然,他深知是谁,暗自传音:“司礼监总保赵高,见过帝师!“
赵高察觉到一丝杀气袭来,本来神经紧绷的他,欲要对这个微弱武道气息的来人出手。真当他赵高是纸糊捏的?就当赵高气息节节攀高时。在他尊敬的招呼后,浩然气反增不减,在他欲要对一位奔袭过来的少年出手时,更是为威势大增。可赵高强行的冲过阻碍,五爪张开,刚握住少年的头。耳边传来一道不经意的提醒:“动了我儿子,我让长安满城尽是黄金甲!“,赵高只觉得心中一抑,经脉逆流,蟒袍红衣的赵高硬生生的将提上的一口气,硬生生的散掉,一口鲜血喷出。他眼神阴桀,冷笑:“关中侯好大的威势,南放六年仍然不失气骨呀。“
“赵高,你要寻死,我徐芝豹不介意轻手送你,这个阉人归西!“徐芝豹不知何时如鬼魅般出现在徐远书和赵高中间,白衣飘飘,眉目如画,他身形一现时,平地惊起不同于书轩里中人的浩然气,却是同源,但威势更甚。直接将赵高轰入墙壁中,任他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徐芝豹,霸道至极。
就在赵高即将要被碾压如粉,赵高欲要拼死一搏时,压在他身上的气力一泻。他奋力抬头望向那个放过他生机一线的白衣男子,后者悠然笑言:“留着回去跟赵衡复命。“
赵高咬咬牙,松开紧紧握住那道来自长安城的圣旨,以拳为掌,以内力将圣旨送到徐芝豹面前。徐芝豹脸上无悲无喜,徐远书双眸只紧盯向那红袍蟒衣的老者,杀气依然。而徐芝豹就在徐远书的身旁,无形的威势让赵高不敢也不愿去直视这骊阳异性侯。徐芝豹把圣旨打开,仅是轻轻看了一眼,身形一闪。
徐远书的眼帘里便出现了那么一幕,徐芝豹面无表情的掐住赵高的脖子,便这么将他提了起来,让赵高傲视群雄的修为在徐芝豹身前犹如纸糊。徐芝豹冷冷道:“赵高呀,赵高,圣旨上的关中侯长子徐远书当如何?“
赵高无助的捂住那只手,勉强道:“长子徐远书入长安。“
即便在此刻,赵高从徐芝豹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愤怒,有的只是深潭般的平淡不惊。他徐芝豹对长安城中那个人的心思早以摸透,圣旨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独自一人北上中都,蒋婉和徐远书被“邀“入长安。
徐芝豹对痛苦不堪的赵高说道:“去长安可以,就跟赵衡说,我关内侯未曾带长子游历长安,见识长安繁华。望他好生照顾,在此之前徐府中人要与我同回中都京城。“
然后,他用坚定的语气说道:“祭祖。“
徐芝豹缓缓松开赵高,赵高落地后便捂着脖子大口喘气,用阴柔的语气唯唯若若:“关中侯放心,主子吩咐过只要关中侯答应北上抗突厥,其余条件都可以答应。“
“滚吧”说完,徐芝豹轻轻的摸了摸徐远书,“回家了。”
“嗯”徐远书回应道,给急忙跑来的两位同伴投过安心的眼神。
得到徐芝豹的许诺后,赵高匆匆间憋过赵晓,脑海如遭雷击,可又顾忌两人。赵高则选择了立即上马,驾马离开。
等到人马皆无影时,徐芝豹远远望了望书轩,神秘的一笑,抚着徐远书,他悠然道:“远书,再好好看看这江南水乡,小桥流水。听说江南女子多温婉可人,可惜为父怕是不能给你在江南讨个好媳妇咯。“说到这里,徐芝豹调笑。
徐远书见一副轻松模样的徐芝豹,眉头却依旧紧皱难舒,徐芝豹看出了他儿子的心思。徐芝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朝廷那帮人虽然盼着父亲永远回不去中都京城,甚至也有人暗中派人来做些小动作,当然嘛你年纪还小。这些东西你都先不用去管。“
徐芝豹笑容恬阔,抬头望天,徐远书也跟着父亲一同望向白茫茫的天空。
京城有人希望他死,也有人求他活。
等到徐芝豹回过神来,见到徐远书不知何时已经去和两位同在书轩求学的小伙伴,两个他略有耳闻。一个苦读圣贤书,好学求学真学。另一个徐芝豹唯一的印象便是忽悠自家儿子偷看别人洗澡的小机灵鬼。相比前者,徐芝豹对于后者更加熟悉些,又由不得他不熟悉,实在是和那个人太像了。
徐芝豹走上前,刚才的场景赵晓和陈世墨都亲眼经历。双双看过来,这位白衣兵圣在褪去了凌厉的锋芒后,就是一柄被收入剑鞘的利剑。这是陈世墨最直观的印象,而白衣兵圣最先看向他陈世墨。
徐芝豹轻笑道:“陈世墨,一生当惜墨如金,好名字。也不亏是陈清之的儿子。”
见徐芝豹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陈世墨再蠢也知道徐芝豹与父亲应是旧时。陈世墨拱手道:“徐叔叔好。”
赵晓也不甘落后道:“徐叔叔好”,片刻两人对视,共同说出来自己心里的疑惑:“远书兄是不是留在蜀中城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徐芝豹也发现自家儿子投来的目光,三人自幼相识相知,情谊多年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担心自家远书属人之常情。徐芝豹也没有隐瞒什么,直接了当的回答:“徐远书将和我北上回中都京城,而后去往长安。”
得到答案的两人,皆是叹息了一口气,赵晓倒是乐天,大大方方的搂住心情低落的徐远书:“等我们俩到时候去长安玩,你可不要嫌弃我们两个呀。”
“一定!”徐远书望着两人,坚定的回答。
“时间不早了,你们两个快些回去吧”
“那徐远书,你什么时候走的时候,记得跟我们说一声。”
“远书定然不忘。”
徐远书晚饭间,兴致不高的他简单的吃过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蒋婉多次眼神示意徐芝豹,徐芝豹只是微微摇头。
渐夜微凉,徐芝豹一人踱步在院落里,月光皎洁倾撒,月下人影萧瑟。徐芝豹独自枯坐在白玉桌前,桌上摆了一局新棋,不知过了多久。徐芝豹面容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衫男子,徐芝豹也不抬头,只是捻起棋子,放入棋盘的空位中:“卧龙先生来了。”
“关中候相邀,卧龙不来岂不太不给面子了。”
“让远书去长安的计策是你出的吧”
青衫男子挑眉一笑:“圣上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让他心安的质子。”
徐芝豹失笑,“卧龙呀,卧龙,你对得起赵家了。”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也对得起我徐芝豹了。”
青衫男子对于面前的白衣的心思,他从来都知道,同样,徐芝豹也懂他。
青衫男子望了望棋盘上的对局,同样捻起一子放下,“远书自幼儒谦随和,可被他压抑住的戾气却是深渊谭水,幼时在城头所望之景是他心头一辈子的芥蒂。让他去长安,的确苦了这个孩子。”
“希望你能好好护住他周全。”徐芝豹抬头,凝视着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颔首,答到:“叶宣为师,当护弟子。”
徐芝豹也不再追究,随意的放下一子。
青衫男子笑而不语。
徐芝豹再看棋盘,当真是惨不忍睹,难以直视。
“关中候输了。”棋子一落,青衫男子已不见身形。
长安非故里,故里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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