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还没等林杏去秦家接素兰，宋桂花就被大喇叭喊到了大队部。
前些年村里都分各个生产队，因此才有了大队部这个称呼。这几年包产到户了，生产队也不复存在，然而村民们还是习惯性地沿用以前的名称。
大队部这会儿坐了村干部和闲唠嗑的人，看见宋桂花进来都羡慕地望着她。
有人指着桌上放着的黑色电话机，对宋桂花说：“林涛来电话了，赶紧接吧。”
林涛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几乎全村的人或多或少都很羡慕宋桂花。
宋桂花得意洋洋地走过去，拿起桌子上倒放着的听筒。
“哎，儿子啊，你说你还打什么电话，挺贵的……”
林涛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娘，秦素兰怎么了？”
“啥？”
宋桂花有些发懵，不明白儿子问这个什么意思。
“她昨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办离婚。”
林涛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怒气。
原本因为和顾梅梅感情进展而产生的欣喜荡然无存。依照他的本意，肯定是不想现在和秦素兰离婚的，毕竟他长期在外上学，家里需要人照顾。
可昨天秦素兰斩钉截铁地让他赶紧回来，甚至都不等他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林涛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应该先问问宋桂花到底咋回事。
宋桂花愣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出声，“啥离婚啊，我咋不知道哩！”
林涛……
“算了，我下午回去。”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宋桂花恍惚地放下，转身的时候依旧双眉紧锁。
屋子不大，宋桂花接电话的声音又大，所以大家都把她的话听得真真儿的。半听半猜，把两人的对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刘支书问：“咋，要离婚？”
宋桂花也就没头没脑地听了几句，不知道到底咋回事。不过在她看来，估计是秦素兰闹脾气。
她不想被旁人看笑话，硬生生地挤出一丝笑容来，“没啥，就是两人拌嘴哩。小孩子家嘛，就这样。”
也是。
林涛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秦素兰的温柔贤惠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这样的两个人咋会离婚。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事情就像宋桂花猜测得那样，也就小两口闹别扭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出了大队部的门，宋桂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阴沉着脸回了家。
林杏凑上来问，宋桂花没好气地说：“你哥要回来。”
“哥不是在学校陪那个什么教授的闺女吗？”
宋桂花：“还不是秦素兰乱作，说要离婚。”
林杏：“离婚，她舍得啊？”
宋桂花深以为然。
这年月大学生可以说是千里挑一，一般的女人若是嫁个大学生那还不得牢牢把着不放手？她一点儿也不相信秦素兰是真的想离婚，不过就是想让林涛回来罢了。
真是个搅家精！
宋桂花给秦素兰下了这样的定义。
傍晚，林涛回来了，他把行李放下，跟母亲妹妹说了声，直接去了秦家。
秦母正熬小米粥，一面跟儿媳妇说：“我给小宝蒸了鸡蛋羹，你去喂他吃吧。”
陈凤应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娘，赶明儿也给妹子蒸一碗吧，我看她脸色苍白，估计是身子虚。”
“哎哎，行。”
秦母连连应了，脸上都是笑意。
就在这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岳母。”
她回头看到来人，连忙站起来迎上去，一面往屋里头让林涛，一面让陈凤倒水。
陈凤却没有动，她想了想，拉住小宝低声说了两句话，小孩子一溜烟跑了。
很快，秦素兰便快步走进屋，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小宝。
秦素兰跟嫂子点点头，低声道谢，把草帽随手挂在门口，掀帘子进屋。
屋内。
林涛享受了一番来自岳母的嘘寒问暖，喝了两口糖水，开口道：“岳母，您也劝劝素兰……”
就在这时，帘子一动，秦素兰出现在门口。
“娘，我回来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仔细端详秦母的神色，发现后者脸上的笑意，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回来得还算及时，林涛还没来得及说啥。
秦母嗔怪地看了闺女一眼，“你这孩子，咋跑得满头大汗的，女婿有我照顾哩。”
她以为闺女是着急见到林涛这才跑回来的。
秦素兰也不解释，随便说了两句，便示意林涛跟自己出来。
“娘，我和林涛出去转转，屋里太闷了。”
秦母：“那也行，你们小两口出去逛逛吧，晚饭回来吃啊。”
秦素兰应了一声，率先走出屋子。
房檐底下，嫂子陈凤正坐在台阶上喂侄子小宝吃鸡蛋羹，抬头投过来一个担忧的眼神，秦素兰对她笑了笑，示意对方不用担心。
林涛望着秦素兰的背影，慢慢皱起眉头。
他其实很不愿意出去。
秦素兰很在意家人，若是让岳母劝劝，也许她很快就会收敛，不再闹腾了。
可惜，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秦素兰就回来了。
眼看着秦素兰出了院子，继续往河滩的方向走，林涛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素兰，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拉住秦素兰的胳膊，声音中略有不耐烦。
秦素兰一把甩开他，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离婚。”
离婚而已。
还有十几步到河滩，她不想跟他在这里争执，以免被人看到听到传到父母耳朵里去。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跟上来，她也不在意，独自步履匆匆地往河滩方向走。
天色又昏暗了些，太阳隐没在西山后，余晖中不远处的山峦像是披上了一层美丽的外衣。
秦素兰心情平静，甚至带着某种释然和轻松。
她走到河边，停住脚步等着林涛。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林涛的质问。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这样闹？”
“我都给你说过了，只需要再支撑两年，我毕业有了收入，咱家日子就好过了。”
听着这样的话，秦素兰突然有些想笑，她也真的笑了。
“林涛，你以为我是在闹？又或者，你以为我只是想见你。”
秦素兰转身面对林涛，神情显而易见地郑重。
“都不是，我只是想离婚，而且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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