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当天的议会结束后，不到半天时间，所有贵族都已经知道小王子竟然在议会桌上跺脚。
一帮旧贵族们气得牙痒痒，新贵族们却只想为小王子喝彩。
扣扣哪里知道自己不小心的行为引发诸多议论，他只知道坏爸爸不按时吃饭，害得他也饿肚肚。
不过生气归生气，改吃的米饭一粒不能少，加上好吃的菜菜，瞬间就忘记不愉快的事情。
江慕寒的副手今天很忙，到午餐时间才匆匆露面，只是有些好奇，怎么父子俩吃个家常便饭却跟星际的最高首脑会晤一般？
长桌中间隔得远就算了，鲜花摆满？
这是什么新式的家庭用餐礼仪？
扣扣见他出现，开心地挥动小手打招呼：“伯伯！”
副手手臂按在胸前，向小殿下行礼，同时走上前对江慕寒道：“陛下，第九军团指挥官唐郁森命人送来一份小礼物，专门给小殿下的。”
正在安静用餐的江慕寒放下筷子，淡淡道：“他倒是有心了。”
第九军团如今驻扎在距离帝都最远的荒漠之城，如果礼物现在送到，代表着昨天唐郁森知道小王子的存在后，第一时间命人出发送来。
副手心道：最近荒漠之城相安无事，星际海盗也不敢侵扰，唐郁森估计是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由头来陛下面前找找存在感。
扣扣也放下短短的筷子，好奇地问：“伯~伯~”
“是。”副手转过去，并且走上前几步。
俩父子这么吃饭，可真是有点小麻烦呢。
扣扣笑着问：“是给我的小礼物吗？是什么呀？是谁送的啊？”
他的小耳朵可灵光，听得清清楚楚。
副手正要说话，就听陛下声音凉凉地传来：“吃饭完就带你去看，先吃饭。”
“我——”
刚要反对，扣扣就捂住嘴巴，只跟伯伯眨眨眼，小小的手指头勾勾。
副手奇怪：一早上他不在，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父子俩难不成闹别扭？
他走上前，弯腰靠近小殿下，轻声说：“小殿下，您先吃饭，吃完和陛下去就知道。”
扣扣揪住伯伯的衣袖撒娇似的说：“伯伯~你先告诉我呀，扣扣想先知道~”
小幼崽的声音腻腻乎乎，听上去娇气又可爱。
副手正要说，耳中传来清脆的、冰冷的一声“咳！”
他噤声，手指在桌下，对着小殿下指了指另一端的陛下：“小殿下乖，先吃饭。”
扣扣的小嘴巴都撅起来了，不依不饶地拽袖子晃荡：“伯~伯~”
长桌尽头的男人推开椅子站起来，施施然地迈步走上前。
扣扣轻哼，捧起小饭碗开始往嘴巴里送一勺米饭，抿住嘴巴开始咀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瞪爸爸——
我吃得很乖很好哦！不许说我！
副手想：
看来他需要找个侍女了解下最新“情报”，否则夹在中间很难做。
陛下也是的，怎么连个四岁的孩子都搞不定么？！传出去多丢人？
江慕寒拉开就近的一把椅子，舒适地坐进去，架起腿，三分傲慢地抬了抬下巴：“看着你吃，好好吃。”
倒是很有父亲的威严。
可是扣扣并没有害怕，一边吃饭还一边嘀嘀咕咕碎碎念：“菜菜真好吃，伯伯对不对？”
忽然被点名的副手连忙道：“是，小殿下想吃什么？我给你夹菜。”
“不用哦伯伯，我会自己夹菜。”扣扣拿着连在一起的两根筷子，稍微有些费劲地演示夹菜动作，不够标准，但也勉强看得过去。
他吃进嘴巴里后，小眉毛得意洋洋地跳了跳。
扣扣真棒~
副手瞥一眼陛下脸上玩味的神色，大脑在快速盘算：
要不现在就找个合适的理由，我先撤？
念头刚宛若流星般闪过，副手就被陛下不怒自威的眼神扫过。
嗯，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扣扣终于吃过午饭，主动对着伯伯伸伸手。
副手正要上前，就见对面的椅子扯动，陛下眼明手快地伸了胳膊将小殿下抱高。
扣扣浑身不舒服地扭，但一直被爸爸从身后抱紧，后背贴在他的胸膛处，他缩起小脚丫子，在天空踢了踢，表示小小的抗议。
江慕寒搂着小家伙，对副手道：“走吧，去看看第九军团的唐指挥官为小王子精心准备了什么礼物。”
副手连忙跟上。
扣扣听见这话，便不再动，乖乖地靠在爸爸怀里，还悄悄仰起小脑袋，想看看爸爸的表情。
结果，正好看到爸爸狭长的眼眸低垂，他赶忙假装是整理婴儿帽，大眼睛乱转。
他忽然想到，送礼物的人是谁？
又不想问爸爸，扭头去找伯伯：“伯伯，是谁送的小礼物呀？”
副手加快一步，走在陛下后侧：“是……是一位军人，在很远的地方保护我们帝国安全。”
他怕小殿下听不懂官职，便简单解释。
“哇？这么厉害吗？”扣扣十分疑惑，“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呢？我不认识他啊？”
副手正想怎么解释。
江慕寒淡淡道：“因为他想哄你开心。”
扣扣挠挠小耳朵，闷头仔细想想，还是看着伯伯：“可是伯伯，他为什么要哄我开心呀？”
副手：我是传声筒吗？似乎也不太像。
江慕寒继续回答：“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扣扣忽然听懂，惊讶地对伯伯说：“我知道啦伯伯！”
副手作为一个成年人，很清楚唐郁森这么做自然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但这很难与四岁孩子说清楚。
但他不明白小殿下如何知道，自然地接着问：“什么？”
扣扣嘟嘟嘴，哼哼一声：“他不要哄我开心哦，是哄……开心哦！”
小手指戳戳上方，指向的是江慕寒。
江慕寒忽的愣住，步伐停顿，罕见地思维上没转过弯，低头看向怀里天真无辜的小萌崽，幽深的眼眸透着一抹若有所思。
副手蓦地瞪大眼睛：小殿下，你真是好样的！我小看你了！
长长的走廊上，一阵风贯来。
江慕寒回过神，抱着孩子继续往前走，倒没有迟疑太久。
抵达接见外客的厅堂，扣扣和爸爸刚进去就看到好些军装的陌生人立定行礼。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穿军装的女性，十分特别。
第九军团，唯一一个有多位女性担任高级军官的队伍。
负责送礼物来的军团的一位执行官，年轻女性，沈容冰，她一头贴耳短发，干练飒爽，嗓音清脆爽利：“陛下，殿下久安。”
几人都惊讶于陛下就这么一直抱着小殿下，看上去真是很宠的样子。
扣扣目不转睛地看着漂亮又帅气的姐姐，忍不住对她甜甜地笑了：“姐姐你好哦。”
沈容冰难得露出温柔微笑：“殿下您好。”
她让人送上唐郁森准备的礼物，仿佛一个大笼子上面盖着一层黑色的绸布，里面好像有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小幼崽发出的动静。
“这是什么？”扣扣伸长小脖子，虽然好奇，可有些小害怕，忍不住往爸爸怀里缩了缩，后背紧紧贴着爸爸胸膛。
江慕寒抬抬手，示意他们揭开绸布。
侍卫上前，缓缓地拉开绸布，金色的大笼子里，一只白色的动物前蹄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扣扣情不自禁地张开小嘴巴，眼睛却微微眯起来，本能地有些小怕怕。
江慕寒低头，在他头顶轻声说：“别怕，是小动物。”
“呜呜……呜……”
纯白的前蹄稍稍颤动，看得出细微挣扎，却因为两个前蹄和两个后蹄分别被绑住而只能侧躺着无法站立。
扣扣紧张地抓住爸爸的袖子，小身体抖了抖，全神贯注地盯着笼子。
为什么把小动物关起来？还绑住了脚？小动物会很疼的啊！
他要开口说话，却见黑绸布已经完全拉开，瞬间被眼前神奇的画面震惊得只知道张大小嘴巴，顿时忘了怎么讲话。
竟然是一只……一只白色的小马？
不，小马的头上怎么会有一根细长的犄角？
这是什么小动物？
扣扣从未见过。
小马的两只眼睛上还被蒙着一块黑色的绸布，似乎它已经知道自己在被众人围观，因而鼻息有些重，腹部也随着呼吸明显起伏，似乎在发小脾气。
江慕寒眼前一亮，不禁道：“这是纯白独角兽？”
副手和远处的侍卫都不禁在内心发出惊叹，欣赏这一匹身形优雅的小独角兽。
恒海帝国早已将独角兽列为保护动物，纯白独角兽更是其中的濒危种族，十分罕见稀有，至少目前无人真正见过纯白独角兽的踪影。
没想到唐郁森居然送来了一只纯白独角兽幼崽。
扣扣都忍不住仰头看爸爸，忘记不跟爸爸说话的“绝对原则”，奶声奶气地问：“我们可不可以放开它呀？”
扣扣也惊叹于小动物的特别，可他还是比较关心小动物开不开心——
反正如果是他被关在笼子里再被捆起来，肯定是不会开心的。
江慕寒听见这话，斜飞的眉尾微挑，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嗯，一会儿就放开。”
沈容冰恭敬地解释：“陛下，这匹小兽还没有主人，它看到的第一眼就会成为它的主人，所以……唐指挥的意思是，请您定夺。”
江慕寒揉了揉怀里的小家伙，华丽的声线颇为柔和地问：“扣扣，你想成为这个小动物的主人吗？”
扣扣仰头，澄澈的眼眸眨巴：“我想和小动物成为好朋友，可以吗？”
“好。”江慕寒爱恋地揉揉他的婴儿帽，内心说不上来的柔情慈爱。
沈容冰心道：小殿下竟然是如此的甜软童稚，真是与陛下形成鲜明反差。
哦不对，现在他们的陛下也似乎正朝着慈父的方向发展，已不再是原来冰冷的最高统治者了。
她真要在回去后，第一时间将这个意外的变化告诉他们的唐指挥。
江慕寒弯腰，将怀里的小家伙放在地上。
沈容冰将一个控制器交给江慕寒：“陛下，这个可以解开小独角兽四肢。”
江慕寒半蹲在扣扣身后，将控制器举到他的小手边：“最好准备了吗？”
扣扣呆呆萌萌地看向爸爸，仿佛从沉静的双眸中获得无穷的力量与支持，他坚定地用力点一下脑袋，用稚嫩的声音说：“扣扣准备好了。”
沈容冰近距离看到陛下与小殿下的对视与眼神交流，她第一次看到陛下的眼神中流露出满是保护欲的温情，这很难不令她动容。
江慕寒起身，往后站在小家伙的身后，垂眸的眸光始终落在他小小的背影上。
他微抬手，侍卫见状，便抽开纯白独角兽眼睛上的绸布。
纯白独角兽停止呜咽，露出来的圆形眼睛清澈见底，深深地印着面前小幼崽的脸庞。
“呜……”
扣扣第一次看到如此纯真无暇的眼眸，在纯白的毛发衬托下，独角兽的眼眸如水晶般明亮。
隔着一个笼子的栏杆，两个小家伙彼此对视。
周遭的侍卫、军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就连江慕寒都为这一幕感到深深地感动。
扣扣听见近乎于痛苦的声音，感同身受地瘪瘪嘴，反应过来小手立刻按下控制器的按钮。
纯白独角兽踢蹬四肢，瞬间站立起来，精神振奋地往前踏步，却不慎撞到笼子的杆子，发出“呜！”的一声。
扣扣望着与他同高的独角兽，惊奇不已，又心疼它傻乎乎地撞在杆子上，连忙扑上前。
江慕寒反应极快，抬手拦住小家伙。
他并不确定这只独角兽是否将扣扣当做主人，万一他靠近受到伤害，绝对不可想象。
扣扣疑惑地看看爸爸：“我想摸摸它，可以吗？”
笼子里的独角兽将头顶的角从两根栏杆之间伸出来，呼吸声浓重，不停地对着面前的小幼崽低头。
江慕寒见状，意识到小独角兽散发出来的友好，他握住扣扣的手腕，轻轻地让他去触碰独角兽的角。
“呜呜呜……”独角兽发出激动地声音，非但没有抗拒小幼崽的触摸，甚至蹭动栏杆，似乎想出来跟他近距离接触。
沈容冰松口气，小独角兽很喜欢小殿下，而小殿下显然也喜欢它。
她的任务完美完成。
扣扣难过地揪住爸爸的衣服，讷讷地央求，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眼尾都心酸耷拉着：“拔拔，我们放它出来好不好？不要让它呆在笼子里好不好？”
“好。”江慕寒揉揉他的脸，“乖，别难受。”
看着小家伙五官都皱在一起，他也好似被人掐住心尖。
江慕寒下令让圣美宫的御马师前来负责照顾这匹稀有的纯白独角兽。
扣扣全程陪同，每次小独角兽一呜咽，他立刻就伸手揉揉它毛茸茸的脸，就像是安抚自己的好朋友那样。
等小独角兽可以从笼子里出来时，扣扣看到它脖子上戴上的各种东西，非常不满地问爸爸：“为什么还要戴这个啊！它不会咬人的！”
独角兽自然不会咬人，毕竟这是食草动物。
御马师给它配的是缰绳，确定它不会反抗后，才牵出笼子。
江慕寒抱起生闷气的小家伙：“因为不看着它，它就会乱跑，你希望它跑掉吗？”
“那……”扣扣瘪起小嘴，“不要跑太远就好了么！”
江慕寒耐心地解释：“等养熟了，它跟你一样知道家在哪里，我们就可以完全放开它，好吗？不要急。”
扣扣扭了扭从爸爸怀里落地，走到温驯可爱的独角兽面前，正要伸手摸摸它，就见它主动靠过来，用下巴的位置蹭了蹭自己的脸蛋，他惊喜地扭头扬声道：“拔拔！它在亲亲我哎！”
江慕寒同样惊叹这匹独角兽的乖顺，简直是万里无一。
扣扣抱住小独角兽的大脑袋，同样亲亲它长着毛毛的脸：“你是扣扣的好朋友啦，你要乖乖，等你不要乱跑，就不要戴这些好不好？”
“呼噜~”小独角兽喷出淡淡的热气，脑袋直接搁在小主人的肩头蹭来蹭去，像是在讨抚摸。
扣扣本能地揉揉它，只觉得它真是可爱，脸上挂着甜滋滋的笑容。
此时，沈容冰靠近江慕寒，低声道：“陛下，纯白独角兽的生长期很快，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成年体型，所以……”
江慕寒微合眼帘，表示知道了。
所以，“小动物”体型的时期会很短暂，希望到时候小家伙不要意外。
扣扣收到这份礼物后，压根不想玩别的，就拉着小独角兽在花园里慢慢地逛，像是小主人为客人朋友介绍所见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屋。
摄政厅的露台，茕茕独立的江慕寒，静静地望向两个小家伙，心中意外地宁和。
他对身后的副手道：“对唐郁森说，这份礼送得不错。等他回帝都，我再亲自谢他。”
“是。”副手想，唐指挥恐怕接到消息的时候就能笑出声了。
是夜，扣扣兴奋地睡不着，趴在床上煞有其事地研究明天要给小独角兽送什么好吃的，带它去哪里玩。
看上去已经完全忘记昨晚不开心的事情。
江慕寒掀开被子上床，看着圆鼓鼓的后脑勺，一天都没提醒他，因为头发过于蓬松，小帽子也鼓鼓囊囊。
要是知道的话，估计又要气得炸毛了。
他搂着小家伙抱在怀里。
扣扣正在和心爱的小鸭子玩偶探讨“如何构建小独角兽的完美生活”，忽然被打扰，有些小脾气地皱起淡淡的眉毛：“不要吵我嘛！”
江慕寒刮他的鼻尖，今天亲小独角兽的时候，肯定没想起来都没有亲过爸爸。
没良心的小家伙。
“明天我要很忙，不能陪你玩。”
“我跟小呼噜玩呀。”扣扣喜欢小独角兽对自己呼噜，冒热气的打招呼方式，特别亲切。
江慕寒冷冷地问：“那我呢？”
扣扣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思考，忽的眼前闪过一道光，开心地说：“我知道啦，拔拔可以跟爷爷伯伯们开会？！”
江慕寒：……
用被子将小家伙卷起来抱在怀里用力揉揉。
扣扣嘻嘻哈哈地笑着，开心地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父子俩闹腾了一会儿就睡了，扣扣很快睡着，江慕寒却感觉不适。
他的精神力受损情况近年来发作次数渐少，但仍有余威，而且毫无征兆。
深夜，江慕寒披上睡袍起身，让门外的侍女进来看顾扣扣，他独自快步进入相邻的房间，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中，以期撑过漫长而尖锐的折磨。
恒海帝国的绝对多数人都天生携带精神力，与寿命、思维能力、体能都息息相关。
江慕寒在二十多岁时曾代表父亲，统帅三军征讨当时极为强悍的入侵者。
在长达三年的星际征战中，他曾经遭遇过一次伏击，精神力受到无可修复的损伤。
除了损伤之外，还有间隔性发作的疼痛折磨。
此刻，江慕寒的额角与脖子上因尖锐的痛感而青筋爆出，散落在眉尾的发梢甚至染上了冷汗。
最深沉的阴影中，江慕寒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猛兽，独自抵抗痛苦，试图通过自身仅剩的精神力撑过不知何时结束的折磨。
他的脑海中浮现扣扣这两日的奶甜笑容与可爱模样，竟然奇妙地可以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温暖，周身的痛感也像是被阻挡在身外。
然而，让江慕寒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的疼痛并没有如往常般在黎明时分消退，在痛到极致时，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摔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门外的侍女侍卫冲进来：“陛下！”
“陛下！”
“快请医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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