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豪赌
天色不早了,她这个时候就算出去也看不到个什么,加上对这里的确不熟悉,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呢?
虽然她知道陆瑾笙肯定不会让这个意外发生。
进屋去,林嫂正好从餐厅里出来,看着她,"太太,您快过来吃点儿东西,"目光挪到她脚上,发现她正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方,她哎呀了一声说:"您怎么没穿鞋呢?"
凉纾低头看了眼,并没在意,也不回答她的话,径自朝餐厅里走。
林嫂见她样子十分冷淡疏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默默地上楼去将她的鞋子拿下来。
只能说庆幸现在陆先生不在,否则被陆先生看到,她们肯定要挨骂的。
餐桌上摆着一碗已经盛好的白粥,一个炝炒的青菜外加一个汤,都还冒着热气。
凉纾拉开椅子坐下,手指拿着勺子闭了闭眼才抬手舀了一勺粥。
现在吃饭好像已经成了有心理障碍的事情了,她记得她以前从不来不会这样的,在海上那些太天真的消耗了她太多的心力。
就好比从前,哪怕别人再说,她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瘦,因为自古女子多爱美,她顶多只觉得那是苗条。
而现在,她看着那个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十分陌生。
眼里无光,脸上更是没什么肉,看起来都有些脱了像,也没有任何生机和活力,倒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过陆瑾笙说的对,她是不会去死的。
玖玖还在家里等着她,这么多天不见,她一定很着急吧。
还有顾寒生,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那些消息,原来他从前说的是真的,所谓苦衷的背后,竟然藏着他父亲的命。
等回去以后,她一定要亲自问清楚。
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凉纾将慢慢一勺热粥喂进嘴里,眸底神色坚定,这次不再和下午一样直接吞下去,她用牙齿慢慢地咀嚼着,直到口腔中充满了淀粉的香味才作罢。
吃到第三口的时候,林嫂回来了,她将她的拖鞋端端正正地放在她脚的旁边,"太太,把鞋穿上吧,您身体本身就不太好,这样更容易着凉。"
但凉纾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并不领林嫂的情。
林嫂有些尴尬,但她最多只能劝说,并不能真的动手强迫凉纾。
在这里工作的人,从林嫂到保镖,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他们甚至都知道凉纾其实比陆瑾笙还要重要。
凉纾在安静吃饭,林嫂也不离开,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
那碗米粥她吃下了半碗后就不再怎么动了,林嫂见状又上前给她盛了小半碗足足炖了半个下午的骨头汤,她笑笑,"太太,喝点儿这个吧。"
骨头汤汤色很白,香味浓郁,表面是一点油水都见不到,凉纾端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十分淡。于是放下了。
她问林嫂,"陆瑾笙呢?"
林嫂摇摇头,"陆先生外出了。"
"那他去哪儿了?"
"这……我们不知道。"
其实她也就是随口一问,他陆瑾笙要去哪儿是断然不可能告诉这些佣人的。
她放下汤勺,起身往外面走。
而林嫂给她拿下来的鞋子她就只看了一眼,依旧是赤脚就往外走,身形消瘦,但是脊背挺得笔直。
别墅里她可以随意到处转,一楼其实有好几个出口,从偏厅这边过去,再穿过一个全是透明玻璃的长廊,就到了一楼的观景台,观景台这里开了一道门,从这里出去,就是沙滩。
但这道门被锁住了。
她在一楼走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任何跟网络有关的东西,没有电话,连电视机都没有。
看来陆瑾笙是真的打算将她囚禁在这座岛上了。
即便是临近黄昏,这里的空气以及是暖热的,但并不是纯热带气候那种燥热,白天可能气温就稍微高一点点,而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是最适宜的。
风很舒服,温度也恰到好处。
凉纾正在脑海里搜寻全球大概有哪些地方是这样的气候,但脑容量毕竟有限,加上她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她往回走,发现林嫂就离她不远,这根本就是活脱脱的监视。
凉纾也不发火。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她对林嫂说:"我想看看书,有没有书可以看?"
林嫂一怔,忙点头,"有有有,二楼有先生的书房,里面有很多书可以看。"
到了二楼楼梯口,见林嫂还是跟着她,凉纾脸色更冷了,转身看着她:"可以不跟着我吗?"
"我只是怕太太您随时有什么需要。"
"我没有任何需要,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最好,这别墅上下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门口还有保镖,我还能上哪里去?况且,我就算是出去了,我还能游着离开这座岛吗?"
凉纾猛地一下打断林嫂的话,费尽力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她有些胸闷气短,手指紧紧抓着楼梯扶手,闭着眼睛缓缓舒气。
林嫂倒是站在那里一脸尴尬。
其实这一切都是陆先生的意思,但她却不能这么说,于是只好静默地站在原地并不说话。
凉纾手指攥了攥,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刚刚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要再跟着我,我有什么需要我会说。"
说完,她转身朝二楼走廊走去了,背影依旧孤傲清瘦。
二楼房间不多,她随手推开第二扇门就找到了。
这房子风格整体偏明亮,现代化的气息很浓,几乎每间房都有很好的观景体验。
书房也是落地窗式的风格,外搭了一个小小的露台,进门右手边一整面墙都是书,中间是书桌,地上铺着圆形地毯,左边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此刻,外头的美景一览无余,但凉纾没那个心情,她拍开灯,房间顿时亮堂。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侧头看过去,昏黄的光影下映出来一个胖胖的影子,她觉得十分烦躁,很大声地甩上房门。
书架上很多书。
她挨着架子找了很多,多是一些原文书,或是文学论著,或是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基本上都是商业上的,还有一个地方摆放着一些快餐文学。
这类书籍最适合女生闲暇时候拿来打发时间。
找了一圈,几乎都没有找到跟地理有关的,甚至连什么风土人情介绍都没有。
这座岛好像挺大,因为那天晚上他们来时,车子好像绕着环岛公路开了一些时间才到这里,具体时间凉纾估计不到,她当时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不过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岛上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人。因为窗外望出去的风景是干净且安静的,没有有人的迹象。
凉纾忽然有些明白了,这可能是陆瑾笙的私人岛屿。
他一路带她到这里来,这些日子好像也没有离开过,他是打算一切都不要了吗?
想到这里,凉纾忽然觉得后背缓缓升腾起一股凉意。
陆瑾笙是真的打算,一辈子将她困在这里吗?
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文字的书,脚下地毯十分柔软,她将书随后扔在一边,慢慢走到窗前,玻璃窗上映出来她淡淡的影子,有一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很快,她跑出书房,问还在拐角处站着的林嫂:"有没有关于地理或者介绍风土人情的书?"
林嫂不太懂,回到:"先生的书架里很多书,上面应该有的。"
凉纾不说话了。
林嫂不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道:"您要看这一类的书,改明儿我去跟先生说,他一准能给您买来。"
"不用了,"凉纾冷声拒绝,然后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她又回头看着林嫂,"别告诉他我想这类书,我就是随口一问,书架上那么多书,也够我看了。"
"哎,是。"林嫂点头。
回到书房,凉纾站在那扇落地窗前。
她慢慢蹲下,眼神里渐渐有一种绝望在蔓延,明明在前不久她刚刚给自己打了气,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但为什么现在却看不到一丝曙光呢?
陆瑾笙这个人,从前不爱她的时候于她来讲是一种负担。
现在非她不可了,更是一种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凉纾听到敲门声,眼神闪了闪,却并没有理会。
敲门声持续了三下,见没人应,林嫂直接推开房门。
开门后发现落地窗前蹲着一个身影,她暗自送了一口气,林嫂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手中的花茶放到书桌上,轻声对凉纾说,"太太,给您跑了暖胃的茶,您得空就喝两口。"
没一会儿,脚步声逐渐远离,房门又被轻轻关上,好像刚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凉纾蹲的累了,觉得脑袋很晕,她便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眼睛望着窗外的天空和大海。
此刻太阳完全落山了,海面雾蒙蒙黑漆漆,不太像海,倒像是森林。
而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一艘船只都没有,只有无数的海鸟在上面飞。
凉纾在书房待了两三个小时,她就什么都不做,就望着窗外,后面觉得实在是累了,就起身。
书桌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旁边还摆放着一些被翻开的书,她低头看着,上面有些地方被人勾勾画画的。
她眼睫颤动两下,想来她沉睡的那段时间陆瑾笙没少在这里消磨时间。
站了将近两分钟,凉纾端起那杯茶,手指稍微一倾斜,杯子里的水笔直地全部倾倒在了那本翻开的书上面。
完了好像还不解气。她拎着被子把手,转身望着那扇透明的落地窗,随后眼神闪了闪,朝前走了两步。
下一秒,她直接将手中这个被子往那扇玻璃窗上一砸。
"嘭"地一声,玻璃杯遇到坚硬的钢化玻璃瞬间破碎,碎片四处飞溅,有一块甚至擦着她的脸颊而过,锋利的玻璃碎屑将她的皮肤划出一道很淡的血痕,有一瞬间疼痛十分尖锐。
但凉纾看着完好如初的玻璃窗,眼睛都不曾眨过一次。
她赤脚朝门口走去。
一路回到卧室,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几点了,连脚都没洗,就着脏污就直接上了床。
兴许是吃了东西。恢复了元气,她竟又很快睡了过去。
……
半夜里,月光缓缓从窗外朝屋里倾泻了一地流光。
屋里没灯,但还是可以借着那月光将屋里的大致轮廓都看清楚。
她进房间之前是反锁了门的。
此刻睁眼开,床边坐着一道黑漆漆的身影,而这人的手正朝自己伸过来,凉纾心里一抖,脑子瞬间清明,伸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
她手指温柔,而那人的手不带什么温度,温凉温凉的。
凉纾忽地想起来一种冷血动物,它们也是这样的。
她阻止他靠近自己,然后整个人往床的深处靠过去,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似乎还带着叹气的声音,"林嫂说你晚上吃了些东西,刚开始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
毕竟刚刚抓他手的时候好像也更有力气了。
她不说话,靠着床挡望着他。
"为什么都不穿鞋呢,嗯?虽然这里比虞城要宜人,但地板始终是凉的,不穿鞋容易感冒,如果万一要是踩到什么东西了,那怎么办?"
陆瑾笙唇角含着笑,他继续说,"比如说书房那一地的碎玻璃。"
提到碎玻璃的时候,他话里好像还有些淡淡的笑意。
其实也是,他回来后问林嫂凉纾今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林嫂说她在一楼转了转,然后说起想看书,就去了书房,接下来就在书房里待了两三个小时。
后面出来就回房间睡觉了。
陆瑾笙上了二楼,便先去了书房,他倒不是想知道她在书房里看了些什么书,只是对她在里面待了两三个小时很好奇。
推开门进去就闻到了淡淡的茶香味,然后便是落地窗前那一地的碎玻璃。
他眸色暗了几度,脸色如常,看不太出来那些情绪。
只是后来目光触及到书桌上被茶水浸湿了的书籍后,他脸色难得柔和了许多,嘴角甚至勾勒出了淡淡的笑容,做事开始情绪化对她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比起死气沉沉的她,陆瑾笙倒是更喜欢她发脾气。
只不过看那杯子碎裂的痕迹到不太像是砸在地上碎了的,窗玻璃上有些水渍的痕迹,陆瑾笙后来又去看了书房的监控录像,发现她果然是将被子扔在玻璃窗上才碎了的。
而画面里,那飞溅的玻璃碎片将她的脸划伤这个细节陆瑾笙也看到了。
此刻,房间里光线很暗,她又微微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的脸,陆瑾笙根本看不到她脸上的伤痕情况。
他往前坐了坐,又朝她伸手过去,凉纾此刻已经没有办法再退了,她咬牙道:"别碰我。"
陆瑾笙手指在半空中僵了半刻,跟着还是我行我素地伸过去拨开她的长发。凉纾十分抗拒,提高了嗓音,"陆瑾笙,我让你别碰我!"
"这就是碰你了?"他眼神有些凌厉,语气却依旧轻描淡写,道:"阿纾,你是结过婚的人,你应该懂什么是碰。"
最后一个字,他音咬得特别重。
闻言,凉纾猛地抬头看着他,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些惊恐的神情,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看他的眼神像仇人。
而这时,凉纾终于不再挣扎。
陆瑾笙伸手拉开了床头的暖色台灯。这一块地方顿时亮堂起来。
他一手拨开她的长发,另外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让她微微仰着头,她脸颊上那个小小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血凝在上面,看起来就比她右眼角下的那颗红色的泪痣大了一些。
即便是如今瘦了很多,这张脸依旧是美的。
他这一生,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就是这双了。
从前是不愿去承认,但一路走来,有些隐藏在最深处的情绪好似再没有办法压抑住,索性就算了,他怎么也得为自己活一回。
凉纾头微微一偏,将下巴从他手中解放出来,瞪着他。
陆瑾笙笑笑,"你这样看着我,我还是挺欢喜的。"
她垂下视线,手指紧紧攥住身下的被褥,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出去?我困了。"
"困了?那正好,我也差不多,那一起……"
陆瑾笙话还没说话,就被凉纾打断,"你滚出去--"
说着她抬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却被陆瑾笙伸手截住,男人视线对上那双恨意满满的眼睛,他盯着她看,却在短短的瞬间转移了话锋,他说,"白天不是想要枪么?我给你带来了。"
凉纾还未说话,就见他左手从腰间拿出了什么东西。很快,一把精巧的黑色手枪在他手上转了好几圈。
他抓着她的手,将这冰凉冷硬的东西放到她手上,然后又引导着她去握枪。
凉纾全程看着手中这东西,眼神很冰凉,很快,她右手食指抵着那片黑色的扳机,心里倏地就有一种扣下它的冲动。
而陆瑾笙慢慢松开手,手指握着黑洞洞的枪口,将它扯过来抵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会开枪吧?手指扳开那个东西就行了。"
凉纾盯着他手指握住的地方,另外一头,是靠近他心脏的位置。
她手指颤抖了好几下。忽地冷笑着说,"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子弹?"
毕竟对于她来讲,陆瑾笙是一个狡猾的人。
头顶传来他的笑声,在这安静的夜里听起来有些诡异。
接下俩变故来的太快,几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间,原本是她握着的枪瞬间回到了陆瑾笙手中,下一秒,他握着那东西将手指一转,对准那边的梳妆镜,眼神却是一直落在她脸上。
"砰--"地一声。
枪声在这安静的暗夜响起,足够震耳欲聋,惊扰了停在外头树上的海鸟,而那面镜子也随着子弹穿过而四分五裂。
哗啦啦的玻璃声碎了一地。
凉纾眼里充满惊惶,脸色苍白,瞳孔放大,耳边声音嗡嗡地响,不可置信地看着刚刚发生这一切。
倒是陆瑾笙没什么反应,枪口还冒着白烟,一股硝烟味弥漫开来。
他唇冰冷地勾了勾,手指翻转重新将子弹上膛,然后又重新将枪放到她手中,照旧握着枪口抵着自己的胸口,他说,"现在还信吗?"
凉纾无法镇定下来,浑身都有些抖,眼神也很复杂,她看着自己的手,唇抿得紧紧的。
而陆瑾笙的声音就像是魔咒一样落在她耳膜边:"阿纾。你不是想要我死吗?我现在给你机会,错过了这次,以后你再想要我死那就不能了。"
"扣动扳机,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他落下话音。
凉纾脸色忽地变得有些痛苦,眼里有些湿润,她抬头望着他的脸,又重新去自己手里这把刚刚打响了的枪,手指抖得更加厉害了。
陆瑾笙见她这样忽地笑了,他手指往后退了一步,握着她的手,加重力道握紧,"是不是没有这样杀过人?所以觉得很痛苦,对吗?但我是谁,我是陆瑾笙。是决定要跟你纠缠一辈子的人,不管你是不是结了婚,是不是有了家庭,是不是有了其他喜欢的男人,你难道不想摆脱这样的人吗?"
眼泪蓦地滚落眼眶,她死死咬住的下唇几乎快要被她磨出血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但是又真的没有办法真的听他的扣下扳机。
"阿纾,你想清楚了,沙人是一瞬间的事,枪响了也就什么都结束了,人死了也不过就是一具尸体,跟肉块没什么两样。"
"快动手啊,扣下扳机,阿纾。"
她眼睫不停地颤,鼻头通红,微微张着嘴像是无法呼吸一样,他说扣下扳机那刻,凉纾猛地闭上眼睛,很快,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指,那把枪顺势落在被子上。
陆瑾笙看着她,眸色有些红,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应该是高兴吧?
她是不想杀了他还是只是不想杀人呢?
他觉得应该是前者。
他从来就是一个兵行险招的人,刚刚那一次,兴许是他人生当中做得最决绝最没有退路的一次赌注,他将自己彻底剖开摆在她面前。
除此之外,他还想赌一下他跟她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
而这个有无可能的筹码比较大,是拿他的命来赌的。
他去她的反应,凉纾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颤抖的手上。
陆瑾笙伸手拨开她的长发,那瞬间,有温温热热的水珠砸在他手背上,又顺着他手背没入被子里,他抬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却见凉纾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模样十分可怜,像是被刚刚那一幕逼出了内心最脆弱的东西,她嗓音难得带了些祈求,"你放了我,让我回去吧。"
陆瑾笙眼神十分怜悯,嗓音轻浅,他看着她摇摇头,"不可能。"
"陆瑾笙,这辈子我们不可能了,下辈子再说,行么?"
陆瑾笙再度揩去她眼角的泪,笑了笑,"阿纾你知道的,光是这辈子都已经足够痛苦了,哪还有什么下辈子……"掌心之下一片濡湿,他平静地看着她说,"如果真的有,那我答应你,下辈子我不会遇见你,百年之后你要好好投个好胎。别像这样,遇到一个我,从此便怎么都摆脱不了。"
凉纾摇摇头,咬着唇模糊地说,"你放下了,咱们就都能摆脱了。这样很痛苦,不是吗?我是害死梁奚音害死陆遥的人,你怎么会想到要跟我在一起……"
"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如今只要你,"他眼神有些缥缈,嗤道:"如果有本事,你就想办法逃吧,但最好别让我知道。"
他撤回手,将那把枪捡过来。利落地卸下了弹夹,一边又说,"你今天找林嫂要那些书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阿纾,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岛上除了我们,谁都没有,就算你知道这是哪里,你也没有办法告诉顾寒生,除非你真有本事消失在这里。"
收拾完,他起身,伸手将一旁的台灯揿灭,站在床边看着她,"快睡吧。我暂时都不会动你,房间里的东西我明早会有人来收拾,下床的时候记得穿鞋。"
他踩着碎玻璃朝门口走去,好像还是不太放心,又回过头来看着床上那淡淡的一团隆起,补充道:"阿纾,别想着用折磨你自己身体的方法来折磨我,最后只会苦了你自己。"
而凉纾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说,"你刚刚没选择开枪是正确的,否则,我死了,阿纾,到时候这岛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又要怎么回去呢?"顿了顿,"至于那些保镖佣人,你可以都当他们不存在。"
脚步声远去,房门被彻底关上,凉纾才慢慢睁开眼睛,捏紧被子的手也开始慢慢松开。
……
第二天一早,是陆瑾笙来将她带下楼的。
房间里的碎玻璃还没收拾,他便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她洗漱,完了以后又将她抱下楼,一路到餐厅。
经过昨晚,凉纾知道自己怎么反抗都是没有用的,所以也就不浪费精力了。
而到楼下她才发现,这房子每一处,地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的地毯,任何角落都没放过。
陆瑾笙察觉到她的眼神,他将她放到椅子上坐下,挑眉道:"虽然是麻烦了点儿,但还不算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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