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12）
黑暗无边无际，伸手摸不到任何东西，睁眼也看不到任何事物，就像被扔在了太空中一样。她想要挣扎，身体却好似被一层冰冷的泥浆包裹着，黏得她无法动弹。这里是哪里？想要喊叫，一张嘴，不知名的冰冷液体就灌了进来，她就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把这些水吐出去却反而吸入更多。无边而恐惧的窒息感袭来，她或许马上就要死了。
“咳咳咳咳！”
皓月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蝙蝠号上。就在她发懵的时候，从侧后方伸过来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扭头一看，是燧吉星。
“你做噩梦了？”
“呃……应该，是吧。”刚从噩梦中惊醒的皓月直愣愣地盯着燧吉星，只见他赤/裸着上身，露出有着小麦肤色和漂亮线条的身体，胸腹部的肌肉更是吸引了皓月全部目光。皓月擦拭了一下嘴角：“你怎么不穿衣服？你身材很好看是没错……”
燧吉星没说话，只是略显无语地抬了抬下巴，皓月这才意识到披在自己身上原本属于燧吉星的西装外套。
“当然，如果你愿意忍受巴德他们的臭味的话，可以盖那些毯子，这样我就不必光着身子了。”
“那我还是比较愿意看你光着身子，赏心悦目。”皓月笑着拉住正悄悄往下滑的衣服。
燧吉星显然不吃这套：“手怎么样了？”
经他提醒，皓月这才想起自己掌心的伤口，伸出手摊开一看，伤口已经愈合大半，不太深的地方已经长出了粉色的新肉，疼痛感也减轻许多，以至于她压根不记得手上的伤了。“没什么事了，都快好了。”这个时代的药可真灵验，在她那个时代，这么深的伤口，再好的伤药最快也要小半月才能恢复。
“这是什么东西割伤的？我的那把匕首可割不出这么细又这么深的伤。”
“你想知道吗？”皓月收回手，露出狡黠的笑容，“你要是知道了，你就是跟我一条船上的人了。”
“你的船是什么船？”燧吉星好笑地反问。
“自由号？”皓月歪了歪脑袋，想了一会，“或者你跟我交换条件也行。”
“那你要我用什么换？”燧吉星双手环胸笑着看她，眼前的少女先前在蜂巢还是一脸与年纪不符的成熟与凶狠，这会倒真像个十七八岁的烂漫少女了。
“到了e区你得照顾我。毕竟我人生地不熟。”
“可以，成交。”燧吉星答应得很快，“虽然我觉得你不用人照顾也可以活得很好。”毕竟连蜂巢那种地方都能单枪匹马闯出来。
得到承诺的皓月从腰间解下那一小条t-800，本来她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她不相信燧吉星到了e区会不管她，即使他对t-800也没表现出什么欲望。
“喏。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跟你说的t-800？”皓月拉扯着手中这一段t-800，像变魔术一样将它拉扯成各种形状，包括在她掌心割下道道伤口的细丝状。
“不是不相信，是根本没想到这东西真的会存在，我以为巴德只是找到了一个类似t-800的东西。”
“你以为类似t-800的东西，那里还有一仓库。”皓月指了指边上仓库的大门，“不过我不知道怎么打开这扇门。”虽然她手里有巴德的秘钥，但这个仓库门无法用秘钥打开。
燧吉星咋舌，看着皓月在摆弄了一遍t-800以后又将它拉成一条腰带系回了腰间。
“所以你就是用它割断了你的项环，顺便还划伤了手？”
“是，巴德给我的灵感，他和他的小弟在讨论t-800时被我听见了。”她没敢说自己是在“梦里”听见的。
“你的自由号可能要改成麻烦号了。”
“不，不是麻烦。”皓月老神在在摇了摇手指，“是筹码。”
“你要是知道巴德是从哪挖出的这东西，那才是最大的筹码。”燧吉星挑了挑眉试探着说道。
“这我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我。”皓月皱了皱眉头选择实话实说，“正常人不会被丢在一颗偏僻的星球上，对吗？”这两天她一直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提及，却发现毫无头绪。“而且我相信巴德他们只是无意间发现了我……”
“我想地球上还没有哪个人哪个人或家族有钱有闲到去太空里飞一趟只为把一个e扔在那。地球那么大，让一个e消失，有的是办法。”
皓月撑着下巴叹了口气，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蝙蝠号上就没有什么记录吗？飞行记录，目的地记录之类的？”
“我刚刚查了，蝙蝠号的飞行记录全被巴德删了。”燧吉星语气有些惋惜，“可能他想做唯一知道t-800坐标的人，不过现在他带着这个秘密一起进地狱了。”
“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杀他。”想想那些可怜的女孩，想想自己，哪怕他还未说出找到自己的那颗星球的坐标，她也毫不后悔杀了他。
“虽然我很可惜我没能亲手杀了他，但也要感谢你替我为阿柒报仇。”燧吉星沉默了一会轻声说。
“阿柒是？”
“我的一位朋友，巴德把他推出了飞船，让他死在了漆黑的宇宙里。”
皓月沉默了一下：“虽然杀他是为了我自己，不过，我很高兴有一位无辜灵魂能因此得到安息。”
舷窗外，地面越来越近，皓月将脸贴在窗上凑近了看，底下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他们正缓慢低飞穿过森林。关于她的身世，她为什么会被人丢弃在一颗荒芜星球，她对于自己的身世来历虽好奇但也并不着急，她相信这些真相未来的某一天都有可能向她揭开，就算永不揭开也不要紧，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个陌生而又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
她知道，新的旅程和挑战即将开启。
燧吉星驾驶着蝙蝠号在幽深的丛林上空缓缓下降，然后钻进了一条狭长又昏暗的隧道之中，在隧道里行驶一段时间后，是一处宽敞的空地，裴飒蹲在屠夫号边上，显然已经等候许久。
燧吉星将蝙蝠号停置妥当后就领着皓月出了舱门，脚刚沾地，迎面而来的就是裴飒劈头盖脸一顿抱怨。
“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你们好久了！腿都麻了！”
“腿麻你不到船舱里等着！”燧吉星笑骂，随即解释道，“蝙蝠号太扎眼了，我特地远远兜了一圈。”
皓月环顾四周，这块平地应该是处自然洞穴，石壁上只有少量的开凿痕迹，大概是燧吉星和裴飒将它挖通了。但这里偏僻荒凉，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这里……是e区？”皓月望着燧吉星，满脸疑问。
没等燧吉星开口，裴飒就捶着腿抢先介绍了起来：“这才到哪啊，e区在海对面呢！而且e区是不允许有飞船这种东西的，我们特地在海底挖了条隧道，偷偷藏在这的，这条隧道我们可挖了六年啊！”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你可别说出去啊，不然我们就要被送到蚰蜒洞去了！”
“蚰蜒洞？”这个地方皓月没听过，但这个地方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她讨厌虫子！
“一所监狱，专收重刑犯和暴徒。据说环境极其严苛，管理也十分暴力，进去了就不会活着出来。”燧吉星在墙边上按了几下，一条密道出现在几人面前，而密道中还有一条轨道，轨道上停着一辆小车，“但重刑犯，一般都是e，所以形容它是专门收押e的监狱也可以。来吧，上车。”
小车的速度很快，三人坐在车上在黑暗中穿行的时间几乎只够皓月和裴飒互相交换了姓名，然后就抵达了隧道尾端，下了车再推开一道缠满海草的木门，海浪声扑面而来，海风伴随腥咸的味道瞬间充盈了皓月的鼻腔，目光所及处，是嶙峋的礁石和一望无垠的蓝色大海，汹涌的蓝色浪花卷着白色的泡沫打在她的脚背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海。
“原来这就是海啊……”她曾经的帝国在内陆，没见过海，只听国师和她形容过，当时的她觉得，海不过就是大一点的湖泊，亲眼见到才觉震撼。
皓月俯下身，将手浸在海水中，冰冰凉凉的海水在太阳的直射下折射出晶莹的光点。她捧起一汪海水，看着它从指缝中流走，然后再捧起一汪，抛向远处，就像个小孩一样玩起水来。
燧吉星和裴飒也没催，只是站在后面看她玩，时不时出声提醒一下让她注意尖利的礁石，宛如两位家长，似乎她在这个年龄就该干这样的事，而不是拿着匕首划开别人的喉咙。
眼见着太阳都偏西了，燧吉星才出声提醒：“我们要走了，不然21号要关门了。”
“什么21号？”皓月收回了浸在海水中的脚，回头问道。
裴飒翻着双眼，仔细回忆一番之后，像是背课文一样念出一长串的名词：“地球联盟驻e型基因特别居住地关于维护该地区安全与和平以及经济稳步发展的特殊办事处。因为门牌号是宙斯大道21号，简称21号。”
“嗯，你要先去21号做个登记，才能在e区正常生活。”
皓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海面，这才跟着燧吉星他们继续往前走去。原本她以为进入e区会有一道警戒所或者森严的大门，却没想到眼前只有一道锈迹斑驳，中间只松垮垮挂着一条铁链锁的破旧大铁门，将两扇铁门拉开，那铁链锁留出的缝隙，两个裴飒同时穿过都绰绰有余……
而门后，则是一片废旧工厂。
“这是e区的‘后门’，正门现在有塔夏的军队驻扎，已经封了。小心脚下。”燧吉星一脚拨拉开地上零散着的工业垃圾，“这个厂房原本是想用来发展一些重工业的，但一是e区资源匮乏，基本不含矿产，二是联盟不同意，所以现在也废弃了。”
皓月一边好奇张望，一边继续跟随着两人往前走，没一会就穿出了厂房，来到了居民区。海岛上高楼不多，居民楼也大多四五层，外观也非常老旧，墙体剥落，铁锈斑斑，爬满青藤，有些钢筋都裸露在外，甚至还有已经坍塌损毁了的楼房，看那破败程度，应该也是堆在那好久没人管了。路面还算平整，但路两边却很多积水和垃圾。
“这里所有的楼都登记过的，有新人来，21号会给安排住处……嗯，跟监狱安顿囚犯没什么两样。”燧吉星发挥自己的“导游”属性给皓月详细地介绍着，一边的裴飒却突然跑向不远处的一个亭子，过了一会捏着三张票过来，三人拿着票等来了一辆绿白相间，有一节火车车厢那么长的公交车。皓月跟着两人上了车，中途还听燧吉星介绍：“联盟的大众交通都升级成了地下的巡回高速列车，但e区没条件，还是用这种古早的交通工具。”皓月心想，这有什么，我那会有辆马车都算极奢侈了。
坐着公交车，皓月横穿了整个e区，才发现e区面积其实不小，他们来的地方在e区的左上角，而要去的地方在e区的中心偏南的位置，而他们坐车竟然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而e区也没有她想象的这么不堪，虽然比起蜂巢比起赫里博托，这里显得落后又老旧，但她想象中的贫民窟一般的景象也并没有出现。不过，她也很快意识到，e区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环境尚可而有什么改善。或者如燧吉星所说，e区就是一个大型的监狱罢了，只是在“监狱”中，大家还是选择尽量能够正常生活……
三人在宙斯大道街头下车，没走几步就到了刷着红漆的21号。大厅里设有两个窗口，而此时只有其中一个窗口后面有一位穿着白衬衫的男性工作人员，另一个窗口则是关停状态。因为快到下班时间了，此时来办理业务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墙角有个七八岁的孩童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像个小豆芽，稚嫩的脸上神色茫然还带着几分惊慌，而他的上方则是一个滚动的显示屏，上面满是各种七八岁小孩的信息。
“这是帮新来的小孩寻找寄养家庭，按照联盟规定，e型基因小孩长到7岁后就要被送进e区和家人分离。”
真是可怜，皓月心想。自己被国师捡到之前，也是独自在世间流浪，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白天就蹲在那些酒肆大院的后门捡着吃一些余腥残秽，晚上就缩在街角露宿，还得防着有人会偷走自己好不容易捡来御寒的破旧衣裳。想到这些，皓月不免更怜悯这些孩子来，但她此时也有心无力。
正想着，燧吉星靠过来，递给皓月一张单子，“把个人信息填写一下就行了。”
皓月接过单子，又在桌子上找了笔，仔细填写了起来。
姓名：皓月；基因：e型；性别：女；年龄……
没想到才到年龄这栏就卡了壳，后面还有生日、出生地，她一概不知。燧吉星看她迟迟不下笔，也多少有些怀疑。
“你不会连这些都不记得了吧？”
不记得很奇怪吗？几天前我还不属于这个世界呢。皓月腹诽着，提笔就是一通瞎编，18岁，3164年1月1日，几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然后走到窗口前一交，哪知那办事员连看都不看，只是掏出一支试剂往她脖子上一扎，确认是e无疑之后，在她的单子上敲了个章，又给了她一张标记身份的id卡，这就算办完了。
可以说是相当草率了。但转念一想也对，e区这种地方，除了e，又有谁愿意来呢？
转身离开时又看到了大厅中的另一面墙，这面墙上也挂了一个大屏幕，滚动播放的都是些招工信息，什么水管工、刷墙工之类的，正想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也能赚点小钱钱，就看到一条加粗加亮的信息——“联盟统一招聘，能源星球矿工，食宿全包，日工资100新币……”可是还没等她看仔细，燧吉星就过来打断她。
“都是骗人的，那些被招去的人就没一个活着回来的。你住哪？我送你过去。”
皓月闻言一惊：“没跟我说住哪啊……”说着就要回去找那窗口的工作人员，没想到她一回头，那窗口啪得关上了，速度之快令皓月目瞪口呆。“他是怕我耽误他下班吗？”
燧吉星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习惯就好，你住我那吧，我那还有空房间，离海边也很近。”
皓月听到“离海边很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正要出去，却发现裴飒不见了。
“裴飒回家了，他和他爸……养父住在一起，刚好在这附近。”
皓月点了点头，跟着燧吉星往外走，边走边问：“那你也是被收养的吗？”
“我？我不是，我从小自己生活惯了。不过我的邻居很照顾我，一会你也会见到他，叫勒尼，一个古古怪怪的老头，但心眼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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