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7）
“找我有事？”皓月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她双手环胸，看似随性但暗地里早已把眼前的两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一个是她在太空中就已经见过的少年，细看之下更显英俊了，另一个和他年龄相仿，但有着健硕的块头，比起蜂巢那些个大块头保安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燧吉星怔愣了一下，显然眼前这位一头红发一脸张扬的女孩和他之前透过舷窗看到的被绑住手脚奄奄一息的样子判若两人。
“有话快问。”拉尔夫出声催促，“房间是我偷偷开的，如果10分钟内不在服务终端上刷id，立马就会有人过来巡查。”蜂巢的房间不作闲用，如果一间房10分钟后还没有刷过id激活消费系统的话，就会立马有服务生过来催促，或者清人了。而id，则是每位顾客进来时领取到的id手环，用以计费。
“你们是想问我关于巴德的事？”皓月换了只腿翘着，率先发问。想来想去，她和眼前这个少年的交集，也无非就是巴德了。
“我想知道巴德为什么来蜂巢。”燧吉星单刀直入。
“为了卖我，显而易见。”
“除此之外？我知道他还在蜂巢，还没走。”
皓月轻飘飘瞥了一眼在一边守着门的拉尔夫，略一思索：“拉尔夫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什么？”
“起码你是从蝙蝠号上下来的。”
“你也看到了，我一直被绑着。”
“你耳朵没被堵住吧！”一边的裴飒急了起来，他可不喜欢这么兜圈子。
皓月拨弄着颈间的项环，语气毫不在意：“知道又怎样，告诉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能让我从这里逃出去吗？”
话音刚落，眼前两人随之一愣。
“当然不可能。”皓月自问自答，“哪怕我知道巴德最大的秘密，也无法帮我从这里逃出去，马上我会被送到某个世家为我搭建的牢笼里，做一头下崽的母猪。我最好祈求我的主人能善良一些，起码能每天让我在院子里散散步，也别立刻就把我的孩子从我身边抢走，好让我看看他们的样子……知道再多有什么用，我只能变成一个渴望自由的疯子。养鸟人并不知道鸟有多痛苦，对吗？”
空气中弥漫着寂静，房间里的灯光照映着白墙，显得苍白而无力。
“或许。”许久的沉默后，燧吉星吐出两个字。他很清楚，今天这场谈判，他手中没有筹码。想了想，他又说道：“很遗憾，我帮不了你，我也是从e区偷跑出来的罢了，如果可以，我当然很愿意救你出去……但巴德杀了我的兄弟，我太想帮他报仇了……我忘不掉他死去时的样子……”
一边的裴飒和拉尔夫则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鬼话？！这突然温馨的气氛是有病吗？
“哎……”皓月叹了口气，态度突然软化，她向燧吉星挥挥手，“你过来，我可以给你看一样东西，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这就是巴德找到的东西。”说罢，她垂手抚上了自己的腰。那里缠着她从蝙蝠号上得到的t-800。在她的轻抚下，t-800变回了它原本的黑色，乍一看，就像是皓月凭空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腰带。
燧吉星连忙上前，伸手想去触碰那“腰带”，却没想眼前的少女突然间站了起来还给了他一肘击，毫无防备下的这一击直接让燧吉星眼前一片空白，但优秀的身体条件以及对危险的敏感度还是让他瞬间就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连忙做出抵抗姿态。只不过，眼前的少女比他更快。在拉尔夫的惊呼中，他感觉到自己脖间被一个凉凉的东西抵着，再伸手一摸自己的后腰处，匕首被人拔走了。
“8244！”拉尔夫出声警告，“我提醒过你不要动什么歪念头！”
“是你不要动才对，你不希望自己少个弟弟吧？”
闻言，拉尔夫瞳孔震动。
“你的挂坠，和他的耳坠是一对。”
“别乱来了，你打不过他的！”
“试试看呢？”皓月的手微微一动，燧吉星的脖颈上就出现一道血痕。这一道血痕也逼退了正在试图接近他们的裴飒。
两人明显被震住了，而他们对面的少女正绑着燧吉星稳步后退。眼看她就要退出暗门了，拉尔夫再次焦急劝道：“花/径里到处都是监控，系统会很快检测到你的异常！你逃不出去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皓月小腿一勾，暗门被顺利打开。她抵着燧吉星脖颈的匕首依旧未松，“谢谢你做我人质，作为报酬，我告诉你个秘密，巴德找到的东西，是t-800。”说完，皓月伸手一推将燧吉星推入房内，而她则利用这反推力顺着□□跑开了，只要随便进入一架电梯，拉尔夫要找她就得花点时间了。
见皓月逃跑，拉尔夫下意识就要去追，却被站在暗门边的燧吉星伸手拦住。
拉尔夫定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边上的裴飒显然一头雾水，他刚刚还庆幸燧吉星没事，转眼间这两兄弟又打起了哑谜。
“我确实放松了警惕。”燧吉星摸了摸鼻子，刚刚皓月的一肘击确实挺有冲击力。
“你不可能挣脱不了她。”
“她的匕首抵着我的脖子，拉夫。”燧吉星无奈地指了指脖颈处细小的划痕，稍微渗了点血。
“你故意放她走！”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一边的裴飒还想过来打圆场，却被拉尔夫呵退。
燧吉星没有说话，两兄弟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过了一会，才听见燧吉星说：“拉夫，我想你没忘你为什么来蜂巢吧。”
“我当然没忘！”拉尔夫脸颊胀红，“为了救那些像我们母亲一样的可怜女孩！我没忘！可是你不能打乱我的计划！我不能为了救她一个，暴露我自己，放弃其他的女孩！”
“不，不是的。”燧吉星摇了摇头，“你连现在这个都救不了，如何救其他的女孩。”望着眼前拉尔夫怔愣的表情，燧吉星叹了口气，“拉夫，你总说着你需要一个机会，但你有没有想过，它不会自己到来？”
沉默再次降临。
片刻后：“你怎知她就是那个机会？”
“或许是因为，她不太一样？”
拉尔夫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他已经整理好了表情，恢复到之前的职业化。“时间快到了，我要出去了，至于你们俩……随你们吧，但我希望今天过后，我不会少一个弟弟。”说罢，他径直走出房门，头都没回。
“你哥，还挺酷的嘛。”裴飒凑上来，悄声评价。
燧吉星望着拉尔夫的背影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再一次纵容了自己，哪怕他十年来在蜂巢经营的一切将前功尽弃。
“但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新问题，按原计划杀巴德，还是救人？”
另一边，在花/径中奔走的皓月正在寻找最近的电梯。拉尔夫真的不是在吓她，蜂巢的确固若金汤。她几乎是刚出暗门，花/径中遍布的监控就检测到她颈间的项环，须臾之间，监控就检测到她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于是项环发出哔哔的警报声。她相信，都不需要拉尔夫汇报，蜂巢已经知道她的出逃。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赶紧解决掉这个项环，不然蜂巢马上就能追踪到她。正想着，她就看见不远处有一架电梯，更巧的是，电梯马上就要经过这一层。皓月等在电梯门口，电梯竟然真的在这一层停了下来，有几个女孩从电梯里出来，而皓月则挤着门缝蹿了进去。
电梯里还有很多女孩，她们穿戴整齐打扮精致，但几乎都面无表情，对于突然蹿进来的皓月也没给任何反应。皓月也不想惊动她们，低着头走到最里面，瞥了一眼楼层按钮，只有17层被按下了。她松了口气。这就是说，起码在抵达17层之前，她是安全的。
电梯速度很快，留给皓月的时间并不多。她飞快抽出腰间的t-800，将它拉成极细的丝线，然后缠在颈间的项环上，用力勒住，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勒断了，手指都快要被割断了，才终于听到一声细微的代表胜利的“啪”。
她剧烈地喘了两口气，掌心里是断裂的项环，和被t-800割破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说来这还是巴德给她的启发，上次偷听巴德说t-800的特性时，她就有这个想法，没想到真的能行。
17层到了，电梯门打开，女孩们鱼贯而出。皓月将项环往电梯的角落里一扔，在电梯门关上之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21层。她的仇，一般都留不到过夜，这次等了两天，已经超出了她的极限。
“叮”，电梯门开了。皓月双手滴血，持一把匕首，面色狠戾宛如修罗地从电梯里出来。避开人群，她很快来到了巴德所在的宝瓶厅，在门口等了一小会，确认里面音乐震天人声嘈杂后，这才将门推开一条细缝，侧身闪了进去。
房间里灯光昏暗，五颜六色的灯束打在天花板上，晃得眼睛都睁不开，自然没人注意到悄悄进来的皓月。180度的大屏幕上美艳女郎伴随着音乐扭动着身姿，音响被开到最大，激烈的鼓点震耳欲聋，然而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巴德他们桀桀的尖笑和女孩们悲戚的求饶。
房间里的味道很难闻，酒精味、烟味和不可名状的臭味交杂在一起，甚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沙发上、地上已经乱作一团，食物混着不知名的残渣，数十个各式各样的酒瓶翻倒着，瓶口流出的酒溅落在地上，湿哒哒黏糊糊。
巴德屈着腿大模大样地坐在沙发上，皮靴踩在沙发的绒面上，留下一道道黑黢黢的印子，手中的酒杯微微摇晃着。他的小弟则四散在前面的地毯上，自顾自玩乐着。一边的墙角还有几名女孩，或缩在角落，或躺在地上，已饱受非人的折磨。
“妈的！哭什么哭！”巴德一巴掌扇在一位女孩脸上，“还哭？！赶紧给老子起来！”巴德稍一不顺心就连打带踹，可怜的女孩一边哭一边被动承受着他的施暴。
皓月站在暗处，清点了一下人数，一共四个，很好，人齐了。她俯下身，从角落里一步一步挪到沙发后面，昏暗中，她觉察到似乎有人盯着自己，侧头一看，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沙发后的地上露出一颗女孩的头，躺在地上歪着脖子瞪着眼睛望着她。皓月心下大骇，捂着嘴不敢出声，和那女孩定定对视了几秒，她突觉不对，匍匐着过去，颤抖着手指去试她的鼻息。
哪有什么鼻息了，人都凉了。
再仔细一看，她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女孩，她在地下13层见过，她还跟她打过招呼，试图跟她搭话。
然而最终她们还是没能搭上话。
女孩浑身赤/裸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脸上身上凌乱不堪，伤痕惨不忍睹，皓月咬紧牙关，她甚至听到自己的牙齿因为颤抖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胸口堵得连呼吸都困难，而巴德和他的腿毛们还未停歇，肮脏猥琐的话语充斥着她的耳朵。其他女孩们也很快就经受不住他们的虐待和折磨，巴德其中一个小弟不知在玩什么把戏，惹得其他三个人尖笑连连。
这帮杂碎。
她不想再等，悄悄伸手替逝去的女孩合上双眼，然后摸着沙发背缓缓起身。
刚刚被甩了一巴掌的女孩此时被巴德拽到了身上，她一抬头就和沙发后的皓月四目相对。震惊之时，她看见皓月竖起食指，向她比了个“嘘”，然后，她看到那只手迅速从后面捂住巴德的嘴，另一只手上的匕首飞快划开了巴德的脖子，力道之大刀痕之深，仿佛要把他的人头一起割下。
几乎是瞬间，滚烫的血液喷溅出来。巴德那破风箱般的嗓子发出弥留之际的“咳咳”声，他瞪大双眼也没能看到是谁杀了他，挣扎着伸手却什么都没抓到。
女孩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她身上已经溅满巴德的血，热得发烫。她想尖叫，但仿佛喉咙被人锁住，发不出半点声音。剧烈发颤的双腿带着她滑下巴德毫无生气的身体，她用手撑着自己向后爬，然后她看到那个红发女孩提着匕首朝另外三个人走去，一步一步，像是索命的魔女。
巴德的三个小弟此时正沉浸在快感中，他们当然听到巴德发出的声音，但只当是他们老大正嗨呢。等他们发现异样时，早已来不及了，连着两天的酒精和纵欲早已麻痹了他们的神经，当冰冷的匕首抵上了他们的脖间时，一切都已晚了。
皓月下手的速度极快极准，压根没给那三人反应的时间，迅速地结束了这一切。房间内的女孩们在短暂的惊恐后出乎意料的很快镇定下来，在皓月的示意下迅速离开了房间。而皓月则淡定地捡起桌上的纸巾擦干了匕首上的血迹，环顾四周检查了一番之后本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巴德的尸体和衣物一顿翻找，终于在其中一件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点烟器大小的东西。那是巴德的秘钥，可能也是她逃出蜂巢的钥匙。拿着东西的她打算尽早离开，但没走两步就被人抓住了脚踝，是那个她进门时就已经瘫在地上的女孩。
女孩面容苍白，嘴角青紫还有丝丝血迹，她的身下也是一滩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或者，那就是她自己的血。
“刀借我一下……”她气若游丝，说这几个字已是非常吃力。
皓月几乎瞬间就了解了她的意图，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把刀递了出去。她甚至开不了口，说那句“活着就有希望”……
女孩接过匕首，原本浑浊的双眼终于有了光，几乎连半秒都没迟疑，举起匕首就往自己的心窝扎去，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那力量几乎穿透了她薄薄的身体。然后，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闭上眼睛。
她终于再也不用回到笼子里去了。
皓月怔了一会，随即心情沉重地收回匕首，又从地上扯过来一条摊子给躺在地上的女孩盖上。她无法言明此时的心情，她只想一把火将这里烧个干净。
此时，正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人不少，应该是蜂巢的人知道房间里发生意外了。皓月攥紧秘钥和匕首，推开暗门进入花/径，想要顺着通道逃去别的楼层，迎面却看到对面来了几个前往别的包厢的姑娘，瞬间紧张得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她现在这幅样子，身上沾着血，手里拿着刀，怎么看都是一幅在逃犯的样子。于是她没有冒然印上去，而是贴墙站好，把路让给对方，示意自己不具威胁，希望她们不要出声暴露自己的位置，虽然头顶就是明晃晃的监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几个姑娘并没表现出慌张，看见她手持匕首也没有多言，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脱给了她一套衣服，衣服虽然风情但不暴露，正好遮住她身上的血迹，然后她们继续无声地向前走去。
佛志怪小说中那些避逃荒野的落难人，被好心的山间鬼魅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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