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第224章
“此花开得倒是别致。墙角小花，却也有一番旁的花没有的清丽。”
骤然出现的声音，惊得出神的夏夕颜骤然回神。她亦不转身，只笑得落寞：“夕颜乃薄命之花。黄昏初开，明晨便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便如那些倏然香消玉殒的薄命女子，不过皆是一些易碎易逝的美好罢了。”
那人似是不解：“姑娘年华正好，为何多说这些伤感之语？”
夏夕颜微微一笑，不必回身，她也知道那人是谁，能在乾元帝赠予玲珑翁主的园子里肆意行走的男子，皆是皇亲贵戚。这般年岁，除了二皇子周予洐，她根本不做他想。她看得出神，周予洐似是好奇，道：“姑娘很喜欢夕颜花吗？”
“是啊。”她轻轻点头，“旁人皆厌此花不幸，可我却觉得，不必生于富贵荣华之地，哪怕是墙角荒芜之处亦能破土而出，此花之生机，又怎是那些需要细心呵护还不一定能存活下来的牡丹芍药之流可比的。”
“姑娘这话倒是奇了。”周予洐忽然笑了起来，“姑娘方才还说夕颜之花，不过寥寥几个时辰的生命，又怎么谈得上有生机呢？”
“不过是些疯话罢了。”夏夕颜敛了笑意，回头去看他，“惹得二皇子殿下发笑，是臣女的不是，臣女给殿下赔罪。”
见她骤然态度大变，周予洐一时无措，见她转身要走，连忙阻拦，致歉道：“你怎么突然要走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了？我向你赔罪可好？”见她依旧不展笑颜，他连忙又道，“你喜欢夕颜，亦没什么不好的。夕颜清丽又别致，我亦是喜欢的。”
夏夕颜闻言，面红耳赤，怒瞪了他一眼，将周予洐弄得不明所以。乍闻一声轻笑，娇俏的翁主拾步而上，取笑周予洐：“阿娘常说二哥哥稳重，原来却是看错了，这朗朗乾坤的，二哥哥竟做起了登徒子吗？”
周予洐不解其意，便去看夏夕颜，见她低着头，更加疑惑。只见虞握瑜上前几步，挽住夏夕颜的手臂，对他道：“二哥哥红口白牙的，便说什么喜欢夕颜，也不知得了我这夕颜妹妹准许了没有。”她晃着夏夕颜的手臂，介绍道，“二哥哥有所不知，我这位表妹，便是名唤夕颜呢。”
周予洐红了耳根子，连连作揖：“竟是我孟浪了，还请夏姑娘原谅则个。”
“不知者不罪。”夏夕颜避开这礼，“二殿下言重了。”她看着虞握瑜，含羞带怯地问道，“表哥可到了吗？”
“就知道夕颜妹妹更喜欢哥哥。”虞握瑜伸手一指，只见身姿挺拔的少年郎站在台子下方，只含笑着看她。夏夕颜按捺不住，频频看向他，只是碍于虞握瑜还挽着她，一时不好挣脱，虞握瑜自是善于体察心意，连忙松开她，还推了她一把：“夕颜妹妹既是等不及了，便赶紧去吧。何须顾忌我呢？”
得了她的话，夏夕颜连忙跑下台，如同乳燕投林一般迫不及待，差点摔倒，虞怀瑾在下头赶紧接住她：“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夏夕颜脸红着退出他的怀中，一时不敢说话。虞握瑜同周予洐一同下来：“有哥哥在，夕颜又需要怕什么呢？左右哥哥不会让她受伤的，是不是？”
夏夕颜抬眼去看虞怀瑾，却见他亦在看她，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们二人郎情妾意，周予洐不知为何，心中只剩酸涩。
他的母妃欣贵妃与简国公夫人交好，“予洐”这个名字，还是简国公夫人取的。他见到夏夕颜的第一眼，便觉得她很熟悉，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让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同她说话。他本喜欢明艳妩媚的女子，可不知为何，一看见夏夕颜，他便移不开目光。
——乾元二十七年三月，宁平郡王虞怀瑾迎母家表妹夏氏为妻。天子赐婚，公主得媳。
临出嫁的那一晚，周予洐潜入夏府，见她等在院中。一身粉色衣裳，胜过了满树的芳菲。周予洐只觉得喉间涩然，低声问她：“这桩婚事，你欢喜吗？”
“臣女与表哥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之交，表哥待我亦是极好，这般好的婚事，臣女又怎会不欢喜？”夏夕颜言笑晏晏，一双眸子里硬生生透出了不可直视的情意，看得周予洐下一刻就想转身逃走。他握紧了拳头，似乎还不肯死心：“夕颜……”
“殿下知道，夕颜花为何这般独特吗？”她出声打断他的话，缓缓道，“因为它不长于深宫□□之中，它亦是自由之花。”她目光灼灼，看着周予洐，“而臣女，独爱它这一点。”
周予洐沉默半晌，道：“我明白了。”他走得悄无声息，待她走后，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才推门出来，方才二人所言，她俱已听了个清楚：“二皇子天资聪颖，远胜过大皇子数倍，以夏家的门楣，姐姐若肯——母仪天下，唾手可得。”
夏夕颜抬头望着夜空，星星点点的光亮，照亮了她前行的方向：“那非我所求，我亦无意那个位置。皇宫太冷了，我熬不住的。”她转身看她，“那你呢，夕如？孤寒高位，深宫寂寥，便是你执意所求的吗？”
“父亲和兄长身居高位，夏家却无一个女儿入宫，便易生变。帝王的容忍是有限的，夏家已经到了送女儿入宫的时候了。”夏夕如淡淡道，“这条路是可以不让我去走，可我为庶女，既已注定择不了更好的夫家，何不去那内廷之中搏一搏，来日光耀门楣，便也算回报了夏家多年养育之恩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夏夕如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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