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214章
成启十一年九月,明毓皇太后遵成启帝之意,册立皇三子周平晏为太子。同月,顺贵妃夏氏病逝,太后下旨追谥为恭顺皇贵妃。
恭顺皇贵妃的灵柩出殡的前一日,平晏在灵前哭得撕心裂肺,明蓁的表情却始终很平静。
痛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从乾元三十年到成启十一年,她从当年宠冠六宫的昭皇贵妃走到如今权倾大周的明毓皇太后,容颜已改,鬓已斑白,什么的已经改变,就连这副心肠也已经在日复一日中变得冷硬。这十一年来,她先后失去了丈夫、女儿、侄女……就连唯一的儿子,也即将离她而去,时至今日,她夏明蓁早已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做人上人,原本就是孤独的。
平晏还在流泪,他年纪小,哭多了自然伤身,可是他身为大周的储君、未来的君主,明蓁若不开口,谁也阻止不了他为生母的死痛哭。在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明蓁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怨恨……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无论是为了什么,明蓁也始终是她的杀母仇人,这一点无可辩驳。过了好半晌,春风上前劝道:“太子殿下年纪小,再哭下去,只怕身子受不住呢。”
明蓁终于分出一点目光给周平晏,淡淡道:“带太子殿下下去休息。”立刻就有宫人上前来搀扶跪着的平晏,他却断然挣开他们,对着明蓁含恨道:“母妃她是您的亲侄女,如今被您逼死了,您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吗?皇祖母,您有心吗?”
他自是恨极了明蓁,他并非全然无知的三岁小儿,恭顺皇贵妃原本身体康健,却在一夜之间病逝,谁都知道其中必有猫腻。而夏夕颜原也贵为贵妃,谁能悄无声息地让她去死?莫过于眼前这位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明毓皇太后。他虽是养在太后膝下,但为人子女者,生母骤然早逝,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明蓁面无表情,并不回答他,只道:“太子,注意你的身份。哀家是你的祖母。”无论什么时候,若要为人君,便应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善恶不言于表’,这是他最该学的东西。
可是平晏少年意气,并不懂得掩饰自己的脾气,他怒道:“皇祖母?您如何配做我的皇祖母?!是您亲手逼死了我母妃,您就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太子!”明蓁终于看向他,双眼中俱是冷厉之色,她步步逼近平晏,见他惊恐地步步后退,她才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殿中几个为恭顺皇贵妃守灵的宫人,“尔等退下。”
殿中很快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春风和他们二人。明蓁这才看向惶惶不安的周平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直接甩手给了周平晏一个耳光:“不知死活的蠢东西。”她用得力气极大,直接将周平晏打倒在地,她冷眼看着平晏,话却是对春风说的,“将太子身边伺候的宫人尽数杖毙,另调一批听话的过去,记得让他们管好自己的舌头,若再有风言风语传入太子耳中,休怪哀家不讲情面。”
春风看了平晏一眼,心下可惜这位太子殿下,别说如今还未继位,即便是将来继位了,生杀大权也依旧掌握在太后手中,听信别人的挑唆而敢顶撞太后,实在是愚蠢至极的行为。皇上若非执意与太后作对,今日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是,太后。”
平晏闻言,正要说话,却被明蓁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讪讪不敢出声。明蓁料理了那些宫人,这才对平晏道:“哀家还以为你有多少本事,连自己的宫人被哀家处死了也不敢出声反抗吗?废物。被别人拿来当枪使还不自知,蠢货。”她没有那么多耐心,字字珠玑,直把平晏说的面红耳赤。
明蓁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做了太子,哀家就拿你没办法了?天真!哪怕你将来做了皇帝,哀家能将你捧上去,也一样能将你拉下来。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着飞了?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她声音淡淡的,直将周平晏骂得狗血喷头,“若非你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哀家难道等不得你大婚亲政吗?若非你耳根子软、易听谗言,你母妃何至于不得善终?”平晏今年十一岁,年岁说小也小,说不小也不小了。若是他当真有帝王之才,依照明蓁的身子,自然还能再等两年,等到他十五岁大婚亲政,将大周江山交给他,何以这么狠心地替他处理掉一切的隐患?难道她不心疼恭顺皇贵妃吗?夏夕颜也是她的亲侄女啊!可她太了解平晏了,他立不起来的,所以恭顺皇贵妃不能留。
明蓁指着他骂道:“你知道朝野上下有多少人盼着你死吗?哀家迎宗亲子弟入宫,又何尝不是将他们视作人质?他们一个个的,巴不得你与哀家闹得不可开交,然后好趁虚而入!你以为哀家是毒妇,哀家没有心,那他们又是什么好人吗?他们在背后撺掇你在生母的灵堂上与哀家反目成仇,最好能让哀家一怒之下废了你!周平晏。你当真以为你这个太子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了吗?简直是愚不可及!”
平晏仍不岔:“若是皇祖母觉得孙儿德不配位,大可直接废了孙儿。孙儿就此离开京中,做个藩王。自然逍遥快活。”
“逍遥快活?”明蓁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周平晏,你是什么人?你是圣神章武孝皇帝的嫡系孙,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儿子,你是这世上最正统的血脉。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意图全身而退,来日登上皇位的宗室子弟为求心安,他们能放过你吗?当真是可笑至极。”见平晏一时怔住了,她叹息一声,“晏儿,哀家是你的祖母,哀家不会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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