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第210章

昭华这一生顺风顺水，究其一生，竟是只有“情”之一字，叫她狠狠栽了一回跟头。她情窦初开，视那人为她的如意郎君，就此舍了一切去，只求能与他长相厮守。而她于那人而言，不过是在给夫人买花灯途中匆匆一瞥的过客。若是叫他来选，若是早知晓自己这出于仁义的“举手之劳”竟会惹得那高高在上的天家帝女动了心，哪怕明知他早有妻室，也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如飞蛾逐火，哪怕被燃烧殆尽，也九死不悔，是否还会出手相助？1

        后来细细想来，也许一切不幸的开端，便是这一夜的灯火阑珊。只能叹一句命运弄人啊。

        灯会上救了昭华的那人，不是别人，却是默太嫔甄嬛未出五服的侄子，名唤甄致洺。昔日甄家因甄远道私藏摆夷罪女之事，祸及全族。玄凌下旨，甄家三代不许为官，甄致洺这一支无辜被殃及，再不许入仕，只得从商。加冠之年遵从母命，迎娶了娘家的嫡亲表妹傅氏为妻，夫妻情深意笃，相互扶持，风雨同舟，伉俪情深。

        人家已有佳偶，我们又怎好插到他们中间去？明蓁自然不允，可昭华却不肯死心，她几次三番去寻甄致洺，将她的情意闹得沸沸扬扬。

        明蓁不忍见她失魂落魄，劝她道：“世上男子千千万，你是天家公主，你想要什么样的男子得不到？又何必要苦苦执着一个已经成家了的男子？他对他的妻子一心一意，你几次去寻他，纵然许之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他可曾动心？”他叹息一声，“昭华，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男子都想要迎娶公主的。他只愿与他心爱的妻子携手一生，你何不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可是母后……我是真的喜欢他。”昭华哭得狼狈，她素来爱美，却为了一个男人丢弃了自尊，只晓得一意要与心上人携手，“昭华平生别无所求，只有他……”骄傲如她，如何肯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商户女？她无法动摇甄致洺的决心，便私下去见了傅氏几次，劝说她与甄致洺和离，可她般柔柔弱弱的女子却也是一身傲骨的，昭华愣是说破了嘴皮子，她亦是不肯点头。

        昭华无法，回来哭着恳求明蓁下旨赐婚：“哪怕是做妾，女儿也想嫁给他！求母后成全女儿吧！”

        明蓁恨铁不成钢，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胡言乱语！”她气得浑身发抖，“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样子？！你自己丢了面子还不够，还要大周的列祖列宗都跟着你一起丢脸吗？周澹雅！你给哀家清醒一点！你是大周的长公主！拿出你公主的样子来！”

        昭华跌坐在地上哭着，她知道自己是糊涂了，普天之下，哪怕是国破了，也断然没有一国长公主心甘情愿去给一个商人之子做妾的道理，更遑论那甄致洺不过是罪臣之后。更遑论她是太后亲女，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从情窦初开到心如死灰，昭华只用了短短的十几天。她似乎看开了，确实不再想着嫁给甄致洺。明蓁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又何尝不心疼她？

        推开昭华宫的大门，明蓁看着那道身影蜷缩在角落里，脸上的泪痕未干，神情却是呆呆的，眼里的光似乎一夜之间熄灭了，满是空洞。明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将她揽入怀中，低声哄道：“澹雅，你要知道，纵使是公主，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皇权至高无上，可驱策百姓，却终究不可掌控人心。”她摸着女儿的脊背，轻轻道，“哀家与你父皇走过了那么多日子，如今想起来，还如同昨日一般……纵使母后如今大权在握又如何？母后想要的，始终没有得到……”

        若是夏明蓁今生有所求，那必然是与周玄凌白首偕老。可“白首”二字，实在太过难得，正如这世上的圆满，终究是可求却不可得的。

        昭华合上双眼，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母后，昭华明白。”她从梳妆台前的匣子里取出一个玉盒，明蓁看着她打开盒子，取出一对同心结，“母后，将这个送给他们吧。昭华此生与他有缘无分，只盼着他们永结同心、生死不离……”说着说着，她又是一阵痛苦。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甄致洺啊甄致洺，周澹雅愿意放过你。她这一生，生来千娇百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一颗芳心都落在了你身上。虽然她不能和你在一起，但她仍然盼着你能与心爱之人相知相守，琴瑟和鸣……

        昭华万般不舍，却终究选择了放手。可她想要放手了，却不知道人心之复杂险恶，实非她所能预料的。为求一条重回仕途的康庄大道，甄家遗老逼死了傅氏，走了夏家的路子，递话给明蓁，意图求娶长公主。

        人心之险甚山川。这世上的人，终究是欲|壑|难|填。只可惜了昭华这一片女儿情思，到底是沦为了他人扶摇直上的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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