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许是恬嫔总拿龙胎说事，假的说多了，也竟然就成了真的，快四更天的时候，她宫里又突然乱了起来。

        春风将熟睡的明蓁叫醒，声音有些焦急：“娘娘，娘娘！恬嫔小产了！”

        明蓁猛然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春风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道：“今日恬嫔宫里去了棠梨宫请皇上，说是恬嫔腹痛难忍。皇上那时已经睡下了，本以为是她故技重施，便没有在意。谁知道到了后半夜，陆昭仪突然慌乱地跑去了棠梨宫，说是恬嫔小产了……”陆昭仪是恬嫔宫中的主位娘娘，照料恬嫔的身孕，她责无旁贷。她一向稳重，突然闹出这么不顾身份的事情来，只怕恬嫔多半是真的不好了。

        明蓁整理好自己，匆匆忙忙地就要往恬嫔宫里赶去，却被李长告知，玄凌叫她止步，莫要前去看望恬嫔。1

        明蓁一想就知道玄凌是怕她触景伤情，恬嫔之今日，如何就不是明蓁之从前？这般一想，难免有些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感。玄凌不许她去，她就待在永宁宫里等玄凌过来。虽然李长没有嘱咐，但是明蓁就是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明蓁支了下颚在出神，过了没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许倦意，于是迷迷糊糊地小憩了一会儿。

        不觉已到东方吐白，明蓁忽然醒了过来，只见玄凌正向她伸出手，见她醒了，又收了回去，整个人看着十分疲惫无力：“原想将你抱到床上去睡，却不料，竟是将你闹醒了。”

        明蓁见他憔悴的样子，不由一惊，心疼之下忙拉住他的手道：“皇上。”他却好像不曾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见状，明蓁更是心痛，再度唤他，“明郎……”

        他微微回神，朝明蓁微笑，笑容里却满是沉重的疲倦，他说：“怎么了？”

        明蓁赶紧拉他坐下：“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是。明郎，你……”明蓁正要安慰他几句，他的语气是哀伤的，但是哀伤之中又有几分习以为常的冷静和孤寂，他说：“恬嫔的孩子没有了。”语罢，玄凌把脸埋入明蓁的手掌，不再说话。他身上的伤痛渲染着明蓁，让她亦不自主地悲从中来。这一刻，他不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而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

        明蓁知道他难过，她这时才体会到了太后所说的那些话——“你失子难过，皇帝更难过。他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惹怒了上天，上天要惩罚他，才会让你经历这丧子之痛。他心里难受，但他是皇帝，是大周的天子！即便难受了，也不能说出来。你怨他，那他又该怨谁呢？还不是只能怨他自己？”

        明蓁心酸地落泪，轻轻环住他的身体：“明郎，你还会再有孩子的……”顿了顿，她肯定地说，“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玄凌，只好紧紧地抱住他，“明郎，你好好睡一会儿吧，莫要再想这些事情了，昭昭在这陪着你。”

        玄凌“唔”了一声，硬是要枕着明蓁的腿睡，还抱住了明蓁的腰身。睡之前，他紧紧拉住明蓁的手，目光灼热迫切，他道：“昭昭，朕一定会和你再有一个孩子的。一定会的！”

        明蓁心里的酸涩无处排遣，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承诺道：“会的，我们一定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提起明蓁当年小产的事情，但是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翻过去就能翻过去的。

        只是这一次，明蓁终于知道了，当初她小产的时候，玄凌有多难过了。他自始至终没有一字半句提起恬嫔，这个同样失去了孩子的女子的安危。

        因为玄凌他，终究是凉薄的。

        那么话又说回来，一个不得他喜欢的女子失了孩子，他都这么难过，那么明蓁——这个他最爱的女人失去了孩子，他又该难过成什么样子？

        可见，是她错怪了玄凌。

        她以为玄凌不痛，但其实他和她一样痛，甚至于，比她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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