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平安如意
这一晚注定是花水岛居民难眠的一晚。
花水小学二年级的林老师一家家敲开孩子家的门，询问孩子们有没有见过谭乐乐。在一次次得到否认的答案后，就算身躯已然疲惫，她依旧坚持着提着那股气奔赴下一家。
以及在每个街口大声疾呼谭乐乐名字的迟老师，和走遍每一个弄堂死角的宿老师。
于是接二连三地，原本已经熄了灯的房子里又亮起了暖色的灯光，许多居民冒着严寒披上了衣服，跟着一起开始了全岛搜寻。
“谭乐乐！谭乐乐！”
这是小朋友们呼唤同伴的声音。
“阿乐哎！回家唻！”
这是老人们呼唤幼童的声音。
在搜寻的人群里，迟嘉榆还看到了打着手电的邵家父亲以及拉着邵宝贝手的邵家母亲，两人同样边走边呼喊谭乐乐的名字。邵家母亲的脸上带着后悔：“哎呀，下午我话是不是说重了……”
“赶紧找吧，找人要紧。”邵爸爸举起手电，往远处照了照，继续呼喊谭乐乐，“乐乐哎！在不在？”
迟嘉榆收回视线，转身朝最后一个地方跑去。
夜晚的花水岛码头是孤独冷清的，售票厅的门关了，锁住了独自前往岸边的可能性。迟嘉榆沿着车棚一路找，终于在道路尽头看到了扒着栅栏巴望着石墩子的谭乐乐。
看到小男孩的一瞬间，迟嘉榆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想了想，干脆拉了个群，把林娜娜、宿璟和谭阿美都拉进了群里，发了一个码头的定位在群里，留言道：“孩子找到了。”
做完这一切，迟嘉榆收起手机，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谭乐乐身边：“谭乐乐，怎么大晚上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小男孩回过头，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整座岛掀起了轩然大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怏怏：“迟老师，我想去帝都找爸爸，但是码头没开门，我也没钱买船票……”
迟嘉榆蹲下来，保持了一个和小男孩同样的高度：“买不到船票就应该马上回家，不要在码头逗留。”
“但是爸爸都好久没来看我了哦。”谭乐乐摸了摸脑袋，“不过我也没有很想他，我就是想去看看升旗仪式。”
迟嘉榆心底叹了口气：“等妈妈有空了，让妈妈带你去。”
“嗯嗯。”谭乐乐又高兴了，“到时候我还要去吃麦当劳！”
“可以，如果那个时候迟老师也在帝都，迟老师请你吃。”迟嘉榆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现在你该去睡觉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小孩子要长不高的。”
谭乐乐眨眨眼：“迟老师，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天天熬夜啊？”
“啊？”迟嘉榆脑袋转了好几个弯，终于意识到谭乐乐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说自己矮，“……迟老师小时候不熬夜的，老师矮是遗传的原因，遗传你知道吗？”
谭乐乐诚实地摇了摇头。
“遗传就是……”
遗传就是亲代表达相应性状的基因通过无性繁殖或有性繁殖传递给后代，从而使后代获得其父母遗传信息的现象。但是这样的解释显然不适合告诉小学生。
迟嘉榆绞尽脑汁，终于勉强想了个能搭上点边的：“别人说你长得很像你妈妈，这就是一种遗传。”
“懂了，”小朋友恍然大悟，“迟老师你经常说的你小时候和我一样调皮，这也是一种遗传。”
“……”迟嘉榆扶额，“这些知识确实有点超前了，咱们高中再学吧。”
他提醒谭乐乐：“千万别说你和我有遗传关系，咱俩没有的，知道吗？”
“哦。”小男孩听话地点点头。
海风吹过来，一时间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带着女人奔跑后的喘息声，最后一整个放大。谭阿美猛地抱住了儿子，放声大哭起来：“乐乐哎……”
小男孩被母亲抱得密不透风的，从怀抱里挣扎出一个脑袋，眼神中带着一点惊恐和迷茫。
林娜娜拍拍谭阿美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吓到孩子。
完成了自己使命的迟嘉榆默默退到了一边，背脊抵上了宿璟的胸膛。男朋友的手抚上来，慢吞吞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在黑暗里，两个人并肩而立，却也传递着隐秘却有力的慰藉。
兵荒马乱的一晚最终在谭阿美的眼泪和感激里收场，居民们在得知谭乐乐就在码头后也松了口气，一个个说着“还好人没事”，也打着呵欠回家睡觉去了。邵家母亲虽然带着几分不情愿，但还是站到了泪眼滂沱的谭家母子面前，为自己下午的刻薄话道歉。
第二天，在老王校长的强烈要求下，花水小学的三个年级齐聚国旗下，听老王校长讲了四十分钟的“要与同学友善相处”和“出门之前必须经过家长的同意”，收效如何暂且不说，迟嘉榆关注到的是邵宝贝和谭乐乐对待彼此的态度比以前多了几分礼貌和客气。
离家出走风波过后没几天，研究生初试结果出来了。尽管没有参加考试，但迟嘉榆还是持续在线地关注了考试的后续。
上午查询成绩的通道开放后没多久，微信上安图森就发来了消息。
安徒生不相信眼泪：“小鱼！宿草滴宝！你安爸爸我好像撞那什么运了！！！！”
安图森发过来截图里，他的成绩并不如他预想的那般糟糕，相反的甚至可以称得上高分，妥妥地可以进入复试。
迟嘉榆给他发了一个祝贺红包：“我就知道我的好大儿一定可以成功！”
安图森美滋滋地收了红包，回了一句“谢谢我儿”。
互相叫完儿子，两人都在精神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满意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迟嘉榆问安图森：“老安，你备考用的教材书目能不能发我一份？”
丧了整整两个月的安图森此刻正是最扬眉吐气的时刻，他刷刷刷发来一列书单，还说：“我地方还剩了几本没做完的，要不给你寄过来吧？”
说完这句，安图森又意识到了不对劲：“不对啊，你小子下半年也读研了，还读的原来专业，你关心其他专业的事情干啥？”
几秒后安图森撤回了这句疑问，发来一个懂了一切的表情包：“哦……给你家宿草要的吧？他还是决定回来读研了？”
作为唯一被迟嘉榆透露了恋爱消息的远程好友，安图森也坚定地偷偷扛着“鲸鱼cp”的大旗。
“对，他要参加下半年的考试。”迟嘉榆对于安图森嘴里的“你家宿草”已经适应良好了。
安徒生不相信眼泪：“哇哦，宿草竟是我学弟。”
为了这位超强学弟，安图森又刷刷刷发来几张书单：“这都是我参加考研班的时候老师给的，他说这些是变态考生才用得上的，我们这种普通人看看过就可以了。我居然也有能甩出这些书单的一天。”
迟嘉榆对安图森道了声谢，又给他发去了一个祝福红包。
新的红包安图森没有收下，只是笑嘻嘻地表示希望等迟嘉榆带着宿璟回a大之后两人能请自己吃一顿饭。迟嘉榆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请他吃三顿以上。
结束聊天，迟嘉榆对照着书单把上面的书一本一本拖进购物车里，眨眼间花去了半个月的工资。
怎么会有种小时候和妈妈去逛书店的感觉呢？迟嘉榆一边确认付款，一边想道。
物流大概是意识到孩子读书的问题拖不得，书单上的第一批书两天后就抵达了滃市，快递中转站的负责人给迟嘉榆打电话，告诉他正好有人回岛，可以顺便把书带回来，省的他再跑一趟。
有人能直接送到家门口，迟嘉榆自然是欢迎的，同时他也对这个送书的人产生了一点点好奇——究竟是谁呢？
当天下午，迟嘉榆刚把一群小学生送出校门，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牵了蔡如意的手，又朝他走回来：“你好，迟老师。”
青年有着一张陌生的脸，迟嘉榆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打量，“你是……？”
青年微微一笑，主动朝他伸出手：“我是蔡如意的哥哥，蔡平安。”
平安，如意。家长取名带着无比美好的寓意。
“你的快递现在在我家，我等等给你送到学校里吧？”蔡平安说。
原来那个回岛顺路的人是蔡平安。迟嘉榆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买的书有点多，那一大箱子书要扛走确实需要不小的力气。
“要不我自己去拿吧？书怪重的。”迟嘉榆说。
“不用，你在学校等着就好，”蔡平安的语气很是热情，“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回花水小学了，顺便可以回来转转。”
人家校友想忆往昔，迟嘉榆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对蔡平安笑了笑：“那就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的。我大概十分钟后就送过来。”蔡平安说。
十分钟后，迟嘉榆等到了自己的那一大箱子书。蔡平安才放下纸箱就迫不及待地往办公室外走，说是要去找楼上的其他老师聊天。迟嘉榆当然不会阻拦，只是同时也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好奇。
究竟是哪个老师这么有人格魅力，让蔡平安如此的念念不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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