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天子言
阮姝从未在宫人手中受过此等屈辱，靠在洛子意怀中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委屈极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终于承受不住扑簌往下掉。
如珠如玉识趣地带着宫人出殿。
洛子意拍了拍阮姝的肩，哄也似的对她说：“欺负你的人，夫君已经帮你赶走了，别伤心了，以后断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阮姝啜啜泣泣不成声，想到今日受的这一遭，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恼道：“选妃宴，我不去了！”
洛子意无奈，继续哄道：“姝儿如今是皇后，选妃宴皇后必须亲临，你若是使小性子不肯去，百官会说你心胸狭隘，德不配位！”
“那又如何？随他们去说，瑶华宫的门关上，我也听不到！”阮姝不以为意道。
“百官自然不会只是说说，他们会因此事再提废后。”洛子意表情肃穆，“姝儿难道不想做皇后，不想做我的妻子？”
“妻子？白嬷嬷说，天子无妻！”阮姝心有怒火，抬手锤了两下洛子意的胸口，冷声继续说，“什么妻子，都是陛下在骗我！”
听到阮姝不喊夫君改口喊陛下，洛子意攥紧了拳，后悔刚刚只是下令将人杖毙，太便宜她了，继续低声哄着阮姝：“白嬷嬷就是个老妖妇，她口中的话信不得！”
阮姝哼了一声，从他怀中挣脱，抹了眼泪，又委屈道：“给你选美人又不是给我选，何苦拉着我去受这份罪？”
洛子意泯然一笑，“原来姝儿是在吃醋？”
阮姝不承认：“我未用早膳，哪来的醋吃？”
洛子意笑叹一声：“你如果不喜只给我选美人，到时候遇见喜欢的，挑进瑶华宫中给你做婢女，如何？”
今日选妃宴来的大半是世家贵女，让她们入瑶华宫做婢女，且不说世家女会不会伺候人，就是这般出身怎会甘心入宫为奴，亏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哄她。
阮姝垂眸细细想了一番，洛子意不会没由来地说来这么一句给她听，阮姝止了哭声，抽噎着抬头看向洛子意，问道：“你不是在诓我？”
洛子意笑道：“天子无戏言，只要是你瞧上的，随你挑选，姝儿是皇后，哪怕挑几个世家女近身伺候，那是她们的福气。”
阮姝从洛子意平静的眸光中，窥出几分算计，心道：好你个洛子意，敢拿我做筏子，话是你自己说出口的，你最好别后悔！
瞧着阮姝平静下来，洛子意喊了宫人进来伺候，“去准备早膳！”
安禄子小声道：“陛下，时辰来不及了！丞相大人催了好几次！”
“等皇后梳洗好，时辰也误了，就让他们等着，不能让娘娘空着肚子去太极殿。”洛子意道。
安禄子硬着头皮应下，跑去瑶华宫的小厨房把热了几遍的早膳赶紧端去正殿，伺候皇帝跟皇后用膳。
辰时四刻，三公九卿早已在太极殿等候多时，吉时早就过了，朝臣让丞相催促不下十次，才见帝后二人姗姗来迟。
皇后头戴金凤衔珠步摇，身着正红凤穿牡丹彩绣宫装走到裕太妃身前，屈膝行礼，“裕太妃金安！”
裕太妃代管六宫，故而也来了。裕太妃看到阮姝喜不自胜，正要开口，身后的嬷嬷咳了两声，示意她注意言辞。
裕太妃怏怏不快道：“皇后起身，快入座吧！”
阮姝起身大方地坐到洛子意身旁属于她的位子。
阮姝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被百官时刻注视着，见皇后举止端庄娴雅，百官开始各怀心思。
阮良忠刚刚从安禄子口中得知洛子意给阮姝的许诺，此刻正揪心，若是阮姝选了武将或是富商之女倒也没什么，可如果选了世家女，此事就麻烦了，尤其是选到跟阮家相熟的世家。
阮良忠眯眼看向洛子意，可巧洛子意也正在看向他，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洛子意收回目光垂下头。
阮良忠放在大腿上手渐渐紧握成拳。
选妃宴开始，阮姝瞧着前世熟悉不过的人在眼前一轮接一轮的过去，按如珠在旁的提醒，说着：“准。”
如阮姝所料，当她准了宋兴尧的侄女宋如月，孙雨村跟宋兴尧皆是脸色大变。
秀女过去了三分之二，不见阮姝有异，阮良忠的紧张有所松缓。
新一轮十二个秀女进殿，立在殿中叩拜行礼。
阮姝终于等到了她想要见的人，四排三列中最显眼的位子，孙云燕一身素衣云裳，亭亭玉立如池中含苞待放的水芙蓉。
阮姝偏头看向洛子意，他嘴角含笑，目光直直盯着人群中的孙云燕，此刻，孙云燕也不顾礼节，抬头直勾勾望着洛子意。
阮姝见他们二人这般明目张胆，心中冷笑，转身笑着对如珠大声说道：“如珠，你看中间那个美人像不像碧玉？”
如珠一愣，见阮姝偷偷对她眨眼，立刻回道：“那位是孙家小姐，跟碧玉确实有几分相似！”
阮姝偏过头，对洛子意说：“陛下答应过我，若是我瞧上的美人，可以选入瑶华宫做婢女，我瞧了一圈就她合眼缘，我要选她做我的婢女！”
阮姝的声音不小，太极殿中的众人都听得很清楚，纷纷看向帝后二人。
洛子意惊站起身，厉声问道：“皇后怎么能选她？”
阮姝身子往后缩了缩，小声说：“陛下说随我选，我瞧着她觉得面善，怎么就不能选？陛下不是说天子无戏言吗？”
洛子意摸不清阮姝是不是有意，还是被如珠教唆的，偏偏从她话中挑不出错来，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只能干笑一声，劝道：“重新再选一个，这位孙家小姐不能给你做婢女！”
阮姝扬声怫然道：“为什么不行，陛下说了，便是世家女给我婢女也是她们的福气，怎么旁人都行，她不行！”
百官脸色巨变，唯有阮良忠憋笑看向孙雨村青紫不定的脸。
人尽皆知皇帝与孙家女有情，选妃宴前这几日，孙家门庭若市，前来结交之人都是冲着孙云燕此番入宫而来。
如今，皇帝许下承诺给皇后，皇后在几百个秀女中千挑万选，选了孙云燕，眼下孙云燕要想入宫只能在瑶华宫做个宫女。
阮良忠坐在自己位置上看着好戏，孙雨村对他投来杀意满满的眼神，以为这是他设下的局，阮良忠淡定地回之一笑。
皇帝金口玉言已开，阮良忠虎视眈眈，孙雨村不敢轻易开口，太极殿瞬间变得像万年冰窟一般，寂静无声。
洛子意骑虎难下，转而一想，孙云燕到底是入了皇宫，为奴还是为妃都不重要，他要的是人，转身坐回龙椅，开口道：“依皇后所言，朕准了孙云燕入瑶华宫为婢女！”
百官窃窃私语起来，皇帝此番所为，多有蔑视世家之意，即便是跟孙家不合的官员脸上，也带着些许忿色。
听到皇帝准了皇后选她为婢，原本还寄希望在皇帝身上的孙云燕失神地颓坐在地，入宫当个宫女，她还有何颜面见人，不如不进宫，嫁个世家儿郎也比这好过千万倍。
孙云燕正在开口，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孙家小姐出身世家名门，身份尊贵，怎能入宫做下贱宫女。”
“下贱宫女？”洛子意勾唇一笑，问道：“你是哪家的女儿？”
“臣女太仓中丞之女林芷伊。”林芷伊叩首道。
太仓中丞林海庸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心知女儿这辈子完了。懊悔自己没有让妻子教好林芷伊，让她说什么不好，说宫女下贱，天下谁人不知，皇帝的生母如今还是个采女。
采女，说的好听，可不就是个宫女。
龙椅上，洛子意不怒反笑，对林海庸道：“林中丞教了一个好女儿。”
林海庸俯身跪在原地，瑟瑟道：“陛下恕罪，罪臣教女有方，这就带回去亲自教导！”
“不必了！”洛子意一笑，“朕瞧着喜欢，既然进了太极殿选妃就留下来，做个御女。”
御女，虽然是个嫔位，却只比宫女高了一阶。
林海庸以为皇帝顾念世家势力，所以用低阶的嫔位惩戒林芷伊，以为保住性命，拜道：“多谢陛下。”
林芷伊尚不明就里，只是得了一个御女的位份，与父亲所说不同，脸上愤愤不乐。
“既然入了后宫，就该守宫中的规矩。”洛子意立刻收了笑，“徐福来，将御女林氏拖出去，拔舌！”
“陛下……”众人大惊。
徐福来早早得了阮良忠的授意，立刻让守在殿中的侍卫将人拉出殿，不过片刻，殿外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殿中的秀女哪里见过此等场景，听到惨叫声便失了礼数，俯身遮耳趴在冰冷的青玉石砖上，孙云燕与林芷伊是手帕交，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至于殿外等候的秀女，亲眼目睹了整个拔舌的过程，除了几个武将之女，其余的不是晕了过去，便是被吓得到处躲蹿。
选妃宴一下子成了一场闹剧，殿前失仪的秀女都没了选妃的资格。
阮姝假意缩在如珠怀中，睨了一眼满脸冷漠嘲笑的洛子意，这应该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却又不解，他难道就不怕孙云燕也会因殿前失仪入不了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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