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零章 是你的儿子
禁断离域大阵终于崩溃了,而在它崩溃的同时,九霄暗云大阵也终于彻底破解开来。
若不是张弃早有预料,恐怕这一次,他要就措手不及了!
这不比上次,上次九霄暗云大阵被破解,是因为张弃的血脉之力;而这一次,张弃是竭尽全力在维持着它的运转,却仍无法阻止它被破解的命运。
而失去了九霄暗云大阵的遮护,整座九楼山的真面目,也终于彻底展现了出来。
站在九楼山顶往下望,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密密麻麻的九大宗门弟子,如蝗虫一般爬满了九楼山,正从山脚往山上蔓延上去;半空中,一队队乘骑着飞禽的士兵遮天盖日;地面上,各种战马坐骑嘶吼连天,所到之处,似乎整个九楼山都要被他们踩成齑粉一般!
大概谁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了,所以九大宗门不但把几乎所有的军队全都派了出来,连宗门弟子也差不多全都来到了九楼山,整座九楼山都被人海给淹没了!
张弃再回头往九霄楼上望望,更是一幅触目惊心的景象。
此时的九霄楼似乎长高了,足有万丈高,整座楼却似被风雨侵蚀了无数个纪元一般,表面已经看不到一块完好的油漆,也没有一块石砖是完整无缺的,就连楼檐上的雕塑,也彻底变了模样,破破烂烂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剥落下来!
离着这么远,张弃也能感受到楼里那一则则天道,仿佛都要逃逸而去了。
不但九楼山遇险,甚至九霄楼,大概也要走到它生命的尽头了!
张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目往极远处望去,在天际处,正有一座高山轰然倒塌下去,那袅袅升起的烟尘,就算隔了数百上千里,居然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张弃不知道那山下有没有平民百姓,但他知道,那绝对又是一起浩劫!
“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管是圣天大陆,还是九霄楼,还是我们第一仙宗,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他深吸着气,掉转头,语气十分平静,就像讲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发出第一仙令吧,所有人,来九楼山,争取最后那一线生机!”
“那我们怎么办?”叶汝白问道,“我们要死守九霄楼么?守得住么?”
“我们为什么要死守?”张弃笑道:“我们化整为零,下山后再聚集。这九楼山就让给他们,看看他们能在这山上搞出什么名堂来。不然,我们谁也不知道九霄楼的秘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遗落的界面、打开了又有什么后果,实在太被动了。”
于是第一仙军分成了无数支小队,零零散散地混入了九楼山上的密林之中。
张弃与莫愁、萧瑟、卢小玥、叶倾城、樊娟和东方筱然走在一起。
这是自然的,他带着他的“后宫”,谁愿意来当他们的“电灯泡”啊?
就连他的女儿张雷音和樊绣,也自行组成一个小队,一路上与他们离得远远的。
这支小队之中,樊娟本是不愿和他走在一起的,但终于没有禁得起张弃、莫愁和萧瑟的轮番劝说;而张弃本以为叶倾城是不愿意一同行动的,却不料她竟主动要求要走作一路。
好在这支小队的实力也算强劲,除了张弃之外,萧瑟、樊娟和莫愁都已经突破到帝君,卢小玥虽然只是圣君巅峰,但也有帝君级别的战斗力,唯独只有叶倾城要稍弱一些。
相对于他们的实力来说,九楼山其实算不得大,下山的路不过数百里,不说眨眼即到,想来半刻钟也足够的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条路,却会走得如此的不容易!
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队大罗天军,这是罗天星宗的军队,由一名巅峰尊者级别的都总兵带领。他们也许是大罗天军的先锋,走得极快,居然就要到达山顶了。
六个帝君、一个圣君,对付最高修为仅是巅峰尊境的八千余名大罗天军士兵,这个力量对比,不管怎么看都是极其悬殊的,简直就是弹指可灭。
就算张弃等人不想多造杀孽,要想混过这一队大罗天军的拦截,也实在是小菜一碟。
然而真正遇上了,那结果却与张弃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大罗天军刹那间就分成了十几个小队,每个队只有四五百人,领队也都是神婴境、炼神境级别的军官;但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吃了什么药,这样一个小队,居然就能硬生生地扛住张弃的神通,而他们发起的反击,却连大五行之盾也挡不住,逼得张弃不得不后退!
堂堂帝君,被一队最高修为仅仅炼神境的士兵逼退,这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但张弃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旁观的莫愁等人,脸色也无比阴沉!
“这些人有古怪!”接应着好不容易脱离那队士兵的张弃,萧瑟沉声道,“我是百花之灵,我对非生命类的气息感知要敏锐一些,在这些士兵身上,我就感知到了非生命的气息!”
“非生命的气息?这是什么意思?”莫愁皱着秀眉问道,“难道这些士兵不是生命类的?”
萧瑟解释道:“非生命类的气息,是说有人在他们生命里做了手脚,大体上,应该是用一种什么手段,激发他们的潜能,给了他们非同一般的战斗力;但那代价,则是他们的生命!”
她望向那群还在搜索他们的士兵,低声道:“现在的这些士兵,每个人的实际战斗力,应该都要比他们的真实修为,要高出一两个境界;而且他们还用一种阵法组织了起来,所以就算是夫君,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会感到束手束脚,十分实力发挥不出一分来!”
她原本一直把张弃称作“傻哥哥”的,现在既然嫁给了他,他又是第一仙宗的宗主了,自然就不能再那么称呼,于是仿照东方筱然,她落落大方地叫起了“夫君”。
而莫愁、卢小玥和叶倾城,则还是沿用了原本的称呼。
卢小玥便问道:“如果集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能不能一举击溃这队大罗天军?”
他们七人都有帝君,或是接近帝君的战力,想来要战胜那群士兵,应该是有把握的。
张弃却摇了摇头:“似乎不行。你们看,又有军队上来了!”
这次上来的是一队七绝魔军,很奇怪,魔修与修神者应该是势不两立的,但七绝魔军与大罗天军却似乎相安无事,而且竟似有联起手来的模样!
“看来我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张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次九大宗门合围九楼山,应该不止是九大宗门而已,恐怕,神界、魔界、妖界和鬼界,都已经参与了。只有上界的人参与,才能强制地让九大宗门放下彼此之间的矛盾,不然,应该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他早就有这个猜测的,不过都没有得到证实。
他回过头,低声道:“我们不能和他们多纠缠了,要尽快下山去,想办法把我们的力量集结起来,然后回过头接应山上的第一仙军。这样,我把这个秘技传给你们,咱们混下去!”
他传给六女的,便是与茉莎一同领悟的“暗之掩灵术”和“易容术”。
还有一个“隐身术”的,但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那个秘术有些鸡肋了,极易被人发现,而且隐身状态下还无法战斗,所以张弃干脆把它放弃了。
不过想到这几个秘术,张弃也就想到了那个俏丽的小姑娘:她应该已是精灵国王了吧?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把脸一抹,再幻化一下身上那套战衣,于是就变成了一名神奕卫。
炼神境后期修为,一身金甲,地位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正是最普通的一名军官。
六女也纷纷变成神奕卫士兵模样,表面上看,就像是他的几名近卫。
这种组合在此时的九楼山中太常见了,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
于是张弃带着六名“近卫”下山而去,同时又让卢小玥给其他人发了讯号,让他们一定要提高警惕,现在的九大宗门军队,已不能用表面的境界来衡量他们的战力了。
乔装打扮之后,下山的路果然好走了许多。一路上和上山的九大宗门军队捉着迷藏,走了两天,他们已走到了山腰。当初在上山的时候,张弃就是在这儿遇到樊娟和张雷音的。
不过现在他们并没有遇到屠灭门的黑衣人,他们所走的路线,属于神奕卫的区域,所以极少看到其他宗门的人马。神奕卫的人他们倒是遇到几次,不过都没有注意到他们。
于是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山腰的一处石林中,张弃打算在这儿略微休息一下。
刚坐下来,便感到一股淡淡的气机,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
张弃微微一愣,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但还没等他想出点什么,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几人同时抬头望去,便见到在遥远的山顶上,不知何故竟然爆开了一阵阵绚烂的光芒!
七彩的光芒,正是在以九霄楼顶为中心,如孔雀开屏一般,缓缓地旋转着,又像一道灿然的圆弧;光芒之中,则有一道道亦虚亦幻的人影,似要从那光芒里冲出来一般!
张弃不由看向了东方筱然:“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几人之中,只有东方筱然是一直生活在九霄楼里的,对这座天下第一高楼最为熟悉。若是九霄楼有什么变化,恐怕也只有她才知道。
但东方筱然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她也不知道九霄楼里发生了什么。
莫愁轻声问道:“要不要上去看看?”
却听叶倾城急声道:“不要!”
她见众人都朝她看来,竟不知何故红了红脸,轻声道:“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儿来,若是现在倒回去,是不是前功尽弃了?山下那么多人还等着我们,我们要是……”
“倾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张弃想了想,“这样吧,莫愁,你和筱筱上去看看,一定要小心,下来的时候就让朱雀用易容术改装一下,带你们下来;萧瑟、樊娟,还有小玥儿,倾城,你们分头先下山去,把修仙者组织起来。我在这儿等一下,接应莫愁和筱筱!”
莫愁点点头,带着东方筱然掉头往山上而去;萧瑟却道:“夫君,让我留在这儿吧?”
张弃摇摇头道:“不用,你有地母生灵旗,生命之力对伤员的恢复是有极大好处的。你先下山去,若有冲出来的受了伤的第一仙军,你要救治他们。小玥儿你是负责联络的,你下了山,才能找到咱们第一仙宗的五堂,也才能把冲出去的第一仙军收拢起来。樊娟,你帮一下小玥儿,你的蛊虫用来送信是极好的,任何人都想不到。”
三女一齐点头。叶倾城却道:“那让我留下来吧,反正我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
张弃愣了一下,其实他不是不想安排她做事,但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似不大好安排。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张弃自己都捉摸不准,说是情侣吧,其实他已经有了五位夫人——樊娟也算——多她一个她们也不会说什么,而他自己对她,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吧,毕竟从万丈山里开始,他们也算在一起久经磨练了,他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但若说有什么感情吧,他又不明白她的想法。特别是在九楼山顶重逢之后,他是真的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就觉得她挺神秘,所以他也不敢轻易与她说什么,就怕一不注意说错了,那场面得会多尴尬啊,于是很多时候,他干脆就不和她说话了。
但现在她既然主动留下来了,他能够拒绝吗?他忍心拒绝吗?
张弃默默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两人的感情明朗化。
张弃虽对感情之事不大精通,但也知道,这种事,是最忌讳优柔寡断的。
也许其他人也是因为这样,才嘻嘻笑着,各自做各自的事去,把他俩留在原地了吧?
看着众女纷纷离去,张弃再以强大的神识一扫,确定方圆数里以内一个人也没有。他倒不是担心安全问题,数里距离,对于圣君以上的强者就没什么作用了。他怕的是有人留下来“听墙角”。不过还好,大家都没有这样的“恶习”,他算是白白担心了一场。
回头看向叶倾城,正准备说什么,却见她已独自走到一旁,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张弃不由又摸了摸鼻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前后十年光景,她的变化真是太大了。想当初,万丈山时,她是多么飒爽英姿;一起去西洲的时候,她刚开始高冷不凡,却又心细如发;后来则是温柔似水,卓婉多情;后来在留城重逢,她又是那么明快皎洁,俏皮清丽,每个时候,各不相同,却都让人怜惜无比。
可是现在的她,怎么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如此令人捉摸不透了呢?
张弃轻叹一声,然后便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啜泣。
他吃了一惊,回头看去,便见叶倾城正低着头,用袖口在小脸上擦拭着。
张弃实在不知这海底针似的女孩到底在想什么,但还是轻声问了句:“倾城,怎么了?”
却不料叶倾城一下子便“哇”地哭了出来,还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凌哥哥,别怪我!”
张弃一呆,便见她轻轻挥了挥手,然后,一道藤蔓便缠绕在了张弃身上!
张弃本能地一闪身,这个世界上,只要他不想,已经极少有东西能够挨到他身体了。
然而他又没想到,那藤蔓居然像是能够瞬移,他明明已经挪开了数丈,而它也不过只有丈许长,他却居然没躲开去:那藤蔓已经捆住了他的双脚,正朝他全身蔓延上来!
张弃瞪圆眼睛,便听到一阵猖狂的大笑:“哈哈哈哈,你果然没能逃得掉!”
回头一看,便见一头十五阶巅峰的金环铁翼鹰缓缓降落下来,鹰背上有几个人影:一个领头的白衣少年,正是轩辕宗爵;一个高大的壮汉站在他身边,竟是一位帝君;而另外两个人,则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孩童,一个浑身金衣,一个穿了一袭红袍,都生得眉清目秀。
不知怎么的,张弃心头忽然闪过了一张脸庞,那居然是张雷音的模样。
虽然是他的女儿,但现在可不是想她的时候,张弃扬起脸,问了一句:“为什么?”
如果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就太蠢了点。他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轩辕宗爵哈哈大笑:“本宫原本是希望张公子能够帮助本宫的,可惜啊,缘分不凑巧!没办法,只得请圣女阁下出马了。还好,圣女阁下不侮使命啊!”
张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他知道,轩辕宗爵讲的,一定是真的!
他不由回过头,望着叶倾城,却见她嘴唇噏动,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他听懂了。
“金衣服那个,是他的;红衣服的,是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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