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卯年回头之后，才发现是符茜和她的同学，不似往日的分花拂柳，现在的她走路有些狼狈。
看样子像是崴到了脚，卯年赶紧把车子放在一旁，跑到她们面前。
与符茜视线相对，她如墨的眸子里闪着点点亮光，尤为夺目，只是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卯年没再多看，蹲下身子，夜晚灯光昏暗，细嫩白净的脚踝处依稀可见红肿。
“这是崴脚了？”语气有些许激动，还有一丝连卯年自己也未曾发觉的颤抖的声线。
林长欢点了点头。
晚上的自我介绍让卯年在班里出了名，加上一头短发，在清一色长发女生里，识别度很高，所以林长欢一眼就相中了她。
“我们等半天也没看到一个熟人，勉强走到这里，还好遇见你了。”林长欢没怎么察觉到卯年的情绪，一心只想找个车送符茜回去。
符茜一直是勉强负重行走，所以脚踝会时不时的疼痛，小半边身子都倚在林长欢肩部。
见卯年蹲下看她的脚踝，有一瞬的不适，视线落在卯年身上，一头乌黑短发和白净如象牙的颈部一览无余。
下意识想挪动的脚踝，终是没动。
卯年看了一会儿，站起来说：“有些肿了，回去之后要用冰袋敷一敷。”
符茜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说：“嗯，谢谢。”
卯年看了看周边，又看了符茜的脚踝两眼，困惑道：“都是平地，怎么能崴到脚呢？”
符茜抿一抿了唇，没有出声。
“谁让她走个路也能扭来扭去，这不把脚给扭到了。”林长欢没好气地看着符茜。
被林长欢这般说，一改之前的缄默不语，反呛了回去。
“没办法，天生的好身材，走起路来自然摇曳生姿。”
……这这这是她所认识的符茜吗？
林长欢气结，吼着嗓子说：“谁刚刚还柔弱得不能自理，非得我搀着？”
“崴脚还能走路带风？你来一个让我开眼。”符茜不再倚着林长欢，靠着自身的平衡感，挺直腰身。
心念微动，卯年上前扶住她肩膀。
符茜感受到肩部的触感，偏过头，两人再次对上视线。
身子有一瞬的僵硬。
“我送你回去吧。”她是对着符茜说的。
林长欢听到卯年要送符茜回去，立马凑了过来，指着东南方向说：“她家很近，校门口对面的小区就是她家。”
不用林长欢说，她也知道符茜住哪。
“麻烦你了。”不同于刚刚和林长欢的拌嘴，符茜又回到了之前清冷的样子。
“不客气。”卯年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把不远处的车子推了过来，让她坐上。
符茜侧身坐着，双手撑着后座和卯年保持着刚好的距离。
虽是夏天，夜晚却凉风习习，耳边传来零碎的知了叫声，在夜晚都显得悦耳动听。
载着符茜的这段时间里，卯年一直在想，时间慢一些，路程再远一些，这样她和符茜便可以多待一秒。
好在符茜很轻，也不费力，就算骑得很慢，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便到了符茜住的小区大门处。
她虽知道符茜住在这里，并不知道具体地址，就停了下来，偏过头问符茜怎么走，两人才有第一次对话。
“前面左拐，右手边第二栋。”符茜用手指了她家的大概位置。
“就是这里。”到了地方，符茜提醒了下。
刹闸，车停了下来。
卯年抬头看了看楼栋，9号楼，也不知符茜住第几层。
“今天谢谢你。”符茜下了车，向卯年再次道谢。
“不用谢，小事。”卯年嘴角一直带笑。
又低头看了她的脚踝，还是有些不放心，说：“我送你上去吧。”
“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坐电梯上去就可以了。”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也是，她们还不熟。
和符茜告完别，卯年扶上车把，能感受到金属车身传来的凉意，冰冰冷冷的。
卯年很熟悉回家的路线，这个房子是卯年来明城一中读书卯爸特意置办的，和符茜家只隔了两条马路。
可是前世她浪费了这个机会。
到了7楼，又看了眼门牌号，确定无误，推开门。
“我回来了。”客厅里回荡着卯年的声音。
“怎么才回来，都10点半了，今天怎么这么迟？”听到声音的卯奶从沙发上起来。
当年，卯妈生下卯年没多久便因病去世了，卯爸也没再娶，一个人在外打拼多年，和她们也是聚少离多，所以卯年和卯奶待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最亲近。
“路上遇到同学脚崴了，送她回家的，所以迟了点。”卯年摘了帽子，下一秒便把卯奶抱入了怀里。
“怎么了？”卯奶不只所云，只轻轻拍了拍卯年后背。
“我就想抱抱您嘛。”
卯年怕奶奶要问东问西的，嚷着说自己好热，要去洗澡。
卯奶嫌弃的很，“热不热不知道，看你精神好的很。”卯奶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神明亮，今天卯年的情绪外放，也不知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有嘛？”卯年嘴角咧着，露出两只虎牙。
“快点洗澡吧，不是叫嚷着热吗？”看着卯年这么开心，卯奶看着也开心不少，乐呵呵的。
趁着洗澡的时候，卯年照了照镜子，镜子里是一副青涩的高中生模样，一如当年。
眉骨与眉毛重叠，没经修剪过的眉尾有些杂乱，狭长的丹凤眼，秀挺的鼻子，两片红润的薄唇泛着光泽。
微凉的指尖触碰白腻的面容，镜子里的皮肤比前世的肌肤好太多了，吹弹可破。
年轻真好啊。
卯年感慨完后，拧开花洒，一边洗澡一边哼歌。
依旧是很难听的歌声。
在客厅的卯奶听到卯年的声音，也是无奈一笑，自己孙女哪都好，就是唱歌是真难听。
小时候的卯年就经常缠着卯奶教她唱歌，教的就是那首《小燕子》，卯奶唱一句，卯年学一句，奈何卯年天生的五音不全，怎么学唱也改变不了她唱歌难听的事实。
洗完澡出来的卯年感觉神清气爽，看哪都顺眼，走路也蹦蹦哒哒的。
躺在床上的卯年盯着天花板，想着今晚发生的事，让她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尤其是送符茜回家，觉得她对别人疏离的很。
空调出风口传来阵阵凉意，卯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舒服极了，困意袭来，她却不敢入睡，生怕明天醒来发现是一场梦。
手机响起，思绪被打断。
[别忘了我的画]是宋一禾发来的。
这明明是自己的画吧，卯年腹诽，又敲了三个字回了过去。
[知道啦]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宋一禾说想看她的画，让自己明天带去，还好她提醒了，不然明天准忘。
如果没记错的吧，应该是在书桌的柜子里。
果不其然，卯年的画都在这里，大都是素描，画了很多不同类型，最多的是人物画像，这也是她最擅长的。
从里面抽了几副比较满意的画，卷了起来，用绳子系住，生怕自己还会忘，把画和手机放一起。
熬到凌晨，卯年扛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清晨，闹铃响起，一只细长白皙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
安静片刻，卯年猛地心口一悸，双眼睁开，手机，她要找手机。
透过黑屏的手机，看出自己的短发，卯年呼了一口气。
又隔了好一会儿，指尖上滑，屏幕显示：2013年9月23日。
还好，不是梦。
卯年来得早，操场上的学生不多，军训期间其他年级都还没开学，只有高三提前开学在上课，所以很少能看到其他年级的学生。
估摸着符茜今天应该会请假了，一声叹息。
虽是早晨，但正值夏日，紫外线依旧很强。
找了遮阳的地方坐着，把矿泉水和画放在一旁，坐着刷手机。
“带来了？我看看。”宋一禾看到卯年身旁用绳子系住的卷纸，估摸着是画，坐在一旁，把画拿了起来。
“画的很好看唉，字也不错，你是不是专门学过？”宋一禾一脸惊讶的表情。
“自学的。”卯年心中闪过一丝骄傲。
“那你很有天赋。”
“只是感兴趣而已。”卯年的神色多了一丝落寞。
“也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宋一禾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卯年画的素描画，还挺招眼的，不少从一旁路过的学生，都停下来看，很快就围了一圈。
卯年受不住，从人群里钻出来，重新找了地方。
“这画得好好看啊。”
“这是你画得吗？”
“不是，是卯年画的。”听到别人这般夸卯年，宋一禾与有荣焉。
“下面不是有落款吗。”
“就是昨晚唱歌的那个女生吧。”
“哈哈哈……我记得了。”
……
一群人中估计有几个是和卯年一个班的，其他不认识卯年的七嘴八舌的，东问一句西问一句。
宋一禾听见别人说不认识卯年，便想说卯年就是她旁边那位，转过头，才发现人不见了。
她去哪了？
“是刚刚那个短发女生吗？她去旁边了。”
“不好意思，这是她的画，我还要还给她。”宋一禾从她们手里把画拿了回来，大致系上，松松垮垮的。
人群渐渐散开。
宋一禾站在树底下看了一圈，才发现卯年在东边最高处的台阶上坐着。
[你不热吗？]
给卯年发完消息，宋一禾走到东边台阶下，看着两层楼高的台阶，她真的不想上去。
[还好，偶尔有风吹过]
宋一禾内心：真是信了你的邪。
[我下来了]
等看到卯年的消息时，人已经下来了。
“喏，你的画。”
卯年拿过画放在台阶上，用瓶子挡着。
想着天气炎热，很少有风吹过，应该没问题。
卯年刚才在高处台阶上坐了半天，也没看见符茜的人影，猜想她应该是请假了。
两人坐在一起有的没的说话，没几分钟，熟悉的公狮吼再次响起，“15班的过来集合！”
其他班的教官也陆续让学生集合了起来。
站在队伍里的卯年，看到教练身边站着一位穿着迷彩服且身材高挑的女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教练挥了下手，那个女生行动缓慢地往别处走了。
符茜？她来了？
卯年顿时觉得自己刚在高处站了半天像个傻子一样。
“立正，稍息，全体向左看！”
“今天上午我们依旧练习转体训练……”
虽然前世经历过高中和大学两次军训，但是此时的卯年仍是个菜鸡，和新生一样。
经过四十分钟的摧残训练，教练看到许多学生都有些受不住了，就让原地休息会儿。
原地休息也好，她也累的不想动了，手摸着后颈，歪了歪脖子，往台阶那边看了两眼。
一位坐在台阶上，身穿迷彩服的女生手里拿着几张纸，看得很是入迷，一旁还有一瓶矿泉水。
有点熟悉，好像是……符茜。
她的手里怎么拿着自己的画？
这是怎么回事？
卯年，忐忑不安。
符茜，饶有兴致。
符茜之所以会拿着卯年的画，纯粹是一个意外。
起初，她坐在台阶上，素白的双手托着下颌，目光落在军训的队伍里。
时不时的暖风吹过，几卷画被吹到符茜脚下，绳子也散落在一旁，小半瓶的矿泉水也支撑不住，晃晃悠悠，咚的一声滚落到符茜这边。
符茜听到声响，几卷纸半铺开在塑胶跑道上，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是人物素描。
出于自身修养，符茜伸手把水和画都捡了起来，之后看到画的右下角落款的署名，又想到昨晚，在好奇心的驱动下，画被展开了。
这些画在造型，空间，黑灰白，神态各方面都处理的很好。
唯一的一幅抽象素描，别具一格，很有想法。
想到昨晚，卯年的自我介绍她还历历在目，她当时说有时间探讨，也只是客套话。
卯年的画出乎她的意料的好，落款处的字也是，一钩一划，清隽有力，自成风格，心中也生出几分想和卯年交谈的心思。
不过上天给她开了一扇窗，却也对她关了一扇门，她的歌声比她的画还要有风格。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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