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想死
“……目前情况还成，死的人还没那么多。”
“……”
“嗐，还不是老子那手杀鸡儆猴让那群蠢货都老实了。”
如果沈长风在场，就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刚刚揍了他一顿的红发大叔。
电话对面好像又问了什么问题，大叔抬手抓了一把自己野草一样的头发。
“啊……那小子阿，虽然性格上一塌糊涂，但总的来说还是合格了。”
“我答应你，会帮你照看一下他的。”
“……”
“踏马的，颜泽川你不要太过分啊！”
“……”
“放心吧，那孩子会活下来的——你也好歹相信一下人家吧。”
另一边
颜泽川放下手机后总算安心下来。
当初他刚接到沈长风电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赶回了连接部，这才与陆深……也就是那个红毛大叔得到联系。
暗昼降临的区域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外界的一分钟，暗昼内部就过去了一个月甚至一年。
尽管还是在现实的范围之内，但降临的区域已经被单独划定成一个异空间了。
不过这一次似乎还是幸运的。
颜泽川算了算现实和副本里的时间流速，大概也就1：2。
还不算晚。
这可能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颜泽川看着忙的一团乱的连接部，有点发愁地揉着太阳穴。
就在纯白空间降临之后，全国各地突然又爆发了十几起暗昼降临的事件。这种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特殊事件，就在这几个小时内爆发了好几起。
颜泽川又把目光放在了纯白空间这个副本上。
‘它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以说是最普通的逃生副本，在其他副本之中毫不起眼，对于颜泽川来说最特殊的恐怕就是沈长风被卷入其中。
等等……沈长风？
还没等他细想，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队长，上面有人传话。”
思路被打断后颜泽川干脆不再多想，伸手拿过黑色的作战制服随手披在身上，起身打开门。
制服的左上角是一朵六瓣花的图案。
“那群人也太过分了吧！”阿迪在一旁看着沈长风处理伤口，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无所谓吧。”沈长风波澜不惊，刚才的情绪好像一下子被透支完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提不起劲。
“……什么？”
他们躲在一座烂尾楼里，避开了那个诡异的太阳，但空气里弥漫的那种不详的暗介没有丝毫减少。
想想也是，太阳光是无处不在的。
现在人群里已经有好几个人精神出了问题，眼前总是出现幻觉，并且口里还不停地说着噫语。
“没什么。”
沈长风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侧过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旁边一头黄毛的少年。
尼布还是一脸嫌弃的样子，却也还是乖乖待在这里，一点事也没找。
但从他总是捂着鼻子，焦躁地原地跺脚的样子，可以看得出很是不安的情绪了。
“看我干嘛！”注意到了沈长风的打量，尼布没好气的质问他。
沈长风只是僵直地看着他……不，应该说看着他的方向。尼布顺着他的目光向自己身后看去，那是一面窗，窗外是对面的楼房，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他看了许久，终于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
“……太阳？”
还没等他想明白，另一边的人群又起了一阵喧闹。
尼布嘴上骂了几声，也没什么动静。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吵架了。
短短五个小时里，人群里爆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好像红发大叔一开始的那套杀鸡儆猴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
最有发言权的沈长风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靠在一旁的泥墙闭目养神。
“不是吧，他这种情况还睡的着？”尼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身影，满脸的无法理解。
“嘘——小声点吧，阿风也很累了。”
这是只要一看沈长风眼下的青黑人们都会知道的事情。
这几天连续不断地受伤，任谁也不好受。
前几天的木仓伤还没好，今天又遇到这种事。
但是——
在他们看不到的另一面，沈长风又睁开双眼，眼睛里是疲惫的红血丝，却也分外清醒。
在这种环境下，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沈长风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
烂尾楼对面的楼房天台上。
陆深蹲在天台边缘的台阶上，对着耳边的联络器发着一阵阵牢骚。
“这个本可不好带阿，它里面的规则就是这样，没什么发挥的余地啊——那几个特异局的小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老子才懒得带小孩呢。”
“总不能叫我每天干一个boss吧。”
“确实是这样，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也在想办法，但是目前看来，现在副本的走向只能靠前辈了。”
负责联络的联络员看起来谙熟废话文学，说了一堆仿若什么也没说，看得出来是很习惯应付这些守护者。
“臭小子。”
陆深站起身，一阵风吹起他的风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作战衣。
他迎风而立，面前便是那颗大到极致，酝酿着浓稠黑暗的暗介太阳。
在这样的巨物之下，陆深显得格外渺小。
烂尾楼里的人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诡异到极致的太阳，在一楼之外的天空上，正对着他们。
无论走到哪，面朝哪个方向，太阳永远都悬挂在他们的正前方。
迎着这样诡异的怪物，陆深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他一伸手扯掉了脖子上的一条抑制器，就这样迎着风跳了下去。
“40，”
他跳向那个不可直视的诡异，手上投射出两把左轮，在周围黑色的暗介中泛着一道冷光，
“对付你，足够了。”
陆深挑起单边嘴角，面上不由地露出一种带着血意的疯狂的笑。
不要让我失望啊——
入夜后。
沈长风从自己的角落起身，扫过周围一群睡着的人。
他绕到楼层的背面，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天空。
身体有点僵硬
大脑也很难思考
这就是暗介的力量吗……应该还不止这些吧。
沈长风看着阳台下深不见底的黑暗，耳边传来仿佛是深渊的耳语，引诱这迷失的羔羊投入它的怀抱。
来吧
过来吧
和我一起
融为一体
无声的暗语直接被传送到大脑，某块神经中枢好像失灵了一般没办法产生任何刺激。
沈长风的胸口好像破了个打洞，又用的无用的情绪从洞口流泻而出。
他只需要再走出一步，所有的一切就结束了。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伤痛。
只要张开双手，阴霾就会远去。
——好痛苦
痛苦不会再有了
——好累
马上就能沉睡了
——如果我……
沈长风跨过那条在他眼里矮到不能再矮的围栏，轻轻一跃，风吹起了他的衣角，翻飞在空中。
——可是
他怀着一颗虔诚又小心翼翼的心，投入自己最渴望的深渊之中。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花海，灿烂如歌，燃烧着生命的苦涩，点缀着命运的绚烂。
流星顺着光坠落，影子与他坠向这片花海，大片大片的赤红拥抱着他，燃烧着他的灵魂。
结束了。
【结束了啊。】
【哪怕只是虚幻的梦境，我也是在渴望着这样的结局吗？】
沈长风从黑暗中醒来。
天光从云层中泻下，粘稠的黑暗毫无踪影。
【——可是我还不能死啊。】
泪光从眼边稍纵即逝。
沈长风的灵魂被光打捞起来了。
【即便是为了那个人，我也要活着。】
所以无论如何卑劣，如何自私也好，他也想和那个人一起活着。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死亡。
沈长风看到了，黑色太阳的虚影中间，一道透明的灵魂如同燃尽的烛火，消散在茫茫大气之间。
就像秋日宴上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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