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高考在即，林玖很快收心。
她没再沦陷于痛苦之中，而是抓起笔继续奋斗。
江晋大学。
她还是要考的。
墙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快，来不及喘气就到了最后一天。
这天学校组织拍毕业照，放松大家的紧张情绪。
各班轮流在操场上合照。
操场很热闹，到处都是笑声。
青春洋溢的地方，只能再待最后一天。
从前从不觉得时间如此之快，如今将要面临高考，才意识到，时间总在我们无意间悄然流逝。
拍毕业照的这天，沈羁没有来。
他没来参与合照。
“咔嚓——”，照片定格。
林玖从凳子上跳下来，望了眼安静的校门口，无声叹气。
她刚转身要去找陈筱汐，就见刘安额头挂着汗低眸看她。
林玖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刘安气息紊乱，估计是刚刚跑了步，他与她对视了三秒，率先移开视线。
他的耳尖微红，挠了挠头发，说：“明天高考加油。”
林玖微愣，随即笑道：“好，你也是。”
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语尽，林玖就跑去找陈筱汐，没听见身后一些男生对刘安的调侃。
毕业照拍完，大家都回了教室，班主任做了最后一次叮嘱。
教室里不再像以往那样闹哄哄的，有人哭，有人沉默，林玖静静地望着台上的姜书闽，眼泪模糊视线。
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间教室如此安静。
高中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疯过，闹过，哭过，笑过，留过足迹，有了美好的回忆，便也足够了。
高考当天，骄阳似火。
这年，考场还没装修空调，电风扇悬挂在天花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风力开到了最大，却依然吹不散室内的闷热。
汗水挂在青涩的脸颊上，没一会就滑落下来。
没挂住。
手中握笔，奋力地书写，只是为了留下最完美的答案。
三年高中，三年青春，最后由六张试卷结束。
考完后，天气依旧炎热，太阳吊在头顶，毫不吝啬地突出盛夏的特点——热。
可六月的太阳光哪是太阳光——
那是十七八岁少年少女散发的光。
林玖挽着陈筱汐的手，蹦跶着走出考场。
林玖笑嘻嘻地问：“怎么样啊？筱汐，你一定可以吧！”
陈筱汐笑了笑：“嗯，正常发挥。”
林玖眼角弯弯地仰头看向天空。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自由的飞鸟，肆意的微风，高中阶段正式结束。
陈筱汐瞥了她一眼，瞥见她脖子上的项链，笑着问：“项链都带起来啦？”
林玖闻言一愣，下意识摸出那条“项链”。
是条很普通的项链，甚至还不算是项链，只是一个纽扣穿上了一根较粗的黑绳。
陈筱汐定睛一看，微惊：“怎么是个纽扣啊？”
这个纽扣林玖不是刚带，带起来至少也有好几天了，从那天离开医院后，她回了家就从木盒子里拿出它，穿上绳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而这个纽扣，是她的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这是她最后一个念想。
林玖弯了下唇，笑容有些苦，说：“这个便宜嘛，就买了，其他太贵了！”
她垂下眸，微不可察地低落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了当年奶奶的情感。
奶奶从不放下那把钥匙，永远都揣在手心里，就像她将他的纽扣挂起，不离身。
因为失去了，所以更加珍惜他在自己周身留下的任何一点痕迹。
思念是没有声音的。
于是。
只有自己知道。
是多么想念对方……
当天晚上，林华为了庆祝女儿高考结束，想去订酒店吃饭。
虞晓芬觉得没必要，自己在家里烧些菜就好了，但林华坚决要去酒店，说是仪式感。虞晓芬说不过他，只能同意。
林玖眯眯眼，表示听他们安排。
晚上餐桌上，林华全点的是女儿爱吃的东西。
林玖吃得津津有味，吃到一半，进来了一个人——是个中年男人。
“呦真是你啊老林！”
看样子是爸爸的熟人，林玖收回视线，继续吃碗里的菜。
林华喝了酒，闻言看去，惊喜万分，非常热情地吆喝人家来吃饭。
他手搭在那个人的肩上，另一只手拿着酒杯，有些醉地说：“跟你讲啊，我女儿今天高考刚考完了。”
“这么快啊！”那位男人道，“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催促，林华自豪地抬起了头：“我女儿，江晋大学必上！”
比本人还要高兴。
林玖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弯度，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她洗手，冷水冲洗她的双手，她看向镜中的自己，眼底下有点乌青，是奋战高考弄得。
身边走来一个女人，穿着短裙，来补妆。
没一会，电话铃声响起，那女人急匆匆地掏出手机接通：“沈总，有什么事吗？”
对面说了些什么，那女人忙应下，连妆都不补了，踏着看似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出去了。
林玖习惯性地用冷水洗了圈眼睛，甩干手上的水，也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她脚步下意识停下，看向那人。
那人同样看着她，眼神平静，有波澜，但不大。
两人都沉默不语。
不知道多久没见了，现在在这遇见。
林玖率先移开视线，与他擦肩而过。
那人有些迟缓地顿了顿身子，偏头朝后看，视线落在离去少女的背影上。
吃饭吃到差不多，林玖吃饱了，因为半路遇到熟人，林华便让林玖先回家，而他和虞晓芬还要待会。
林玖应声，拿上手机下了楼。
酒店门口边上有一个花坛，花坛中种着一棵大树。
林玖一出酒店，就注意到了大树前坐着个人。
那人弓着背，望着背光的她，唇角微抿。
这个人，她认识。
她没有多分眼神给他，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面无表情，平平淡淡。
晚风忽作，吹乱了她的头发。
发丝遮眼，她伸手要去理，不料，下一瞬间，腰被人搂住。
林玖惊呼，眼睛绷大。
那人揽上她的腰，直接将她整个人提起，一言不发，几步走到大树后。
林玖眉头一皱，顾不上肚子上那股力给她带来的疼痛感，扭头盯他。
“沈羁，你干什么？”她的语气带着刻意的距离感，质问他。
沈羁的动作飞快，毫不迟疑，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像是在害怕。
他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垂眸看她，林玖抬着头也只能看见他更加流畅的下颚线。
生完病的他，瘦了许多。
走路带风，林玖闻见了浓重的酒味。
路灯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落下光斑。
他的耳朵和脖子都很红。
他喝酒了。
酒量不好，还喝酒……
林玖舒松眉头，轻声问：“喝酒了？”
沈羁没吭声，他在大树后落座，林玖被他自然地放置在自己腿上。
刚一坐下，他就埋进了她的脖颈，带着酒精的气味，轻轻呼吸。
“沈羁！”她急了。
现在是晚上，路上行人很少，这里不易被人看见，但林玖还是觉得别扭。
更何况，他们不该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沈羁牢牢地箍住她的腰，不管她怎么扭来扭去，都不松力。
林玖扭累了，低眸看他。
他无力地弓着背，无助地抱着她，看着很虚弱。
事实上，他确实很虚弱，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她的脖颈处荡漾，少见地带着哽咽，一字一字地砸在林玖的心尖上。
“林玖……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为什么星星不是你自己送……为什么送完星星就不再来了……为什么连我出院都没来看我……为什么拉黑我……”
林玖一愣，迟迟说不出话。
她张着嘴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觉到眼睛倏地一热。
沈羁抬起泛红的双眼，委屈地盯着她的双眸，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林玖有一瞬间觉得这是场梦。
面前的少年永远孤傲清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红着眼睛，问她为什么。
眼眶涌出一股热流，林玖本能地埋进他怀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态。
为什么？
为什么呢？
她想起那天晚上，沈显天对她说，她会毁了他的儿子。
她不想成为毁掉他的人，她也不能。
为什么啊……
因为她没有那个资格。
她没有资格去靠近太阳，更没有资格让太阳照亮她。
“对不起……”林玖在他怀里闷闷开口。
沈羁蹙眉，将她的身子紧贴自己身子，迫使她抬头。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几乎是咬着牙吐字：“你只会说这三个字？”
林玖喉间发出抽噎声，被泪水沾湿的眼睛更显无辜。
一下子，气势又沉了回去。
沈羁最见不得她这种模样。
太特么容易让他心痒了。
他的心软成一摊水。
“别哭了，”他想蹭她的鼻尖，“别哭了好不好。”
林玖别开脸，不让他蹭。
沈羁明显地怔愣，但很快恢复原样。
他重新埋进她的脖颈。
他们就这样抱着，谁也没再开口。
林玖始终盯着某处野草，眼神空洞。
往事随风灌入，她与他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此刻过了一遍。
想播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滑过。
包括那天的最后。
那天，她离开医院，她就再也没去看沈羁。
微信列表里，他的账号被她拉黑，不再出现在她的联系人里。
她不想的，但也不得不这样。
拉黑他的那天晚上，她不负众望的失了眠。
不止那天晚上，接下来几天皆是。
一直到高考，他们都没有再见过，直到今天。
忽然的，肩膀传来一种温热的，又湿湿的感觉。
林玖回神，低眸看他的头顶，轻声唤：“沈羁，不要哭。”
“不要。”这会的沈羁不像以前，而是像个受了个天大委屈的小孩子，很倔强。
林玖不再啃声，任他的眼泪弄湿自己的肩头的布料。
她没见过他哭，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暴露最脆弱的一面，却是因为自己而哭。
“林玖……”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环境被他打破，他带着哭腔又唤了一遍她的名字——
“林玖。
“我喜欢你啊……”
三个月前，他曾许诺高考结束就向她表露心意。
三个月后，他做到了。
可她却好像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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