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自从那天试镜选定角色之后，赵令清就在家里闭门了好几天，过上了卧室、客厅、书房三点一线的生活。
直到董恩的电话打来，提醒他今年的福利院基金项目即将就要开启。
自从宋敛离开后，赵令清就把定期拜访福利院作为了他的固定工作之一。
他的积蓄逐渐积累，社会地位也在逐渐提高着，于是赵令清就把这项工作规模扩大，做成了基金捐赠扶持项目，现在已经初具规模。
接到消息，赵令清才强迫自己从日复一日的闭门工作中抽离出来，去接触外界。
他准备去书店挑选一批书，以私人和书店的名义进行捐赠。
上岛书店是一家老书店，在赵令清的记忆里，自打他小学和李倩搬到北京来，就一直经营着。
肩宽腿长的男人推开玻璃门，门口的风铃声叮铃作响。
扑面而来的清凉隔绝了外部的炎热，让人心头涌上一阵愉悦。
正在整理书架的店员是个大学生，趁着暑假在这里做些简单的兼职。
听见风铃声，她半个身子探出书架，声音甜甜的，“欢迎光临！”
眼前的男人清隽俊朗，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衬衫的扣子被放下一颗，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线条。
闻言，男人朝她投来目光，她这才看清楚光照下男人那双像浸润蜜糖般的琥珀色眼睛。
“你好，我两天前打电话预订过一批绘本，今天来确认一下。”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颗粒感，像是常年吸烟所致，此时听上去十分温和。
店员对眼前书卷气浓重的男人新生不少好感，到柜台前核对记录册。
“留的名字是……”她一行行地向下扫视，“是赵令清，赵先生对吗？”
赵令清在柜台前安静等待，听到确认后才开口，“是我。”
他说话时总是不自主地带上些笑意，引得薄薄的嘴唇向两边拉长，抿出上扬的弧度。
店员不敢看他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请、请跟我来。”
两人来到二楼的仓库中清点书目，其中大部分都是儿童绘本。
绘本比起普通的童话书更加直观有趣，对于福利院中的儿童来说再适合不过。
他之前打电话托店长给他选一批适合儿童阅读的绘本，此时来看大多数是一些像《乌鸦喝水》一类的启蒙故事。
赵令清蹲在一沓沓书前清点着书目，余光瞥到单独放置在一旁的几本书。
看上去并不是他读过的童话故事。
“那边的也是吗？”他询问着身边的店员。
店员正对着记录册一本本打勾确认着，听到声音，她朝几本书那边看了一眼。
“啊，是的。”她回忆后，笑得很亲切：“店长说现在市面上的绘本大多还是一些旧的寓言故事，孩子们从小翻来覆去地看，总会看腻的。”
她向赵令清解释，“那几本是近几年的一些新绘本，故事和立意都很新奇，店长就把这几本也加了进去。”
听完这话，赵令清思索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
清点完所有的书，赵令清和店员下楼，道别离开。
“原来您是投资人，是捐赠给福利院的书吗？”店员听闻了这批书的去向，大大的眼睛里是毫不作伪的喜悦。
赵令清笑着颔首向她致意，转身离开了书店。
风铃声再次响起。
店员见人走了，心情愉悦地哼起歌，又开始了整理书架的工作。
成熟男人的魅力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
又在工作室通宵了一晚上，嘴里充实着咖啡和烟草的苦味，赵令清不由得砸咂舌。
下午回到家时，他觉得自己精神都开始恍惚了。
忙过这阵子，就能忙下一阵子了……
他面朝下，直挺挺地朝床上倒去，脸色苍白得不像个活人。
再这么工作下去，有钱挣也没命花。
赵令清被寝具间洗衣粉的清香包裹着，把枕头压出一道倒三角的纹路。
太累了太累了太累了……
手上还拖着好几万字跟公司交待，剧组那边不久后就要开拍，但自己要修改的细节和台词还没准备好，几个应酬马上就要到了，他还得提前去买些解酒药……
一种社畜的绝望颓废包围住了赵令清，他身体里好像飘出了白色的幽灵，就快消散开。
但很快睡意就如潮水般涌来，驱散了颓废。
第二天早晨，赵令清难得的睡到了闹钟响起。
他身体里的丧席卷而去，感觉又能连轴转个七十二小时。
果然，没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睡两觉。
赵令清心情颇好地想着，起床开始收拾自己，准备赶往福利院。
为了减少距离感，赵令清选择了普通的卫衣，刘海搭在额前，戴了副圆框眼镜消减了因眉眼太窄带来的疏远。
他不像个三十岁的男人，反而像个刚毕业的学生。
赵令清满意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孩子们每一次都会对这样的自己快速产生好感。
驱车赶往郊区，不一会儿就到了熟悉的福利院。
这些年因为工作繁忙，上一次来已经是一年前，直到前些天再次联系时赵令清才知道老院长回乡了，新院长刚上任一年。
停好车，门口的孙院长已经等候多时，笑得端庄大方。
“赵先生，我们还没见过面，我叫孙琳。”女人有些瘦，但打扮得很精致，保养得很好。
眼前的人很年轻，看起来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赵令清看了一眼素未谋面的女人，点点头，“孙院长，我叫赵令清。”
孙琳走在他身边，一边带着路一边向他介绍院里的情况。
大部分格局规划和从前没什么不同，赵令清默默打量着周围。
“现在□□的人没以前那么多了，很多孩子都留了下来。”
闻言，赵令清朝远处游乐的儿童望了一眼。
他记忆里，福利院里不被收养的孩子大多有些先天缺陷。而今天所见的孩子却很正常，甚至还有几个五官长得很好，看得出以后可观的生长趋势。
留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赵令清不作声，继续跟着孙院长参观。
走进室内，赵令清被带进了院长室休整，推开门时却看到了一个扎着低马尾的背影。
赵令清眼角一抽。
不会这么巧吧，怎么哪都遇得到啊？
现在的公司老板这么清闲的吗，早知道他也去注册个公司当甩手掌柜。
现在留长发的年轻人那么多，不一定就是他。
赵令清压下心底的预感，安慰着自己。
但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墨菲定理也不是凭空出现的。
高大的人转身，在看到赵令清的一瞬间眼底闪现过一瞬间难以捕捉的玩味。
“忘了跟您介绍，这位是钟擎，今年院里新的投资人。”孙院长在一旁笑着介绍。
赵令清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表情，但怎么想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孙院长把他带进院长室后，就出去准备要签订的投资合同，此时两人隔着几米，远远对视着。
最后还是钟擎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令清，别来无恙。”
钟擎的语气就好像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随意自然。
“没想到钟总对这种活动也感兴趣。”
“钟总还是叫我赵编吧，我们还没那么亲近。”
赵令清脑子飞快运转，想着如何应付眼前成长得让他陌生的人。
“可是连杨导都能叫你令清，”闻言，钟擎脸上瞬间流露出些他熟悉的委屈，“看来你还是记恨我。”
饶是赵令清这样能说会道的人都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了，莫名其妙地看向钟擎。
这样一来，弄得倒是他成了心胸狭窄的小人了。
平心而论，赵令清向来赞同好聚好散，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也架不住钟擎当初睡完他就人间蒸发消失，两人甚至没有一个正常的额分手流程。
像这样的前任，难道不应该跟死了一样吗？
赵令清有些发自心底的困惑，歪了歪头，一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以为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的。”
“是我逾矩了，赵编不要放在心上。”
钟擎低头抿着嘴，声音里有些难以发现的颤抖，像是在忍耐着些什么。
看见他这样，赵令清也想起了钟擎以前的敏感，也是经常向他示弱。
钟擎回来以后一直没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这样一想，好像是自己一惊一乍了些。
现在钟擎投资了娱乐圈，又和他进入了同样的慈善活动，两人以后的合作交际还会更多。
早早把关系缓和确认下来对两人都只会有利无害。
况且以现在两人的身份地位差距，怎么看都是钟擎吃亏，那他还在纠结什么。
想通了这点，赵令清也放下社交的架子。
“要是能做朋友，于你于我都再好不过。”
他毕竟大着钟擎五岁，没有必要在这些小事上同对方计较。
人这一辈子，还有很多个半年。
闻言，钟擎压低头。赵令清好像看见他嘴角动了动，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又觉得委屈了。
于是赵令清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我的意思是，我想我们可以重新建立友谊。”
瞄到钟擎抬头，像是怕他反悔一样，“我就知道，令清从来不会因为以前的一点误会就跟我划清界限的。”
啊这。
赵令清有些心虚，对着他笑了笑。
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孙院长，赵令清也不由得在心底苦笑。
果然是小孩子，把这两年半用一句误会概括，天真又残忍。
很快孙院长就拿着几份合同进来，跟他们说明了情况。
一进入工作状态，赵令清心底的那点吐槽和苦笑就消散了，认真看起合同，不时向孙院长提出几个精准的问题。
而钟擎则是快速扫了一眼合同，就在上面留下自己潦草的签名，像是根本不在乎投进去的资金是否有保障。
签订合同完成，赵令清打算去院子里看看孩子们，而钟擎也跟在他的身后。
“令清！”走着走着，一个瘦瘦的男孩向他扑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
男孩搂住赵令清的腰，把眼泪都往他衣服上蹭。
“我这段时间很忙，就没有亲自过来，你有收到我的礼物吗？”
“收到了、都收到了……”
赵令清耐心地蹲下，从兜里抽出纸巾给男孩擦着脸。
小眠从出生就被送到了福利院，据说母亲是个还在读高中的女生。赵令清和宋敛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小眠才刚会走路，他性格很羞涩，接触了好几次才敢靠近赵令清。
某种意义上，小眠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很喜欢赵令清。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小眠的情绪格外激动，怎么哄也停不下来，一直在他颈窝里拱，像只还没有断奶的小狗。
九岁的男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赵令清猜是因为太久没见自己，就心有愧疚地一直哄着他。
一旁的钟擎也默不作声，只是一直给赵令清递纸巾。
这样的赵令清是他没有见过的，比平时更加耐心温和，任由着男孩呜咽哭泣。
他永远是这样，连自己用“误会”来掩盖过去时也在包容。
钟擎咽下心头的苦涩。
估摸着小眠差不多该停了，赵令清站起来，揉了揉小眠有些长的头发。
收回手时，小眠捏住了他的小指，他也轻轻的捏了捏以示回应。
察觉到男人并不排斥，小眠拉住赵令清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令清，我能不能要你的号码？”
好像察觉到对方要拒绝，小眠又赶紧补充：“我只是害怕你再像这次这样，一整年都消失不见。”
按理说福利院的孩子是不能和访客私下联系的，赵令清也早就知道这条规矩。
但想到小孩眼巴巴地盼了他一整年。
福利院的投资人先生总能行使些特权吧。
想到这，赵令清告诉了他自己的号码，又耐心叮嘱：“以后不能随便私下联系别的访客，记住了吗？”
小眠用力地点了点头，配上那泪痕满面的脸带着些说不出的滑稽可爱。
赵令清没忍住，笑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回去吃饭。
看着小眠瘦弱矮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两人才继续向前走。
……
院长把两人送出福利院，“有你们这样的人，孩子们一定会很幸福。十分感谢你们。”
孙琳笑得很和善，朝他们举了个躬。
两人一起走到停车场，沉默许久的钟擎才飘来一句：“还真是谁都喜欢你。”
赵令清侧头，身边的人又朝他笑笑：“你对他们可真好。”
语气怪怪的，但赵令清一时也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
“那孩子命挺苦的，以前宋敛就格外照顾他，现在只剩我了，他当然要格外黏我些。”
赵令清带着些感慨。
钟擎没说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走向自己的车。
摇下车窗，钟擎向他投来一个笑容，那双桃花眼好像会说话一样。
赵令清眯眼辨认着口型。
嘴唇向两边拉开扬起，牙齿短暂碰了一下。
又马上拢成圆形，向上撅起。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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