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赵令清走到床尾，半弯着腰把床垫拉开。
果然正如他所摸到的，床垫并不是整块的，而是由用力挤压后拼接成的，把床单往上一铺，自然也就看不到那道缝了。
两人把被子和枕头挪到书桌配套的椅子上堆着，才开始拆床单。
把床单拆下来，那道缝隙就很明显了。
分开大小不一的两块床垫，里面有一张笔记本的夹页，侧边还有不整齐的裂边，像是随意从本子里撕下来的。
但更有可能是匆忙下藏起来的。
钟擎站得离床头比较近，就俯身把那张纸夹了起来，在空中抖了抖，让纸张没那么皱。
快速地浏览完纸张上的内容，钟擎才开口念出信息线索。
“‘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这样下去，会被他占据主导权的’。这看起来应该是你……侦探这个主人格写的。”
钟擎用略微低沉一些的声线朗读纸张上的话，又马上切换成自己的声音做出评价。
真像个自说自话的小孩。赵令清想。
“‘小丽、安娜、雅雅……他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他自己？’”
“‘医院里的医生们也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没疯！’”
“‘这次醒过来，发现这家伙居然在看解剖学，不管他想干什么，只要不牵连到我就好。’”
“‘为什么要关着我，却愿意给他松绑？他明明危险得多！’”
“‘杀了他，顺便杀了我。’”
钟擎的声音停住了，信息到此也就结束了。
他把纸张放回了床底中间，两人又合力把病床恢复原状，毕竟这次的线索藏得已经很隐蔽了，另外两组估计也很难找到，整个房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位置了。
铺床的时候，赵令清一直在思考刚刚纸张上的内容。
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侦探进入了精神病院，之前赵令清一直以为作为比较弱势的主人格，在医院里获得的自由会相对大一些。
但现在看来，就连床边的束缚带恐怕都是为主人格准备的。
这个副人格，反而更危险，也更擅长伪装——从钟擎那身装扮来看就知道了。
一般这种斯文败类类型的医生，那心剖开都是黑的，这个剧本里倒也符合这种设定。
到现在，在玩家中嫌疑最小也是奇怪。
赵令清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从文字上看，这个主人格显然要正常得多，也更懦弱冲动，自然斗不过副人格。
“小丽、安娜、雅雅”听起来都是女孩的名字，是主人格的女友？
如果副人格想要夺取身体主导权，择偶方面理所应当挑选符合自己条件的，那这里的“为他自己”就说得通了。
“杀了他，顺便杀了我”，这句话已经出现过两次了，赵令清格外重视。
“他”指的是副人格？现在来看好像只能这么猜测。
毕竟纸上的内容里，主人格对副人格好像格外不满。
赵令清设身处地地假设了一下，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想要占据自己身体主导权的副人格，恐怕他也希望杀死这个掠夺者。
铺好床，赵令清把被子扔到了床上，抱着个枕头坐到床边。
“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编起腿，把枕头放在大腿上，拄着下巴，看起来有些疲惫。
但疲惫这种缓慢消耗的过程比洪潮般袭来的烟瘾要容易忍受得多，况且他口腔里的薄荷硬糖也有效地缓解了这种难耐。
钟擎随意地坐在地上盘着腿，仰视着赵令清。
这个角度下，难免会有些示弱，钟擎也不例外，桃花眼泛开涟漪，像一泉深潭。
但赵令清还是能感觉到深潭下潜伏的强势和攻击性。
他以前就知道钟擎骨子里并不服软，而现在来看，他更懂得伪装隐藏了，那种攻击性却是有增无减，就连他都险些相信了钟擎无害的外表。
不过，钟擎还没有对他摆出攻势，所以多给小孩一些包容也无伤大雅。
“我们的关系看起来，嗯……不太好。”
钟擎歪着脑袋，想了一个在他看来比较合适的答案。
但下一秒就被赵令清纠正：“从我的视角看，是很糟糕。”
“唔，这样说也没错，”钟擎点点头，表示妥协，“而且这个医生，好像是个影帝级别的人物。”
你平时也是，这次拿到这个人物应该是本色出演。
赵令清对他点点头，同时在心里给对面的人输出魔法攻击。
他把手肘从枕头上移开，把双手撑到了身后：
“那你对最后一句话怎么看？”
第一次时没来得及问钟擎，这一次可不能落下了。
钟擎观察着他的表情，谨慎地回答：“……最后主人格真的陷入了偏执？我也不太确定。”
看来他们俩都对这个问题存在疑惑，那干脆就先搁置。
赵令清点了点头，从床上起身，伸出一只手打算把钟擎从地上拉起来。
钟擎犹豫片刻，把递出的手往回缩，还是选择开口拒绝：“算了，我的手不干净。”
显然，不干净的是之前喂糖，在他嘴里作乱的那只沾了唾液的手。
他不提还好，一提赵令清就想起来他刚才干的混账事，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用力深呼吸，把那点烦闷压下去，在心里小声嘀咕。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控制住情绪，赵令清一把拉住了他往回缩的手，让人借着力站起来，这才抽回手，抛下一句敷衍：
“自己的东西，我还会嫌弃不成？”
听到这话，钟擎刹那间愣住，但又很快恢复了那张笑脸，敛下眼皮：“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婆婆妈妈的了。”
被鸦羽一样的睫毛遮盖住，没人能看清他眼中的平淡漠然。
我也是你的东西，等你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说出这话来。
赵令清自然也没有看到他眼底的反常情绪，跟他商量：
“那待会儿我们怎么玩，还是按老套路吗？”
他口中的老套路俨然是上一轮的搅浑水玩法，这样也让场上的局面蒙上一层难以堪破的迷雾。
钟擎微不可见地点头，示意他还是顺着上一轮的思路走。
目前来看，好像确实不需要他们再画蛇添足地搬弄些什么了。
两人达成一致，沿着走廊向外走，准备回到讨论室。
跟在身后的赵令清侧目看了一眼钟擎，又微微低下了头。
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突然变得怪怪的，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他们这次的搜查速度很快，在讨论室里坐了一会儿，其他的四位玩家才陆陆续续回到这里。
段览走出后快速看了赵令清一眼，目光非常迅速隐晦，却还是被当事人注意到了。
赵令清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敲起了鼓。
虽然他不是凶手，但只要他们想，总能连根拔起，牵连到钟擎。
现在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有人把怀疑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是医生的共犯，但在这场较量中，他也是僚机。
交换屋子搜查前，赵令清回头朝段览投去一个友好礼貌的微笑，以回应他刚才的目光。
段览身形僵了僵，但青年已经带上了门，进入了办公室的房间。
他现在十分纠结，刚才找到的线索确实指向了赵令清，但还不足以完全证明他就是真正的凶手。
也许待会儿的投票表决环节还需要再套套话。
游戏总共只有三轮，第一轮已经因为线索太少而被迫放弃了，这一轮的节奏得稍微加快一点了。
这么想着，他拉着方知望进入了卧室的房间里。
而两个女生，则进入了病房里进行搜查。
讨论室里的脚步声随着最后一扇门关闭而消失，只有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不时因为电路接触不良而闪烁。
……
进了偌大的办公室，赵令清翻找一通，却始终没有什么发现。
要么是节目组布置得和病房里的线索一样隐秘，要么就是刚刚的段览他们把线索藏了起来。
赵令清更倾向于后者。
现在来看，病房里的线索直接指向了钟擎的副人格身份，是指认凶手的最好证明，所以才会被放到常人根本无法发现的位置。
而经过他刚才的观察，段览和方知望似乎都没有对钟擎投以怀疑，所以办公室里的线索应该并不指向凶手，而是被两人藏了起来。
不过也不排除是他们按兵不动的可能，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和赵令清不同，擅长寻找的钟擎很快就在电路盒的内侧找到了一张折叠的报纸。
那个电路盒是控制办公室灯光的，周围也没有摄像头，看来这张报纸是玩家的手笔。
钟擎把报纸展开，上面分了很多不同的板块，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
“建筑事故，学校专访，城市规划……这应该是当地的报纸。”
快速浏览着，钟擎得出了结论。
下一秒，他一直移动的视线定格在报纸右下角的角落处。
——侦探赵xx伤人事件。
“没有了？这不应该。”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赵令清以为信息结束了，有些疑惑。
他走到钟擎旁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报纸的右下角，也发现了那条线索。
原来是冲着他来的。
难怪刚刚段览会怀疑他了。
赵令清努力辨认着下面专栏里的小字：
「昨日凌晨，警方于郊区仓库发现一名被绑女性。经检查鉴定，该年轻女性身上有多处皮外伤口，经受害者吐露，绑匪是男友赵xx。目前赵xx的侦探事务所已被查封，经核实，赵xx精神极为不稳定，已送入精神病院观察。本台记者持续报道。」
下面是受害者的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能看得出来脸上有很多划伤。
这个医生的副人格这么变态的吗？
就算不属于自己也要毁掉？真是莫名其妙的洁癖。
线索指向了他，但赵令清想这应该就是节目组抹去的凶手线索。
至少并没有透露他真正的精神疾病，否则很容易猜到，他只是借给了凶手一副皮囊。
钟擎又在休息室的地毯下找到一张照片，是苏晴和死者的合照，照片里的两人看起来十分登对，正在接受采访和拍摄。
赵令清翻到了照片背面，上面的字和之前在办公室的纸条一样，只是没那么潦草：
——第一次一起露面。
看来两人一开始感情是不错的，但一想到死者因为个人癖好就逼得未婚妻崩溃，赵令清就觉得整件事非常戏剧化。
回想起上一轮他们在卧室里找到的各种道具、安全套和苏晴留在马桶水箱里的诅咒谩骂，赵令清看着眼前的照片，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人们到底期望的究竟是幸福，还是走向幸福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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