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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他看见仙首了


“岁千秋要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他消失后去了不尽谷我也是从鬼王口中才知道,鬼王现在问我的那些问题,就算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

        温时霜被绑在锈迹斑斑上的铁架上,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动过刑的痕迹。

        江白坐在梨花椅上,吹了吹手里的茶:“你确定?”

        温时霜心咯噔了一声。

        江白看了眼青花杯盏里漂浮的茶叶,心里是毫无饮意,伸出一根手指头进里面搅了搅,略带倦意得说道:“你进来吧。”

        他话音落下,一个佝偻的男人从阴窄的小铁门里走进来。

        那人先是拜了拜座上的江白,才转身和温时霜说话,他低着头,喉咙好像是坏了,发出的声音格外嘶哑:“沂霜仙尊,好久不见。”

        佝偻的男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比鬼还要吓人的脸。

        脸上爬满的红疤痕并非最吓人的。

        他有一只眼眶里长得竟然不是眼珠子,而是一团红色的肉疙瘩!

        温时霜眸色顿时冷冽:“你怎么还活着?他怎么没杀了你?”

        男人咧嘴一笑,朝前走了几步,逼近温时霜。

        “他就是个窝囊废,不是吗?”男人转了转仅剩的眼珠子,呵呵一笑。

        江白抬起头:“沂霜仙尊真是把岁千秋骗得好苦。”

        温时霜时常喜欢把自己摆布他人比作下棋,可他现在陷进去了,这盘棋局有要输的趋势。

        他不解,当年岁千秋为什么不杀徐爽?更不解江白是如何得知岁千秋就是冷氏夫妇的幼子冷清欢?还找来早该死掉的徐爽。

        但他不能问,因为一旦问了,就会陷入被动,

        温时霜:“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

        江白放下茶盏,用帕子慢丝条理的擦去手指上的茶渍:“本座问你的确实是不知道的。”

        他使了个眼色让佝偻的男人继续说。

        男人福至心灵,立马开口道:“赵枝蔓可是你师姐,就算她嫁给了冷无吟,待你还是犹如胞弟。这么好的人,你怎么就舍得害人家夫妻尽死,名声全毁呢,留下个幼子也因为你变得不人不鬼,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沂霜仙尊可有愧疚之心呢?徐某至今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你师姐,是因为她发现了你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吗?”

        温时霜心里是暗潮汹涌,他现在落到江白手上,只要江白不杀他,他就还有翻身机会,可江白若是把从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他维护了一生得清誉就毁于一旦了。

        这叫他怎么不心慌?

        除了徐爽,关于那件事的人都死了,江白到底是在唬弄他还是说手里有实质性的证据?

        那笔烂账他不能认。

        “徐爽,鬼王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里信口雌黄?”温时霜平静的问道。

        被称作徐爽的男人冷笑道:“沂霜仙尊假面具带久了,是不是都摘不下来了?”

        温时霜这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以一副清贵的模样示人,哪怕是沦落为阶下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修仙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弟。

        而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了解他不堪过去的人,全部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死掉了,无一人有善终。

        “沂霜仙尊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学怜玉仙尊,可人家是古树族的后人,你呢?娼妓之子!”

        终于让徐爽抓住机会狠狠地奚落、践踏温时霜,他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他是有点色心,可他到底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死也不会对赵枝蔓做什么越轨之事。

        所以他变成这样都是温时霜的错!

        如果不是温时霜,他现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正浮门门主。

        徐爽的话就像是尖刺,把温时霜扎得血肉模糊,他最恨得就是别人用这件事戳他心窝子。

        他咬得牙齿吱吱作响,仇恨的目光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徐爽。

        “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会把温望远捡回去呢。”江白一笑,“原来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你曾经的影子。”

        徐爽纳闷的望向江白。

        江白:“你估计不知道,我们沂霜仙尊收养的那个孩子,是在青楼捡的,叫什么名呢?我想来了,是在汾水的摘星楼。”

        温时霜脸色阴沉,索性破罐子破摔,他内心隐约觉得江白查出了不少事情:“你怎么知道的,望远的身份我藏得很好。”

        江白以一种可怜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番:“唉,望远,叫得真亲切,他为了你不惜魂归混沌,而你呢,从始至终只有利用,半点真情都舍不得给他。不过也对,沂霜仙尊一直都是自私自利,从来没爱过任何人。”

        被人窥探到真实面目的感觉几乎是抓狂的。

        温时霜自觉自己藏得很好,江白到底为什么会看到他真实得模样。

        他头皮发麻,没了开始时刻意伪装出来的平静淡定:“你怎么知道的温望远身份?!是他告诉的你吗?他不可能背叛我的!”

        徐爽从未见过温时霜发怒抓狂得模样,一时震惊的反应不过来,就呆呆的愣在原地。

        江白翘着二郎腿,轻轻晃着脚尖,闻言后蹙了下眉头:“温望远?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怎么可能背叛你。”

        温时霜他一直自负于精准的把控、玩弄人心,所以自认为不可能在这上面跌跟头的。

        他稍微冷静了下,觉得温望远也确实如江白所言,忠心不二,不可能背叛他的。

        “那你怎么知道的?”

        江白:“亲眼看到的。”

        说来也巧,温时霜从摘星楼捡走温望远那年,正是他被师尊刚收为徒弟的第一年。

        那年他的仇恨正旺,恨极了世上的每一个人,其中就包括师尊,那时觉得师尊同世间奸佞妄为的小人一样。

        只是因为他是世子才会收他为徒。

        现在想想,师尊其实从未用过差异的眼光去看待任何一个人,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他灵根聪慧,不到一个月就学会了御剑飞行,于是经常驾轻就熟的偷着跑回摘星楼去找萧何。

        他不信萧何能躲一辈子。

        萧何没找到,却撞见了王乔在摘星楼大摆筵席接待温时霜。

        当时王乔嫌弃温望远晦气碍事,踹了他一脚,大骂:“娼妓之子也配来这儿?也不看看今天接待的是谁,仔细着你的皮,快给老子滚。”

        温时霜却一把扶起了地上脏兮兮的少年,用手帕替他擦净脸上的灰,细心询问:“疼吗?”

        瘦骨嶙峋的少年想点头也不敢,于是摇摇头。

        “叫什么?”

        少年从未见过这般如沐春风的人,心里又害怕又欢喜,迟迟才张口:“没名字。”

        “你母亲呢?”

        少年的心事根本不用藏,全摆在脸上,忍不住哭着说:“得病死了。”

        温时霜不顾王乔反对,要把人带走。

        王乔:“仙尊三思,这小子就是个娼妓之子,上不得台面的,您要是想要小弟子,我另寻几个清白人家的孩子给您。”

        温时霜皱眉:“不必。”

        江白当时还觉得温时霜十分有趣,是个难得的好人。

        他收回思绪,含笑看向温时霜。

        在温时霜看来,那笑容多少有些阴森恐怖。

        江白:“不是汾水二十五口该死,而是正好需要死人,落本座师尊口实,恰巧王乔踩过你的脸,所以你就选了他,还真是小心眼。”

        温时霜:“说了这么多,你哪样有证据?”

        “说到点子了,证据不多,只有一个。”江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封,“我猜是够用了。”

        徐爽走上来,接过了信封,打开后里面是两张泛黄的信笺。

        “这是当年赵枝蔓出事那天,你约见你师姐夫妇的信笺和以她的名义约见我的信笺,想不到吧,居然还在。当年我觉得事情不对,还好把信笺保留下来了。两封信笺都在,你该怎么圆谎?”

        徐爽把信笺贴近温时霜的脸,上面的字一清二楚。

        温时霜彻底慌了,他约见师姐的信笺,怎么会跑到江白手里?!他在师姐遗物中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他拼命挣铁链子,想要用嘴去咬那信笺,却被徐爽眼疾手快的收了回来。

        徐爽把信捂在心口,有惊无险的唾骂道:“好险,真是条疯狗。”

        徐爽继续说道:“你杀了赵枝蔓,又给冷无吟下了失魂散,让他变得疯疯癫癫,伪装成是冷无吟修炼邪术走火入魔杀的赵枝蔓,最巧得是让我碰见了,借我的手杀了走火入魔的冷无吟。”

        “他们的幼子自然对我恨之入骨,而你这时候就又当起了好人,帮着冷清欢杀了我,除之后快。再把这个锅扔给为父母报仇、叛逃师门的冷清欢身上。沂霜仙尊你呢,摘得干干净净,不得不说是好计谋。”

        温时霜惊慌的大喊道:“把信给我!那是我的信!江白!那是我的信!”

        江白略微有些遗憾,师尊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戏了,“你就不好奇信是从哪里来的?”

        温时霜自顾自的疯喊道:“你把信给我!给我!那是我的我的”

        他谋划了大半辈子,就算死,也不能留个臭名在人间,也绝不能让别人戳他脊梁骨,骂他是娼妓之子!

        “赵枝蔓的信是在岁千秋的身上,他贴身带了几十年。”岁千秋这个人实在复杂,江白看不懂他,“他一直都知道害他双亲的人不是对他拳打脚踢的徐爽,而是你,你这个对他无微不至的小叔叔。”

        “你说他都知道你的真面目,为什么还要做你的狗呢?”

        江白的话如五雷轰顶,砸的温时霜神志不清。

        “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为什么”温时霜双目失神,喃喃自语。

        “信是岁千秋给徐爽的,岁千秋说会发生一件大事,大事以后你会统一仙门,届时让徐爽带着信去找现任的正浮门门主冷燕揭发你当年的恶行。”

        “大事我明白指的什么,我不明白岁千秋的目的,他究竟是爱你呢还是恨你?”

        温时霜摇摇头,苦笑道:“他说他最信任的人就是我,可他对我应该是很失望的,他看见望远和阿紫死了,觉得自己也会作为一颗棋子被我抛弃,与其等我抛弃,不如自己离开,于是头也不回的进了不尽谷。”

        “可可我伤害辜负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想过再一次辜负他的,他怎么那么傻呢。”

        温时霜唯一愧疚地事就是杀害疼爱他的师姐,师姐很无辜,她不该死,可谁叫她撞上了自己的秘辛呢。

        留下的唯一幼子,他这个做叔叔的,理应照顾好这孩子。

        所以无论后来他再怎么利用岁千秋也不会让他以身犯险,他希望岁千秋能一直平平安安活下去。

        温望远和温紫死后,他想着是让岁千秋换个身份,以普通人好好活下去,但他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

        温时霜想过很多地方,唯独没想过不尽谷。

        江白神情有些厌烦,他听了温时霜的话想到了师尊,心里是不大舒服的:“说说吧,与悲咒究竟是不是你给他的?”

        “不是,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给他。不过我有个书库,他有钥匙,应该是他自己偶然看见的。”温时霜说得确实是实话。

        他几乎所有通行令都会备至两份,一份自己拿着,一份给岁千秋,其中就包括不尽谷的腰牌。

        江白示意徐爽退下,等他走后,又问道:“与悲咒是古树族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温时霜:“那其实算不得我的书库,是一个前辈交给温如实保管的,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

        温如实是雪竹门的第一任门主,也是温紫的父亲。

        江白:“岁千秋动用与悲咒前找过你吗?”

        温时霜自嘲道:“没有,他恨我,死也不会见我的。”

        江白想问的东西问完了,站起来准备离开,温时霜忽然叫住了他:“信你会公开吗?”

        江白是准备等着师尊回来后再处置他,所以答道:“目前不会。”

        他扭头看了眼神情落寞的温时霜,说道:“岁千秋不是因为恨你才不见你。”

        说完就离开了。

        温时霜愣住,咀嚼了半天江白的最后一句话,明白时已经潸然泪下。

        若问他后悔不后悔做了这么多恶事,他的回答永远是不后悔,后悔的只是做的不够好。

        否则他怎么能从一个人人唾骂的娼妓之子一步步爬到万人敬仰的仙首呢?

        江白始终是靠着相信师尊是有办法活过来的这个信念去活着,他寻访各种仙术、妖术,只要能让师尊活过来就都可以。

        找了一年多,都没有结果。

        他的脾气渐渐变得和以前一样暴躁,人更是喜怒无常。

        有时候情绪不受他控制,是那把魔剑在乱他心智,他得费好大的功夫才能压制住魔剑。

        他想师尊不能死,也不会死的。

        师尊要死了他活着干嘛?费心费力的建的太平盛世的意义又何存呢?

        他现在是每天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独自抚摸着断妄喃喃自语,没有人敢来打搅。

        江白是真的后悔了。

        他以前恨这世上的所有人,如果不是他们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母亲也不会惨死,父亲也不会那般冷血无情。

        所以他偏执的以为师尊同那些人一样,是个伪君子,他对师尊该是完全是恨意,哪怕知道师尊是为了他好。

        他总是期望师尊能够多偏爱他一些,而不是像爱世人一样爱他。

        他太想得到师尊全部的爱。

        他以前不明白自己的真正想法。可等到他现在明白了,却再也不见旧人了。

        “主人,那个柳眉又来了。”一个鬼面在门外道。

        江白把两截断妄收入剑匣中,愠怒道:“我不是说过不见他吗?!”

        鬼面颤抖的回道:“可是主子他说他看见仙首了。”

        江白关押了温时霜,还放出过一句话,那就是三十三仙门的仙首只能是沈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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