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09.送你万家灯火
今日是上元节灯会，楚川王府马车已经备好了，准备一家人上街去看灯。楚川王妃和世子妃还有霍问天、霍承澄在王府门口等着他们两个，可是他们两个迟迟没有出现。直到王府看守马厩的马夫跑过来禀告说，刚才霍承澄带着刘岁安骑着飓风出去了。
楚川王妃他们这才知道他们两个为何迟迟没有出现了。
四个人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难怪刚才吃完晚膳后，霍承澄就急忙忙的拉着刘岁安跑了，原以为他们两个是去准备待会去看灯会的东西，没想到霍承澄是拉着刘岁安去了马厩，骑上飓风出去了。
得，儿子想要和心上人在一块过，不想跟他们在一块，那就他们四个人一同去吧！
霍承澄和刘岁安同骑着飓风在咸阳城的街市上一路狂奔，现在还没到灯会开始的时候街上的并不多，狂奔起来没有任何的阻碍，霍承澄也就带着刘岁安一路向咸阳城外跑，之后到了离城外远不的燕赤山山脚停了下来。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刘岁安疑惑的问道。
霍承澄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笑着牵起了刘岁安的手，柔声细语的对她说，“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他牵着刘岁安的手爬上了燕赤山山顶，燕赤山并不是高山，他们很快就爬到山顶。到了山顶刘岁安看见了整座咸阳城，无数个孔明灯在咸阳城升起飞向遥远的天空，万家灯火通明繁华的景象，哪怕他们在燕赤山上依旧能够听到咸阳城内的喧嚣。
此情此景，实在是触目惊心，大为震撼。
刘岁安心中触动，眼眶中闪烁着亮光，霍承澄盯着她的侧颜，看她嘴角上挂着笑容他便知道这份礼物送得没错。上次在军营的时候，他拜托宁青在咸阳城外找一处能看到整个咸阳的地方，那小子嘴贫，说了想要看整个咸阳上城楼不就好了，费劲找什么找。
这小子虽然嘴贫，但霍承澄拜托的事情他从来没有那一件没有去办的，很快他就回来告诉霍承澄在燕赤山能够看到整个咸阳城。
“怎么样，站在这里看整个咸阳是不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确实不一样，以前自己就是咸阳城里的一部分，有的时候觉得咸阳城很大，大到怎么都逛不完，但有的时候又觉得咸阳城很小，走两步就能到碰到一两个熟人和街道，现如今站在这里看咸阳全貌，我才发现原来咸阳城这么大啊！好像每条街道我都走过，但好像又都没走过。我真的是第一次站在这里看这样的咸阳，真的好美。”
霍承澄微微一笑，“万家灯火通明确实很美，但是娐娐你知道吗？这样的景色在郦城是看不到的。在郦城只有杀戮，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这样的景色。娐娐，我为什么要从军你知道吗？”
“难道不是受了子羡阿兄和王爷的影响，而且楚川王府武将世家，你是楚川王府的二公子，你当然是要上战场的。”
霍承澄低下头淡淡一笑，道，“娐娐，你知道吗？我其实很不喜欢战争，更不喜欢战场，我很讨厌血腥味，真的很讨厌，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知道吗？娐娐，我的枪扎进那人的胸膛，那人的血溅了我一脸，血是热的我能感觉到那血在灼烧我的肌肤，我当时心里面慌乱的不得了，可又得装的若无其事继续杀敌，后来杀的人越来越多，我整个人也就麻木了。那个时候我又开始害怕了，杀人杀到麻木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当时心情可是低落了好一阵子，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
霍承澄点点头，“嗯，这个小女孩只有六岁。北齐一直是我们大秦最大的敌人，郦城外的战火从来没有停过，我大秦儿郎的血从来没有停止流过。你知道吗？在郦城附近有一个小镇哪里居住的都是我们大秦的子民，可是有一次这个小镇丢了，被北齐的军队占领，镇子上的所有子民奋起放抗，北齐的军队把镇子上的男人屠杀殆尽，女人则□□之后全部杀了，而孩子们，尚在襁褓中的被活活摔死，那些十来岁甚至只有几岁的孩童们全部被埋在一个坑里活埋了。”
霍承澄讲诉着这段残酷的过往。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村子里全是尸体，全是血。我当时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疯了，我在镇子里找，一家一户的找，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找到活的人，一定会有活的人在，终于让我找到了她。我将她从地窖里抱了出来，抱着那个小小的她，我忽然明白了我手中的剑和我杀的人都是为了守护，守护我们的家园，守护这片繁华的万家灯火。战场之上没有对与错，只有立场不同，我要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要破坏我的家园，伤害我的家人，我手中的剑只为守护而存在。”
他说完扭过头看向痴迷一样的盯着刘岁安的双眸。也是为了你而存在。这是霍承澄最真切的心里话，只不过这心里话他没有说出来。
刘岁安安安静静的听着，心中想着原来十年里他也经历了这么多。“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身上肩负的责任，我在这十年的游历里也见到了不少生死离别，人间悲欢，心中感触良多。有次我和师父路过一个村子时遇到了一个老伯，这位老伯一家身患同样的疾病，他们不仅天生没有五感甚至家中每个人都是到了三十岁以后开始全身溃烂，先是从双腿开始溃烂，然后一点点的蔓延至全身，老伯家的每个人都活不过六十岁，这个病从三十岁开始发病折磨了他将近三十年，我和师父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全身上下无一完好的地方，身上还散发着恶臭。”
刘岁安坐在地上抱紧双膝，回想起这段往事，她依旧难掩心中的痛处。
霍承澄见她如此痛心，想来这段回忆对于她来讲是不可磨灭的一道伤疤，“我常听医家说病入膏肓的病人其实是很难医治的。”
刘岁安点点头，“确实如此，但也不完全没有希望。”
“那也就是说那位老伯其实还是有一丝希望的，对吗？”
刘岁安摇摇头，“不是的，其实他已经时日无多，只是他那股求生的意识是我前所未见的，师父原本想要放弃了，可是那老伯不肯放弃，他始终觉得自己能够活下去，还央求师父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行，哪怕在痛苦，那老伯说，‘只要没有到最后时刻，只要阎王没到他的床边来锁他的魂，他都不会放弃活下来的机会’。我师父被这股执着的生存意念所感动，就想着如果没办法让他活下来那就让他在剩余的时间里减少痛苦的死去，那段时间我们一直照顾着他，从他的口中我们也了解到他的病是一种家族的遗传病，他为了下一代不在得这个病就没有娶妻生子，哪怕在年轻的时候与一个女子相爱过，他都没有和这个女子在一起。那老伯说，‘我何必祸害人家呢！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就去找她，只要她还要我，可如果我活不下去了，你就给我葬在外面的松树下面吧！那颗松树是我年轻的时候为她种下的。’”
刘岁安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始终没有留下来。
这眼眶中满满的泪水，看得霍承澄心疼，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想要抹掉她即将掉落的眼泪，但是最终刘岁安自己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刘岁安说，“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亲眼看着他死去，那一刻我真的恨自己不是神，如果我神的话我一定能够救他。我更恨我自己学艺不精，若是我能在多学一点，再有多一点的长进，我就是不是能够救他呢！”懊悔和自责让刘岁安今后的岁月里不停的学习，她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只有不断努力的向前进。“后来游历了很多地方，救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我救不了。说实在的那段时间我像是疯了一样，觉得那些救不回来的人都是我错，后来师父告诉我，医家不是神，救不了世间上所有的人，但是面对每一个病人拼尽全力去救，无愧于心，更无愧于医家职责。”
她说完了这段经历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我这十年经历的够多的了，没想到这十年来你经历了这么多，虽说现在的跟你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样的调皮捣蛋，飞扬跳脱，可我看得出来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霍承澄急匆匆的问她。
“最起码比以前成熟了，比以前更加的沉稳了，个子也比以前高了。”
“那是当然啦！我今年都十八了，不再是八年前的那个小孩了。以前都是我抬头看你，现在的我可不用，现在是你抬头看我了。”说着他抬手抚上刘岁安的头发，顺着刘岁安的头发往下摸，动作非常的轻柔。
刘岁安倒是没有立即打掉他的手，任由他在自己的头上乱摸。“你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乱摸别人头发的习惯了。”
“我可从来没有养成乱摸别人头发的习惯，我只摸你一个人的头发，你可别不要误会了。”
刘岁安低眉浅笑，无奈的又摇了摇头。
这时无数盏孔明灯从咸阳城内升起，这比刚才所见的还要多，甚至有几盏灯朝着他们的方向飘过来，孔明灯上写着是放灯人的心愿，这盏灯的上面写着的是，“心悦君兮君不知，愿君心知我心，君意共我意。”
刘岁安看得一笑，“这还是个祈愿心上人知道自己爱意的心愿啊！如此美好的心愿我相信天上的月老一定会让他实现的，你说对不对阿淙。”
“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乃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必成佳话。”说完他柔情似水，含情脉脉的看向刘岁安的侧颜，心中所有想如果那盏孔明灯一样。
愿君心知我心，君意共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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