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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记事以来,应柏珵从没哭过。

        哭这件事,对他来说遥远又荒唐,而他骨子里骄傲,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半点软弱。

        他应柏珵,应该永远强大。

        温知握住他手时,他顿了下,然后慢慢抬头看向她,眼尾发红,整个面色却是冷漠的沉静。

        “我从十二岁开始,就是待在外婆身边,对我来说,外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

        他妈妈去世的早,那时候他真是恨透了他爸,可年纪太小又不能怎么样,于是选择了和外婆一起生活。

        外婆是这个世界上,比妈妈还温柔的人。

        “她生病很久了,怕我担心一直不肯瞒着我,前几天病情恶化,家里才给我打电话。”

        对于老人家来说,早已把生死看淡,在病痛的折磨面前,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外婆去世之前亲自留的话,说不用插管,不用抢救,如果她到了濒死那一刻,让她安静的死去。

        他在医院里见她最后一面,外婆握着他的手,说希望我们家小珵,永远平安,健康,外婆会在天上,一直保佑他。

        人死了之后,还会剩下什么?

        外婆却告诉他,她会永远陪着她,不管她是不是死去。

        不是在那一刻有多么天崩地裂的认知,反而是很平静的,看着她闭上眼睛,然后一点点没有了心跳,呼吸。

        此时应柏珵看着温知,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睛越来越红,那苦涩已经就在喉间,却哽咽着,压抑着而无法宣泄。

        但这瞬间的认知是,在温知面前,他是可以哭的。

        温知抿住唇角,神情也那么难过,在应柏珵提到外婆的时候,她能真切感受到他心里的难过,但也知道,她所感受到的,不及他心里万分之一。

        在这一刻,温知伸手,轻轻的抱住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抱应柏珵。

        才两天他好像比之前瘦了一点,身上是冰凉的,她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然后手落在他的背上,没有再更多的动作。

        应柏珵顿了下,下巴挨到她肩膀时,喉间酸涩异常,他两只手抬起落在她腰间,埋头时,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应柏珵垂眼,闭了闭眼睛,静静的被她抱住,耳边安静的只剩下了呼吸的声音。

        不知道过去多久。

        温知从肩膀下来整只手臂都在微微发麻,她支着手却不敢动,而这时应柏珵喉咙动了下,然后往后退了退,慢慢抬头。

        他眼角有明显的泪痕,垂着眼帘虽然看不到他眼里情绪,也能察觉出来,他要掩饰的难过。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应柏珵出声问她,声音低沉嘶哑,问了一句后,转过身去,倒了一杯水给温知。

        学校里应该没人知道他住哪里。

        “我——”温知想起那个给她发私信的人,犹豫的觉得现在提别人不太好,毕竟应柏珵现在心情这么差。

        温知含糊的说:“问别人的。”

        应柏珵不是非要追究这个,只是想岔开话题说点别的。

        温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拿了一张递给应柏珵,然后又劝他,说:“你吃点东西吧,我买了三食堂的饺子,芹菜馅的,很好吃。”

        三食堂的饺子在整个学校都有名,无论排多长的队大家都愿意,只要可以吃到。

        应柏珵掀起眼皮看她,顿了两秒,然后很轻的点了下头。

        他站起身,到餐桌旁坐下。

        温知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刚刚饺子还有点热气,现在热气散的差不多,只有一点点的余温,应柏珵拿起筷子,沉默的往嘴里送了一个饺子。

        咽下去后,应柏珵突然问:“你喜欢吃芹菜馅的?”

        温知愣了下,看向那盘饺子。

        她平常确实习惯了买芹菜馅,这次也就顺手买了,没有想过应柏珵的喜好。

        她点了下头,刚想问,应柏珵又夹起吃了一个。

        “我记住了。”

        他说,他记住了。

        温知眨了眨眼睛,话停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应柏珵一个接一个把饺子都吃完了,然后把袋子收拾好,扔进旁边垃圾桶里,他喝了口水,含糊的说“谢谢”。

        确实很久没吃东西,他能感觉到肚子是空的,可就是提不起吃东西的那份力气。

        直到温知出现在他面前。

        她带来的食物,不想让她失望,所以他吃完了。

        吃完之后肚子饱了,然后就在想,原来还是吃饱了活着好。

        大概是气氛有点奇怪,温知转头好奇的四处看,应柏珵站起来,问:“要不要去书房看一看”

        书房在走廊尽头,一进来就看到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没拉窗帘,窗边有树枝藤蔓缠绕,此时雨下得小了,窗户上水珠成线的往下滑落。

        温知目光却停在他这一整面墙的书上。

        与其说是书,更不如说是他一个人的藏品。

        是他花费很大精力,才一本一本收集起来的。

        书桌上还摆着一个小机器人,很酷的姿势站在台灯边上。

        应柏珵拍了拍这个机器人,说:“最早是我初中的时候,在机器展上看到能动的小机器人,当时我就在想,这件事情真有趣。”

        应柏珵说过,他希望人工智能可以成为撬动未来的杠杆。

        从那时候起,这个想法就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应柏珵问温知:“你为什么想学这个”

        “我”温知眉毛扬起,顿了顿,然后很笃定的回答:“因为我要让别人知道,有些事情,女孩子同样可以做的很好。”

        一头扎进人工智能的世界,做在别人眼里女孩子不占优势的事情,又那么努力的,要拿到每一个第一名。

        温知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就不被家里看好,所以她铆足了劲想拿到最高奖学金,想拿奖牌,想向不看好她的所有人证明,她温知是可以的。

        她的选择没有错。

        应柏珵点点头,出声道:“所以要骂我是狗”

        温知惊住,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说骂他是狗的事。

        因为……

        “我抢了你的奖学金。”

        认识应柏珵之后,温知心里也隐隐有了对他不同的认知,其实已经不觉得,她的奖学金是被他抢走。

        她只是卷面成绩比他好,在实践能力和智商这方面,确实不如他。

        更何况,从另一角度来说,应柏珵算是有实绩。

        她还只是纸上谈兵。

        所以最高荣耀应该给谁,系里从来都不是胡来。

        应柏珵身上多了点颓气,低头笑起来就显得还有点温柔,好几天时间了,他这是第一次笑。

        “下次不跟你抢。”

        温知眉头皱了下,急的胡乱说道:“不是不跟我抢,是你不如我才对。”

        说完温知自己都脸红,怎么能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来。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骄傲要强。

        还是那么想在他面前争个第一。

        应柏珵愣住,然后了然的点头,应道:“那我知道了。”

        知道以后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温知不明白他说“知道了”到底是知道了什么,想了想还是没问,看外面雨好像停了,时间不早,她该回学校了。

        温知说:“许老师最新课题是生物神经元和人工智能网络神经,他说给你发消息你不回,问我你可不可以准时参加。”

        这也是温知从侧面询问应柏珵,他什么时候愿意回学校。

        应柏珵点点头,说:“可以。”

        看他答应,温知笑了起来,指了指外面,说:“那我先回学校了,你好好休息。”

        应柏珵拿了件外套搭在手上,“我送你。”

        “不用。”温知赶紧摇头拒绝,“现在还不是很晚,我打个车直接能到校门口,都不用十分钟。”

        不让应柏珵送是因为他现在状态不好,温知更想他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你、你好好休息。”温知支吾着说。

        看出来她是担心他,应柏珵唇角有浅笑,不再和她争,只是应了一声:“好。”

        温知走出书房,在门口玄关处换鞋,起身时,应柏珵把手上外套披到了她肩膀上。

        “穿上,不然又感冒。”

        她穿的长裙,穿上应柏珵的外套意外的不违和,温知低头看了一眼,点了下头。

        “知知,再抱一下吧。”

        应柏珵低低开口,温知对上他的眼神,看到他眼里闪过一抹极浅的乞求,薄唇浅浅的上扬,双手伸出来,然后看着她。

        温知没说话,于是他抱了上来。

        双手抱住她腰时,应柏珵低头,鼻尖挨到她脖颈间,停了几秒,他才松开。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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