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何处是归期
温昭言忽然耳鸣得十分厉害,像一万只蝉在脑中乱叫,他敲了敲脑袋。江回跟在后边,两人没一会就淋得像落汤鸡。
到了市医院,他穿过人群询问护士几句话,连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靠近的那个病房。
房门上“抢救中”三个大字闪着渗人的红光,不知道它的尽头是劫后余生还是生命尽头的红。
他坐在那里,其实他一直认为自己对父母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或许原先也有那么深吧,也早在这漫漫岁月里被无情一片一片磨去。
原来他们活在这世上与他隔了一面墙,与他们不在这世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双手捧在嘴边,脸上没什么表情。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因为身体的颤抖一下一下晃动。
江回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一言不发坐在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门才被缓缓推开。
两个医生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出来就问谁是家属,温昭言还没等话说完就上前去。
医生看着十几岁的孩子倔强急切的眼神,有些不太忍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昭言明白什么意思,脸色沉了不少。
“什么原因”
“交通事故,孩子。”医生面目很亲切,他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那么自私,为什么会死”
温昭言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但不知道怎么的,身旁的所有人好像都能感受到那连成一串的情绪。
他慢慢转过身去,头埋下去靠在墙上,手用不上力,不知道在抓什么,很长时间内,这个走廊都非常安静,江回只看到他有几滴泪掉在地上。
茫茫岁月流尽,他恨谁都不知道这藕断丝连的在意。
“我们谁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我们要更珍惜生命,对不对”医生助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我们知道,一个人,你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辛苦,但带着爸爸妈妈的明天也要走下去,可以迷茫一会,可以失败几次,但永远不要放弃,好不好”
温昭言什么都听不到,他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又好像只过了几分钟。
“我去看看。”他又恢复先前的模样,走向二人的床前。
医生过去帮他把白布拿下,他握起来爸妈的手。
温昭言从没感受过这种人体的温度,他觉得已经有些冰凉,只残留一点生存过的余温,最后的一丝温存也在飞速消失。
比起手,或许脸部能更好地感受到那一点温度吧,他慢慢握起来贴在自己的脸上。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经常这样靠着母亲的手。那时候母亲的手很柔软,温昭言非常喜欢拉着母亲的手到处跑跳。
他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看到了楚瑛的确诊病例,那时候他并不理解上面写的谵妄是什么意思。
他想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温昭言变得有些呼吸困难,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嘴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王叔已经赶过来处理后需求事情,医生跟着过去。
他感觉江回一直在拍他的肩膀,似乎说了一句“我还在”这样的话。
大约有一个小时,他回过头来,缓了缓情绪,说要回家一趟。
“一起。”
“不用,我回家看看,一会就回去了。”温昭言有点没力气讲话了,说完就慢慢走出去。“谢谢。”
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太阳有一半已经沉没。
他明明有目的地,却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去何方,曾经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插满了红旗,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胜利。
现在他怎么看身边都是墓地。
他走到家门前,刚要推门而入,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
“不好…”他吸了口凉气。
楚瑛家离得很近,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第六感,就觉得楚瑛会有危险,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她家里。
温昭言晃了晃脑袋,忽然感觉身边有人拽了他一下。
程消
“你怎么了”看着程消慌慌张张的样子,他终于抬起头来。
“你楚姐姐可能有危险,我们去救她!”
“哥,快跑!”
温昭言转头看见眼前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压过来。
此刻程消像是吓到了,像一只不经世事的小鹿,毫无反抗之力地接受着世道的冲撞。看着他的眼睛,温昭言一下子就想起了很久远的事。
温昭言从未想到,程消有一天也会牵扯进来这些事情。
就像小时候,自己不好好辅导他作业,倒是一看到有人欺负他,就跟人打架打的非常起劲。
最后致使学校里有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和弟弟都是什么社会人士,还做了□□老大。结果两人一起受了处分,两千字的检讨让年幼向来温顺懂事的弟弟差点没哭出来。
温昭言心里像一团乱麻,他无数次试着去拨开,却好像无论怎样都会缠绕地更紧。
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有点狼狈,身上的暴戾却重了不少,上去就踹倒一个人,一把抢来他的匕首。
慌乱之中他冲过去将匕首递给程消,紧紧握住他的手,然后顺势挡在他身前,背对着他说,“没事,别怕,哥哥在。实在不行,我现在联系一下江回,”他的头太痛,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我刚让他离开,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过…”话还没说完,温昭言就瞬间感到自己身体里凉了一下。
他还想再说什么,冰冷的锐物突然离身,身体开始反应过来的疼痛让他立马噎住了。他有些茫然,往前踉跄了一步,然后重心不稳地跪在了地上。
身后的人只是叹气。“老温,我的目标一直都不是她。”
他想要说话,他想要说出口。
不知为何是这样一一个场景,不知为何是这样一个人。
他想要开口。但是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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