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功名危楼客(二十)
孟倚君只道:“皇太弟和燕王殿下都是我南唐国之栋梁,怎么,少君莫不是也想押宝,争一争日后的从龙之功?”
范不凝神色悠然:“在下并非有意僭越,只是代为转达节度使大人的态度,朝中谁当储君都不重要,节度使刘大人只愿朝中选出真正的贤才支援北地,莫要误了军情才是。”
刘仁瞻就是因着平日里不事权贵傲骨凛然,才被朝堂众臣们视为异己,所幸他有军功,国主李璟也并非全然是昏庸之辈,才能安然坐镇寿州城中。
是以孟倚君恭敬道:“还请刘大人放心,前段时日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风言风语,说节度使大人私通北周,国主知道后大怒,命我彻查了此事。刘大人忠心为国,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危楼定会鼎力相助。”
范不凝的话既已带到,便径直站起身来,道:“我还要动身去龙泽山庄,参加摘星大会,如此,便不叨扰了。”
“龙泽山庄的迷阵,是给那些争名逐利的江湖之人准备的,范少君身份贵重,参加摘星大会,倒不急于这一时。”
孟倚君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便有黑风卫将一枚摘星令送到范不凝手上,孟倚君道:
“得此摘星令,可直入龙泽山庄,参加温庄主最后的考验,范少君久未归家,不如先回金陵城明月堂中修整半月,之后再动身也不迟。”
范不凝只笑道:“听闻孟楼主先时,也将摘星令赠与两名江湖少年,孟楼主这是明摆着要我们三人之中,选出魁首了?”
孟倚君轻摇着那把水过无痕,俊美地犹如谪仙一般,道:“诶,他们可不知道摘星令的用处,少年人玩性大,本座估摸着,他们此时正躲在哪个风景怡人的妙处,闲云野鹤呢。”
言下之意,是比起齐如意和叶子安,孟倚君更照顾范不凝。
范不凝笑笑,这怎么可能,孟倚君只怕早就布好了局,不让白玉珏被他抢去。然而范不凝自诩他的快雪剑无出其右,那两个少年人,一个是靠破阴丹试探他武功的青鸾剑派弟子,一个是个娇小的小娘子,他倒没怎么放在眼里。
就怕在最后对局前,齐如意和叶子安因缘际遇,得到什么绝世秘籍,不过这种事也只能想想,上乘武功若真的这般轻易习得,师姑翁珏女侠一本《破天剑法》,也不会二十余年都遭人惦记。
范不凝素来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明月堂为了阻止白玉珏重出江湖,已经损失了一名副楼主,他是要回明月堂中问一问父亲,师姑翁珏的一些往事,好掌握摘星大会的先机。
更为重要的是,父母亲应该要着手准备自己和雨桐的婚期了,毕竟两家是自小的婚约,雨桐对他一片心意,他也不能辜负。
天色微微亮,德安城南某处,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将周遭的人从睡梦中叫醒。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耿氏。耿氏是方圆几里有名的梳妆婆婆,传闻纵是貌若无盐的小娘子,经耿氏梳妆过后,也会变得美若天仙。
早几日城南清虚阁姜家遣人找她,说是姜家独女要出嫁,要她今日五更时从后门进姜宅,为新嫁娘开脸。
耿氏四更时便开始准备,待到喜气洋洋上门,却发觉姜宅死气沉沉的,门敲了好几遍都没人回应。
姜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按理来讲不会这般礼数不周,耿氏满肚子不高兴,径直推门进去,这才发现姜宅之中,主子和下人们尸横遍野,连石阶都被染得血红。
耿氏当时便吓得瘫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杀!杀人了!”
清虚阁姜家乃是附近有名的武学世家,其阁主修习一门名为太虚真气的心法,内力甚为深厚。据闻那大小姐姜傲雪,武学造诣虽平常,生的却沉鱼落雁,是德安城一等一的绝色,并且抚得一手好琴。
原本姜傲雪出嫁受全城瞩目,谁知喜事还没作成,姜家连带阁主夫妇、弟子三十余人,除了姜傲雪和几个陪嫁丫头之外,全部惨死于家中。
如意和叶子安到德安城时,德安城大街小巷传的都是姜家的灭门惨事,据说姜家还有一个大弟子慕轻寒,深得师父真传,又与姜家大小姐姜傲雪青梅竹马,却在五、六年前,忽然被逐出了师门。
姜家大小姐也因此耽搁了婚事,这回虽是初嫁,已然是二十五六岁的大龄女了。
姜大小姐下落不明,众人遂纷纷怀疑,是慕轻寒恩将仇报,做下这么一桩灭门惨案,又将姜傲雪掳走。
酒馆里议论纷纷,只听有人道:“要说这姜家也真是惨,二十年前,姜阁主的弟弟一家,就是在官道上被强盗所劫,十余口人被杀的是片甲不留。姜阁主好歹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也逃不开这命呢?”
“还不是因为他养了个好徒儿?”
一个满面络腮胡的男子,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道:“你们可记得,清虚阁原先有个极为出色的大弟子,名叫慕轻寒?”
慕轻寒这名字,十个人听了有九个迷茫,不过知道他的人却无法忘了,初出江湖的慕轻寒,可是能与孟倚君比肩的少年英才。
络腮胡继续道:“你们想,那慕轻寒本是清虚阁大弟子,五、六年前,却被无故逐出师门,如今他心上人姜傲雪风光出嫁,焉有不怀恨在心之理?”
有人道:“那姜傲雪呢?姜家满门被杀,怎独独不见她?”
络腮胡面上忽而浮现出一个淫/邪的笑,“姜傲雪恁样的绝色,换做你们忍心一刀砍了她?肯定是将她藏到哪个地方,先逍遥快活一阵再说啊。”
这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道:“你们别以为姜傲雪是什么正经的好女子,去岁重阳节时,我去观里上香,可是亲眼见她私会男子,拉着那人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知这人是慕轻寒,还是别的什么野汉子呢。”
周遭不少人跟着起哄,络腮胡的话也越说越不堪:“不过这姜家被灭门之事,也有可能是新姑爷干的,毕竟这绿油油的帽子戴在头上,谁受得了,可见这世上漂亮的女人,大多是祸水罢了。”
如意愤愤不平的站起身,“喂,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啊!”
她正想做些什么,坐在窗边的灰衣人先忍不住,将茶盏里的热水泼到络腮胡的身上。
络腮胡惨叫了声,只听那灰衣人沉着声道:
“小二,麻烦再多拿些热水来,这地方臭气熏天的,真让人待不下去呢。”
如意抬头,这灰衣人头戴斗笠,他一身粗布衣裳,穿着打扮似乎是男子,相貌也十分普通,放在人堆里绝对挑不出来,背上背着一把木头制成的剑,与全副武装的江湖侠客们十分的格格不入。
他说话声音有些雌雄莫辩,却自带一种快意恩仇的江湖气,叫人不完全小瞧了他去。
那络腮胡见灰衣人相貌普通,身形又有些瘦小,心下竟全然没有忌惮,火冒三丈道:
“他奶奶的!你是哪儿冒出来的一根葱!敢泼你爷爷我?”
灰衣人只道:“兄台的嘴太臭,不该好好洗洗么?”
“说话这么娘娘腔,还有这小身板儿,你是女扮男装?”
络腮胡玩味地瞧这灰衣人,一脸色。相道:“不像,女人可不像你这么粗糙,我懂了,你是兔儿爷吧?咱们兄弟有人好这口,要不一起玩玩?”
如意对络腮胡的话十分不解,她见灰衣人眸色之中带了杀意,忍不住问叶子安:“小叶子,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子安有些难为情,不知该怎么跟如意解释“好男风”的问题,只听灰衣人咬牙切齿道:
“不想死就滚远点。”
络腮胡被他拒绝,脸色有点难看,凶狠道:“这可是你找的,背着把木头剑就来闯江湖,你以为江湖是过家家?爷爷我今天不教训你,就不姓杜!”
杜爷想给灰衣人一些颜色,拉起脚边的长凳向他砸去,那灰衣人也不躲避,他将内力运到右手上,竟是稳稳地接下了长凳。
酒馆众人的目光都被这灰衣人吸引,那长凳似乎是长在了灰衣人手上一般。络腮胡“呸”了声,道:
“他奶奶的,你这是耍杂技呢?”
络腮胡拔出刀来,想将那长凳砍成两半,谁知灰衣人手腕微微一转,那张实木制成的长凳,霎时化作齑粉。
如意看在眼中,不由得惊讶的张了张嘴,连叶子安也道:
“想不到这人年纪不大,内力竟如此了得。”
络腮胡杜爷的同伴见状,知趣的收拾东西准备滚蛋,只有杜爷自己愣在原地,似乎是不相信灰衣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灰衣人见他不走,微微抬起头来:“怎么,你是还想领略姜家的太虚真气么?”
“太虚真气?你你你,你是慕轻寒?”
络腮胡额头冒汗,须知太虚真气乃是姜氏一族至高的武学秘籍,历来只有阁主和嫡传弟子才有修习资格,瞧着灰衣人的长相年纪,只怕他是那位被逐出师门的大师兄了。
慕轻寒这三个字自带煞气,再加上方才他将长凳变成粉的动作行云流水,很难让人怀疑他的身份。络腮胡也不多说,连滚带爬出了酒馆。那些方才对姜家议论纷纷的人,也霎时走的走,散的散,酒馆里的人立马少了许多。
灰衣人坐下身,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如意见他桌上只有一盏清茶,道:
“这位侠士,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过来与我们同食?”
如意的桌上,摆着各类鸡鸭鱼肉,那灰衣人饥肠辘辘,只看一眼,肚子便不争气地响了声。他见状也不矜持,抱着那柄木剑向他们走来。
灰衣人淡淡一笑:“这酒馆之中,倒是只有二位少侠在认真吃饭,在下慕轻寒。”
叶子安朝里挪了挪,给慕轻寒腾出个座位来,慕轻寒却兵不领情,反而一屁股坐到如意身边。
如意浅笑盈盈,向慕轻寒介绍自己:
“你就是那位清虚阁的大弟子呀,我叫齐如意,这位是我朋友叶子安,幸会幸会!”
灰衣人的面容略略有些疲惫,只道:
“女侠万别这样说,我已经不是大弟子了,方才那人侮辱我师妹,齐女侠仗义声援,在下感激不尽。”
“谢我做什么?反正那人是你赶跑的,你从我们来的时候就坐在窗边,一定饿坏了。”
如意一贯对新朋友热心,恨不得将桌上最好的几碟菜全放到慕轻寒面前。等她反应过来时,桌上最好的菜已经全部被她端给了慕轻寒。
叶子安不满地轻咳了一声,表情隐隐有些怨念,对如意“喜新厌旧”的行为似乎十分不满。
如意生怕叶子安嫉妒,又夹了些吃食到叶子安碗内,努力将一碗水端平,笑道:“小叶子,你也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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