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裂口
拜该死的生物钟所赐，祝程醒来时才六点，头有些疼，大抵是昨晚吹风吹的。
揉着脑袋踢着拖鞋走到客厅，给自己灌了口冰水。
把玩着手机，转悠着转悠着就回了房间，趴在床上挣扎了一分钟，连上蓝牙，耳机里开始播放sunrise的歌单。
从书包里抽出一沓物理卷子和教辅写起了题。
他将来准备改回理科，但是现在文科班对于物理的重视程度仅限于学业水平考。
这样的难度对于祝程来说就是如鱼得水，但同时也很容易让他深陷其中，难以突破。
于是对于文科班的卷子，他向来都是随便写写。
但是又不能真的得过且过，他只能自学。
所幸他认真刻苦，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才能坚持啃到现在的程度——比理次重的方铭轩还更上一层。
大概过了七点，有人轻敲了两下门。
“阿程，起……哦？你醒啦？来吃早饭，我煮了粥。”
程桦加班多，就算是休息日，也不怎么在家里，并不了解祝程节假日的作息。
“嗯，等会，我还有一面。”他摘了一支耳机，笔却没停下。
祝程一边看着信息一边扒着粥喝。
刘洋：所有人大家能不能都踊跃点报名啊？不然我这个体委真的很难做（苦涩）（苦涩）
一群人被他炸出来，纷纷吐槽着学校的运动会，但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报项目这种话。
祝程想到了什么，“妈。”
他搁下手机。
“妈，我们快校运会了……”
程桦喝着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我可就读一次高二啊，那怎么都得拍些照片纪念纪念吧？”
程桦知道他要说什么，嗔怪道：“你呀，上回摔坏了你爸那相机，才消停了两年，又要借啊？”
祝程低着头很是尴尬，程桦敲了敲他的头。
“你少来，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帮你开这口了。”
她把祝程的手机拿过来，翻出祝启祥的电话，摆在祝程面前，手点了点手机屏幕。
做完这些立刻把自己的碗筷收了，下了桌子。
祝程随手搅了搅粥，拿起手机，手指在半空中犹豫良久。
看到站在厨房门口光明正大看笑话的程桦。
最终也还是熄了屏，把碗筷收过去，回了房间。
“嘟——嘟——喂？”
两声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人声。
“爸？”祝程有点忐忑。
“阿程？”
“那个……我这几天有些急事，能不能借下你屋里的相机啊？”
“相机？”祝启祥蹙起眉，停了几秒，“不借。”
“嘟——嘟——”
祝程大概是清楚自己得费好些口舌了。
初三那一年校运会，祝程满心期待着韩锦初回校表演，为了留下这个纪念还特地问他爸借了台相机。
但是因为种种的不可抗力，主要还是他不太爱护，相机被磕了几下，在闭幕式时还把镜头给摔坏了。
好巧不巧，那台相机里面有祝父还未来得及备份的照片，作为摄影爱好者，祝启祥把自己关在书房关了一晚上加一个早上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祝程那次也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
他只是借给了方铭轩拿去拍了会照，那孙子就把它摔了，完了他还得包庇他。
祝启祥看着自己儿子的帅脸也下不去手，只能不了了之，但是他的书房兼相机储存室就此对祝程关了门。
这次祝程没了法子又去找程老师。
“妈，帮个忙呗，这回我绝对时时刻刻捧着相机。”
程桦一脸怜悯地看着他，慈爱地抚了抚他的脸。
“哎呦我可怜的儿子，妈妈现在也忙着呢，自己玩昂。”
随后就收拾东西，约上了几个老师一起上教育局开会去了。
祝程脸色摊下来，开始对他爸软磨硬泡电话轰炸。
快到了回学校的时候，终究还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在祝程答应了弄坏以原价两倍的价格补偿祝启祥这个条件时，祝启祥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但仍然细心地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特别提了好几次选个便宜的。
祝程马马虎虎地应下，就奔去书房。
祝启祥作为摄影爱好者，尤其钟爱于收集各式各样的摄像头，家里老式的新式的都有。
祝程一个一个掂过去，选了一个不轻不重看着小巧的索尼。
开了机检查了下电量就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搁着。
周二。
“祝程。”单思站在讲台，敲了敲讲台。
祝程身边的同学推了推他，他才醒过来。
“你来说说《无衣》的主旨句。”
他还没醒，揉着眼，连带着脑子一块揉成了一团浆糊，“无依？嗯……无靠？”
台下笑倒了一片，单思拍了下讲桌，“你站到后面去听。”
祝程的位置本就在后面，打了个惺忪的哈欠，没动。
韩锦初这节课好不容易赶到学校，拖着一个很大的纸箱走在空空的走廊。
幸好是早上到的校，阳光都洒在走廊上，教室都拉上了窗帘，否则韩锦初上课期间拖着箱子走的模样怕是会抢老师风头。
从六班窗边走过时，脸上通红通红的，大概是那箱子不轻。
祝程是第一个注意到的，噗嗤笑出了声，那时，众人都在专注地抄着笔记，单思的表情狰狞起来。
正要开骂，韩锦初清脆的“报告”声先人一步飘进大家的耳朵里。
单思立马把祝程忘在脑后，瞧见了她身后的箱子，想过去帮忙，却被椅子绊了一下，膝盖磕到了。
哎呦了一声，台下冲上去几个男生，韩锦初不背着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试图把箱子搬进来，吃力地抬起来之后想换个方向搬箱子，纸箱有些滑动了。
即将脱手时，刚刚还蹲在单思旁边的祝程立刻过来帮她托着了另一边。
“什么来的，这么重？你一个人搬上来的？”
韩锦初闷声摇头，“这是单老师的快递，我跩上来的。”
她心里还是记着五天前给祝程甩脸色那幕，不管他介不介意，但自己仍旧别别扭扭地过意不去。
“别抬着了，想个办法放下。”祝程小心翼翼地蹲了蹲，手朝前挪了一寸，想把纸箱一整个接过来。
“很沉的……”韩锦初不肯撒手。
“嗯，你先松手。”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
祝程带着强抢的意味整个接了过去，不小心捏到了韩锦初的手指，立马换了个着力点。
重，但是自己不至于撑不住这一时半会。
“进去吧。”
韩锦初反应慢了半拍，望着自己刚刚因为坚持而被祝程的手擦过的一片红痕，心里怪怪的。
她进去时，单思已经站起来遣散了众人，拿着剪刀朝着门走来。
路过单思身边时，听见她对着自己说了句辛苦了。
她搁下书包，掏出纸巾，擦了擦汗，手指捻着身后的校服轻轻扯着散热。
她瞄到单思先招呼着祝程把东西放下，又对着祝程不知道在耳语些什么。
只看到祝程笑眯眯地点着头就进了教室，单思紧随其后。
“那个是校运会的班服啊，大家下课了体委班长按照之前报的码数下发，有需要的自己相互换一换，换不了的再把名字报到体委那里去。继续上课。”
上课二字还没说完，下课铃就匆匆响起。
“猴叫什么呢？”单思扫一眼众人，拿起书整理了一番，“下课。”
“呜呼——”
班长在那边数着班服分着。
体委刘洋把报名表拍到祝程桌面，一脸义愤填膺。
祝程仰头喝水之际，正好看到他的模样，把水盖好：“有事？”
刘洋立马一脸苦瓜相，“程哥啊……”
他瞄了一眼那张表的标题。
“运动会？那你滚。”
“别别别，那个啥我听说你跳高特别厉害？”
祝程停下手里的事情，摆了个死人脸望着他，“谁说的？”
刘洋倒吸一口凉气：“方铭轩。”
他正替他默哀的时候，祝程已经翻开了一本物理教辅。
“你这……没说话，算不算默认啊？”刘洋垂死挣扎了下。
“不算。”
好嘛，又被摁死了。
刘洋还扒着装死，看起来好像祝程不答应，他就不走一样。
秦臻臻善意的拿过一张表：“怎么还没填完，有没有心仪的？我帮你劝劝？”
祝程瞥了她一眼：“有兴趣？我这有笔。”
秦臻臻还是笑着，但明显掩饰着尴尬，盯着刘洋，示意他让让。
她坐在了祝程面前。
“我帮你劝劝他，你们俩也别僵持不下了，成吗？”
祝程不说话，冷哼了一声。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不是你自己过不去那个坎？他现在……有点病，不太好劝。”
“嗯，有病，所以乱咬人。”
“我给你们制造机会聊聊？”
两个人僵持不下时，祝程准备轰人了。
“祝程韩锦初，单姐找你俩。”语文课代表捧着一沓作业回了教室。
祝程听到时心头一颤，抬头看了一眼韩锦初，见她已经往门口走过去。
祝程刻意拖沓着，还是磨到了办公室门口，他站在韩锦初斜后方，单思对着他颔了颔首。
不知道她究竟是不知道他来了还是刻意不回头，反正没有任何反应。
祝程自觉没趣，光明正大地杵在后方听着她们俩谈话。
“……校方还是希望这次的活动可以做大做好，刚好你又在我们学校。”
韩锦初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我妈……我们经纪团队那边可能不太会同意。”
单思蹙着眉，“那能不能就是我来沟通啊？”
韩锦初犹豫了很久，“其实sunrise的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
她默默低了低头，祝程大致听出了前因后果，他自知自己现在这境况没什么立场开口。
三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那……”
韩锦初打断单思：“但是老师，我可以在我们自己班开场预热跳一段独舞，爵士或者中国舞都可以。”
单思点着头独自思酌着，轻抿了一口茶，打破了孤寂，应了一声之后随口又多交代了几句，就让她先回去。
听到这里，祝程心里已经有了运动会的打算。
“老师找我有事吗。”
明明是个疑问句，他说出来却没有任何起伏，如同一句稀松平常的家常。
单思眼睛化成了一把刀，戳着他的良心吼：“你怎么回事？这几天天天睡觉？”
“你妈是语文老师你就……给我回来！我告诉你妈妈了！”
祝程头也不回窜回班里：“刘洋，有事有事。”
刘洋拿着报名表拍到他面前，“哥真的吗？”
祝程被这一声“哥”给干蒙了，“啊？”
“听说你要来报跳高了？”
祝程战术性后仰了一下：“表给我，谁告诉你的？”
果不其然，他在跳高那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哥哥哥，再帮个忙，二百二百。”他还恶心地眨了眨眼。
祝程只是嫌恶地瞄了他一眼，正找着两百米的时候，刘洋“好心”地帮他指出来：“这。”
祝程正要落笔，看到了“禤朗”二字，表情沉了下去。
“是不是秦臻臻说的？”
刘洋见事情败露，尬笑地缓解着低气压。
这时另一张报名表拍在祝程的桌面，“要填两张的啊，一张给老师，一张咱们体委自己保留。”
接着是一张秦臻臻的笑脸，祝程看到，秦臻臻拿过来的那张表，“跳高”也有禤朗的名字。
刘洋自动退位。
笔尖在空气中划过，最后落成了祝程的名字。
一层薄薄的屏障好像被裂开了一道口子，裂口的边缘不齐，想让它整个撕裂的人必然会被划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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