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添香闲话,公子斗法
各方风云齐动,大离国内也气氛日紧,不过刚从北部边疆回来的水家少爷水耀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好不容易回到京城,除了与新婚分离的妻子重聚,便是喊上一二好友,拉上小知秋等晚辈到处张扬,离阳城都似乎因为他的归来而热闹欢快不少。
那些平日欺男霸女的恶少一时都不敢冒头,毕竟比身份、攀地位能压过水家五爷的真没几个!他又是个霸道的主,爱管闲事,一旦占着理就敢把人往死里打!
这日水耀趁着大离学宫课间把水寒拉住,先前他对这位韩睡大师早已耳闻,先是知秋与柔云的推崇,后来小外甥凤念青与小侄子水闻夏竟然都拜入此人门下。
好奇加上作为年青长辈的面子,水耀刚回离阳便召集一群将门的狐朋狗友,想去掂量掂量水寒实力。
结果被水寒用偃甲和阵法全部放倒,然后一人装了个会自己发声的偃甲,尝试过火烧刀劈都拆不掉,原来学宫中的那几位偃术教员也纷纷出手无果。
几人只好在随后一天中,走到哪都带着“我再也不敢了”的声音……
一天后水寒现身拆除偃甲,临走时又说了句:“欢迎几位再来,在下正好还有不少偃甲想要试验。”
此后离阳出现戏剧性一幕,水耀带着将门子弟对垒区区一学宫教员,再往后不止将门,连文臣皇室也纷纷加入其中。
水寒却怡然不惧,文斗武斗把一众贵胄子弟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这下算是轰动离阳城了,不过在这场比试期间,他原有的八个学生中有四人没受得了周围压力,放弃了跟他学习的机会,投奔其它偃术教员去了,如今他只有两位“三甲”学员烬远之、林梦儿和水家公子水闻夏、凤念青了。
此役之后水耀倒是和水寒不打不相识,有什么事都喜欢把他也拉上。
离阳恶少们顿时更加凄凉,原先以为终于来了个狠人可以压制水耀,现在却与水耀成了一伙!
水耀拉住水寒往学宫外边走边说:“小韩这次你可要帮我啊!那群家伙嘲笑我不敢进青楼,我一时嘴快就答应一起去‘添香阁’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啊,替我向你嫂子作证我只是进去,别的什么都没干!”
水寒一听要去青楼顿时大惊,反抗道:“你要去你去别拉我,我可是教员!出入那个场所成何体统!”
“兄弟帮帮忙啊!你嫂子认识为兄其他朋友,她也不信他们啊,你是念青、闻夏的老师,可信度高一点的。”
“不去,你说什么都不去!”
“别呀!你难道要为兄抱你大腿求你吗?况且小连城也被我诓去了,你连他也不管啦!”
水寒揉揉额头感觉满头黑线,这位水家五爷跳脱得让人无语,完全不似水家其他老少般严谨。
他只好同意跟随,那位师侄他可不敢不管,况且若是真不答应,水五爷真能当众抱着他的大腿求他……
二人东拐西拐绕过小半个离阳城,终究是走到了“添香阁”前,水耀看了看时辰便趁人不注意闪身进去了。
水寒苦笑一声同样施展轻身功法入内,已经来了,进去总比在此驻足安全。
“添香阁”中有专门为达官显贵准备的雅座包间,他们此时聚会之所也是一间包间,水寒看了一圈,果然连城正与几位公子哥把酒言欢,身边自然还有美女相陪,不过他到不似其他公子般左拥右抱,只是喝酒应酬。
水寒水耀明显不擅此等场合,待水耀与诸位打赌的公子哥打过招呼寒暄得瑟一阵,两人便告辞朝着连城这边走去。
连城见状大喜,赶忙凑过来低声道:“师叔,你们可来了,我被那几个商铺少主诓来此处,要不是知道你们要来,我早就跳窗户逃走了!”
“那我们现在离开吧!反正已经来过了。”水耀点点头,他是实在受不了这些莺莺燕燕了。转头看向水寒,他刚进来是还被那些女子调笑得面红耳赤,比自己更是不堪,要不是自己拉着早就先一步逃走了!现在自己说要走他竟然没有回应!
此时水寒脸色恢复不少,注意力却集中在角落妆台的瓶瓶罐罐上,他大步走到台边从中拿起一支白瓷小瓶,又打开盖子闻了闻。
场中一女子看到此幕,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告罪道:“公子对不住了,这是下人没注意把这些东西随手放在了这里,奴家立刻派人把它们拿走。”
说完那女子便伸手要去接那支小瓶。水寒脸色一红递上小瓶道:“实在对不住,我只是一时好奇这里有人用‘心月葵’入药,不是有意要动你们的东西的。”
那女子闻言笑笑接过小瓶,又唤来小厮将那些瓶瓶罐罐一起拿走。
这档口有位公子瞟了一眼那些瓶瓶罐罐,立刻伸手拦下小厮道:“这是什么?”
那名女子脸色一白赶忙上前道:“唉,公子别在意,只是些女孩家的玩意,奴家陪您喝酒去。”
“哼!以为我不知道!这是那个女骗子的东西!那个女子卖的是假药!京师里几位名医加上崔御医都已经确认过了,你们怎么还敢用她的东西!”
场中众人此时都被这里的争执吸引看了过来,水寒一头雾水不知怎么会闹这么大,他低声询问了一下才到身边的水耀与连城。
连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概事情,略略给二人解释了一番。
原来数月前离阳城中出现了一位美貌女医者,替人看病抓药也不分贵贱,流氓、小吏、舞女、歌姬也一视同仁,加之诊金低廉、医术又不弱,很快便门庭若市。
可惜没过多久就有人暴出此女医术有假,医死了好些病人,官府出面请出几位名医。
其中在崔姓御医的带领下,证实了那女子的几副药方确有问题,而后那女子便再也无法在医界立足,再往后众人也不知她何处去了。
今日看到的药瓶是以往此女常用,自她事发后,瓷器作坊也不敢再做类似药瓶,所以那位公子才确认这是那女医者之物。
水寒闻言皱了皱眉头也没说话,却见那里那位公子抓着姑娘不放要求她讲出女医者的所在,这姑娘各种解释推脱,奈何公子就是认定了她知道此事不肯松口。
正在此时“添香阁”的龟公赶了过来在那公子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公子终于作罢笑道:“你在这里抵死不认也没用,李公子已经把她堵在你们‘添香阁’了!诸位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个女骗子又想耍什么手段!”
众人轰然叫好鱼贯而出,而那些青楼女子却都露出一丝不忍的神情。水寒看在眼中心中一动,当年他母子二人逃难出来的时候曾经受到过一些风尘女子的援助,对于这些众人低看的女子却有不小好感。他在连城与水耀奇异的眼神中也举步跟了上去。
一群人离开包间走进大堂,此时那里早已有不少人将一十八九岁的少女包围其中,那个少女虽然面露惊恐但却不掩其丽色,虽比不上在离山上见的那些“丽人榜”女子,但也称得上顶尖的容貌。
水寒等人来的稍晚站位也偏外些,但以他们的功力还是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场中人的对话。
以那位公子为首的一群人正在责难那少女,要求她承认错误向死者道歉并做出赔偿!
那少女孤立无援虽然惊慌却未失措,她不断申明自己没有下错药,这下周围人群已隐隐有鼎沸之势,有人已经想动手了!
此时又有公子哥排众而出,周围人等似乎都认识此人纷纷让开道路。
“他是大离丞相李广斌之子李允文,传闻此人文采斐然常与好友在坊间谈诗作画。”水耀低声道。
“传闻?那实际上呢?”水寒一挑眉反问道。
“哼,和他哥哥李允武比起来就是个纨绔子弟,没少做坏事,也没少被我教训!不过他哥哥很厉害是个文武全才,和太子、楚王都关系匪浅,我也不敢太过得罪!”水耀道。
“你也有怕的人?”连城奇道,水寒闻言也不禁莞尔。
“不是怕!是忌惮!太子楚王势成水火,那人却可以做到两面逢源难道不可怕吗!”
“如此说来,那人当真可怕!”连城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场中的李允文却带着另一中年男子直面少女!
“依竹姑娘,你这可就不应该了,崔御医也在这里,你的药方连崔御医也认为有问题,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继续行医呢!世上赚钱法门千千万何必要用这种手段!赚那些病人的救命钱呢!”李允文肃然道。
“远的不说,就在这‘添香阁’里凭姑娘的丽色也必有一席之地啊!虽说为众人看轻但也是靠自己吃饭啊!”李允文环顾左右又道。周围公子们不少都起声喝彩。
名为依竹的少女闻言脸色惨白道:“你们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要让我屈服吗!告诉你,休想!我不只想要活下去,还想站着活下去,还要我弟弟挺胸抬头得活下去!
那道药方我承认有问题,但在治病前我已经说过了,病人找不起医生才铤而走险选这个新的药方,你们现在用这件事来针对我,我又怎会认错!”
“哼,冥顽不灵,明知药有问题还要给病人治还说自己没错!你还有资格自称医者!”那中年人冷然道。
“你!崔御医难道你的每个病人就都痊愈了吗!”少女怒道。
“那是自然!你就和你父亲一样不学无术,最终害人害己!”
“不许你污蔑父亲!”少女怒斥,奈何换来的只是一声冷哼。
此时的水寒却有些愣神,思绪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候母亲还在,母子二人逃难到某个城市,自己太小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因为太过劳累而病倒,母亲为了救自己到处帮人打零工。
曾经有风尘女子劝母亲也入欢场,这样扶养自己也简单些,当时的母亲也是如此说的,她要站着活下去,还要自己挺胸抬头做人!
还有那位记忆中没有出现过的父亲,母亲总说他一直是俯仰间无愧天地的英雄!后来母亲的早逝也很多都是因为那段逃难时间的辛劳所致。
思绪慢慢回归水寒露出一丝冷笑,哪里会这么巧合!那个少女就正好被李家二少爷堵住,那位崔御医也在附近!他们分明早有准备就是针对那个少女,原因不问可知,容貌便是她最大的原罪!
“既然大家相持不下,那不如在下来做个仲裁如何!”水寒突然道。
水耀、连城一脸惊讶,这个家伙一向不爱管闲事更不爱出风头,今天这是怎么了众目睽睽之下跳了出来!
“哼!你是谁!此事有什么好仲裁的,早已是盖棺定论了!”崔御医瞟了水寒一眼轻蔑道。
“倒也没什么,不过在下看到这小姑娘用心月葵入药,想法不错,对了,这位姑娘你应该有气血不畅忧思多梦的毛病吧。”水寒转过头找到当初那位包间里收起药瓶的姑娘问道。
那位姑娘一呆,然后点头迟疑道:“不错,但公子如何得知?”
“一般心月葵是用来驱寒养胃的,但与金丝绒草一起入药可以平心静气,所以在下猜测姑娘有这些毛病。”水寒道。
“不过知道这点的医者不多,能够将它配出来的更少,我看这小姑娘配的药品级虽然不高,但基本效用齐全,也没什么错漏,医术应该是不弱的。所以你说的什么不学无术恐怕是不存在的。”水寒继续道。
“你也懂医术?我可是御医!你也配在我面前谈医术?”崔御医略一惊讶便恢复脸色怒道。
“御医啊,很厉害吗?我怎么记得天下四大神医里一个御医都没有啊?”水寒轻笑一声道。
一边的水耀连城暗自诽谤,这家伙从前没见过这么挖苦人的啊!
这一边崔御医果然已经怒气冲天,道:“逞什么口舌之利!四大神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可真不巧了,在下虽未拜农百草大师为师,但却在离山上受过大师的指点。这么说来也算有点关系吧。”
“你!有什么凭据!”崔御医斥道。
“呵,在下偃师韩睡,离山大会上可以为在下作证的人不在少数。”水寒拱手答道。
顿时这位崔御医脸憋成了猪肝色。他身边的李允文公子此时出手将崔御医拉到身边,然后道:“原来是韩大师,没想到韩大师也会来寻花问柳啊!”
“在下是否来寻花问柳不用公子操心。我们现在还是关心关心这位姑娘是否有资格行医吧!”水寒淡然道。
“哈,韩大师说的好,这小姑娘可是自己承认药有问题的,明知有问题的药还给病人用这算哪门子医者?”
“医者医病难医命,所谓药物的问题也只是这小姑娘把不准效果,病人是否因此而死尚不确定。况且医者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敢于挑战无把握的疾病本来也是对生命的尊重!”
“哼,这是什么歪理!”崔御医急于扳回一城插口道。
“哈,这位御医难道认为医道是凭空出现的吗?这难道不是一代代先贤从无到有慢慢积累而来吗?每一次医道上的新发现都是从失败开始的!”
“你……”
“崔御医是吧,你用那种言论误导百姓还可以,但在场可大多都是见识不凡之辈,还能被阁下操控!”水寒厉声斥道。
崔姓御医怒不可遏,满脸涨红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一边的李允文等公子哥也是有苦难言,若是插嘴似乎便说自己见识浅薄容易被人操控。
正在此时一旁有声音响起:“韩大师应该证明的是小姑娘的医术,而非如今这般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
水寒眉头轻皱抬眼望去却见一锦衣青年缓步走出,“他就是李允武!”水耀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水五爷,好久不见,前线归来没想到在此相遇。”李允武微笑道。
“嘿,李大公子,我倒是最好不见。”水耀冷笑。
李允武也不多说笑了笑继续对水寒道:“韩大师觉得如何?你的说辞只是建立在这位小姑娘医术不弱的情况下,否则终究还是草菅人命。”
水寒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李公子所言甚是,那就依公子所言,咱们是现在就开始还是另选吉时?”
言罢转过头来对着站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女问道:“姑娘以为如何?”
少女看了水寒一眼,见他虽然脸色微红但眼神却无比坚定,一时间自李允武出现便惶恐不安的心都安定了下来,她点点头道:“一切请先生做主。”
“哈哈,韩兄倒是急性子,你与我年龄相仿喊声韩兄不为过吧?依竹姑娘也是胆大,不过看样子要招来相关人等现在也来不及,至于吉时倒也不必,你们看就明日如何?”
“无妨,既然如此,就在死者墓前,对了有几个死者?”
“韩兄想开棺验尸?那可有些难办了,那位死者好像最终火化了。”李允武眉头一皱。
“嗯?就只有一位死者吗?”水寒奇道。
“那倒不是,只是容易找的就一位,其他的早已离开,当时也没注意记录下具体住址。”李允武眼珠一转解释道。
“那也无妨,以后找到了接着验就是了!那在下先回去了,这小姑娘我们就先行带走,在下还要了解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诸位也可把患者情况交于在下。”
“韩兄说的也可行,相信以诸位的名声也不至于让这姑娘跑了!”李允武打个哈哈笑道。
水耀冷笑一声道:“不用替我们瞎操心,走!”言罢领着水寒等人排众而出,那少女也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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