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见江回舟
江回舟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 江书岚皱眉，搜索原主的回忆, 只觉得脑袋一痛, 连带着心脏都跟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疼得很。
顾涵意被接回江家后，江家操办了一场宴会, 来解释真假千金的事，并且对外承诺两个女儿都将视为己出, 公平对待。
但是，参加的都是首都星的老牌贵族, 乌鸦还不知道猪黑吗？即使面上笑嘻嘻, 却也对他们的公布嗤之以鼻。
谁不知道，江家沈家，想要得到什么, 全靠自己去争。
偏偏真假千金形影不离，一致对外，整得跟真姐妹似的。
宴会上便有人嘲讽：“不过是个混进凤凰窝的野山鸡，还跟真凤凰玩到一起去了？”
“我看, 怕是这真的在鸡窝待久了，也就这点本事了，都看不出别人的真情假意。”
[江书岚]气不过, 却无法反驳，她的亲身父母在前往首都星的路上出事，不然跟着他们回去，她何至于如此难堪。
“平民区确实有很多长舌亲戚，喜欢对别人的生活恶意揣测，”顾涵意可不管, 她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回去当孤儿，“想不到所谓的上流社会——
把周围包装的光鲜亮丽，却也逃不开这种低劣小人的行为呢。还指不定哪个是藏污纳垢更多的鸡窝。”
“顾涵意你什么意思？”被骂的人气得脸涨红，“连江姓都没改回来，说不定过两天就被家族放弃了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说着，他们把矛头指向[江书岚]：“听说江家让你带她融入我们圈子，你就是这么教她规矩的，果然是不安好心。”
“怕是江家本来好好的女儿都要被你教废了。”
[江书岚]也没怂，她好歹也当了江小姐十几年，勾唇淡笑：“涵意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江家的三小姐，有没有资格与一个恶意诋毁她名誉的人说话，你不清楚吗？”
“在宴会上，肆意揣测主家的女儿，刘小姐的教养可见一斑，也难怪没抢过弟弟。”
星际家族，继承权可没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说法，大多是父母分配，或者靠孩子自己争取。
“你！”刘小姐冷笑，“你也就仗着跟江四关系好，还能得意几天，到时候把江四拖累了，我看你还怎么敢说话这么硬气。”
“我跟她可没有一点关系。”一直没出声的江回舟终于抬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甚至带着厌恶地看了江书岚一眼，“这种人也配拖累我？”
这小白眼狼，顾涵意心头冒火：“有本事你小时候别叫人家陪你玩，给你讲故事，帮你写作业啊——”
看着从小带到大的弟弟说着如此伤人的话，又看了看刘小姐得意的眼神，[江书岚]呼吸不稳，却还强行镇定地拉住要上去理论的顾涵意：“别跟这种人计较。”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江回舟更加嫌恶，“你也只能拿这点小恩小惠说事。”
秉着尊重原主隐私的原则，江书岚以前很少详细翻阅原主的记忆，只是大致了解情况或者在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去查看。
但是原主跟江回舟的相处一点一滴迅速在江书岚脑子里划过，气得她心肝脾肺肾都是痛的。
难怪原主遗书上写的不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而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之前还以为是说给沈毅，但想想沈毅跟原主的感情，绝对不会有后悔的可能，现在终于明了。
有了这话，江书岚也知道如何面对江回舟了。
这口气不发出来，她绝对要乳腺增生卵巢囊肿！
让钱正去忙，江书岚自己慢慢走向矿区门口。
远远就能看着一个清瘦的男人半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空掉的酒瓶，背后是一块岩石，夕阳在他身边擦着天际线。
江回舟一直在这等着，从早到晚，他前两天被放到gc06后就开始打听江书岚在哪里。
但是近乡情怯，他不敢去找江书岚，他怕这个姐姐不肯原谅他。于是他一直坐在这里，接受其他人的指指点点，仿佛就能跟当初的江书岚感同身受一样。
听到脚步声，江回舟抬头，细碎的橘金色的夕阳像精灵一样萦绕在那个女孩身边，晚霞让小路上被人磨平的石头映着辉煌的光芒。
她如天神，踩着宝石之路，来到他的身边。
“你来找我干嘛？”
江回舟低着头，捂脸嗤嗤地笑了，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喊。
“我想你了，”江回舟喑哑着声音，“从你离开首都星那一刻。”
少年全身沾满了灰尘，和草屑，脸上的胡茬看着好几天没修，一块一块的暗沉灰尘凌乱地布在他的脸上，两颊还有疑似醉酒的红晕。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句话太晚了吗？”
真正的江书岚已经死了，死在沈毅和江家人的无情中，带着对全世界的绝望和下半身颠沛流离的命运，悄无声息地死在前往流放星的飞船上。
“我知道，”少年缓缓起身，因为体位的突然改变而有些头晕地晃了晃身体，“我只是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以前没能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对不起，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做了那么多伤人的事。
……
如果原主在这会怎么样呢？江书岚想着，看着江回舟许久：“我，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江回舟苦笑，比哭还难看，他的姐姐一向爱憎分明，离开就不会回头。
江书岚冷笑，说出的话甚至有些刻薄：“所以你来是做什么呢？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让自己好受一点？”
“也许，”江回舟沉默了许久，更加绝望地认识到，他对江书岚造成的伤害，“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
“我现在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江回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夜幕还没落下，灰沉的环境里看不清姐姐的脸，江回舟低眉，带着遗憾道：“我这就走，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活。”
一步一步走远，心脏像是被小刀一片一片割下来，江回舟觉得自己走了很久走了很远，回头却还能看到矿区的大门就在不远的背后。
那里空无一人。
江书岚回到房车里：“星河，这两天不要打扰我。”
“吃饭也不要吗？”江星河没有直接服从命令。
“吃饭也不要。”打坐起来，身体需要消耗的能量很小。
江星河应下：“好的，主人。”
又道：“主人是因为他伤心了吗？”
根据智能数据库分析，人类在特别伤心的时候会吃不进饭，江星河仔细观察着自家主人的微表情，试图分析她的情绪。
“怎么会，”江书岚觉得这个智能机器人挺有意思的，居然还会揣摩人类的情绪，笑道：“我会生气并不代表我就要为他伤心。”
她气是气原主的不值，江回舟跟她并没有什么感情链接，她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而产生一些莫须有的情绪。
“别想太多，我先走了。”江书岚推开门，赶往山洞。
却在出门的时候感觉到一丝异样，江书岚侧头看向前方微微摇动的草丛，什么东西。
江书岚继续往前走，却发现一路都有动静跟随。
树边的兔子也在加班加点努力赶路，就怕动作一慢那条蛇又发疯。
江星河目送她离开，对于人类错综复杂的感情，产生一种好奇感。
主人一开始很生气还有一点伤心，见过那个人之后系统分析应该更加伤心，但是主人看着却非常平静。
还有上次，明明主人很好奇他会不会唱歌，却又不想听。自己唱的跟加载了演唱系统唱的，有什么区别吗？
江星河不懂，但是内心的疑惑越堆越多，越堆越大，在这种困惑的驱使下，江星河主动登录了星网，去寻找他想要的答案。
江回舟漫无目的地在荒原游荡，像一只找不到归冢的孤魂野鬼。
萧条的身影边走，边喝着酒，他见过姐姐了，不再需要克制地保持清醒。拿出空间器里的酒，大口大口地喝着。
迷离之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哎，反正我是没有商业天赋了，”江书岚瘫倒在课桌上，用手指推着硬币厚的课本，“以后我还是就混吃等死，靠哥哥们养了。”
大哥和二哥只比她大四岁，小时候也是说得上话的，闻言也笑道：“成啊，以后缺钱就跟哥哥说。”
“为什么不找我要？”江回舟噘着嘴，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
掐着他婴儿肥的脸颊，江书岚非常有当姐姐的担当：“因为你是弟弟，哪有弟弟给姐姐钱的份。”
后来，他们都变了。大哥二哥水火不容，对他这个还没成长起来的幼弟也各种防备，但江书岚却是他们共同照顾的人。
无论两个哥哥再怎么不对付，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回一份礼物。而江书岚也一直履行着她内心一个姐姐应该有的标准，每次都会跟他分享。
但是随着他的长大，开始进入江家的产业，江书岚还是跟他长期在一边，大哥二哥也跟她慢慢疏离。
江回舟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进去，临行前二哥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我们都在羡慕你，在她的保护下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你却在怨恨她，觉得她拖慢了你进公司的脚步。”
“但凡她当初选的是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我们都不会放任她被其他人欺辱、被驱逐到gc06。”
“事实证明，你果然是个废物，能力不行就怨天尤人。”
二哥说着，也怅然若失：“管家说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就算活着，她应该也不想见到你。”
天上的星星出来了，像是华丽的装饰品点缀在如同深蓝丝绸的夜幕上。
荒野的风很大，大到可以讲他的衣服吹得鼓鼓胀胀，好像连灵魂连血肉都跟着飘荡在风里。
江回舟仰头喝酒，酒瓶空荡荡，一滴都没有落下，用力将其甩开，江回舟自嘲的笑着，缓慢地如同被腐蚀了关节的机器，带着破碎的声音一点点蹲下。
他弓着身体，哭声越来越大，像是原野被狼群驱赶的孤狼发出悲呖嚎鸣。
江回舟醉倒在荒野。
在满天繁星中陷入沉睡。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这人哭得也太难听了吧？”
“看着倒有几分姿色，玖玖你说捡不捡？”
她身边跟着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野兽，那野兽对着他的头嗅了嗅，湿热的气息从它嘴里喷出。
就这样，身死异兽之口了吗？
好像也不错。
反正，天大地大，无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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