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孟鑫带着穿行器，一起消失了。
安一望着阴沉的天空，忽然觉得有些累。
她不知道自己无尽的轮回是否有意义，不管怎么做，成功的希望都很渺茫。
如果开启了新一轮循环，那此刻，孟鑫大概再次回到了2042年。
他以为他是去阻止主脑建立、改变过去的，可殊不知，早在他的时空里，就已经有过另一个孟鑫尝试过相同的事情。
主脑已经建成，未来终要发生。
所有人的一生，似乎都只是被宿命玩弄的一颗小小棋子。
炮火渐歇，几分钟后，整座西城静如死水，没有半分生气。
安一无路可退，穿行器被孟鑫偷走后，她算是被困在这个时空中。
蹲在树桩旁，她悠闲地松了松筋骨，捶捶腿揉揉肩，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既然马上就要死了，那也没必要那么害怕被发现了。
就在她歪着脑袋，即将睡过去的时候。
“刷——”
安一捂着双眼，模糊地看过去。
她一瞬间以为天亮了。
不远处的观望塔顶，忽然照射出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就像是有人在故意举着高瓦数的大灯往她的身上照。
风吹草动顿时无处遁形。
安一身体下意识紧绷，一动也不敢动。
可那灯光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关闭也不挪动，就那么直愣愣地亮着。
灰尘沙砾密密麻麻的飘荡在光亮中，安一小声喘息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这个末日时刻，谁敢在主脑的眼皮底下做这么放肆的事情？
除非，就是主脑自己。
可都这个时候了，它为什么要挑衅似的紧盯着这边，捕杀猎物前的戏弄玩笑吗？
反正也无处可去了，安一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下右脚。
鞋子和草地摩擦发出轻柔的“沙沙”声，滑动间，一道灰黑色的脚印缓缓在地面上出现。
只要主脑想，它随时可以一炮轰过来。
几秒的等待显得那么漫长。
安一望着观望塔，又看看天空，时刻警惕着空袭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晃眼的白光忽然微微一动，光圈调焦，所有的散光凝聚为一条直线打在地面，从安一的脚下直达观望塔。
就像是，在为她指路。
虽然不清楚这个人工智能的具体目的，但事已至此，安一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她站起身，抖抖身上的灰尘，迈出第一步。
“沙——”
无事发生。
第二步。
干枯的落叶在脚下破碎，“刷拉——”。
在空旷寂静的末日，这个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依旧无事发生。
大看来她没有猜错，安一想。
观望塔坐落在城郊附近，距离有些远，步行至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安一沉默地踩踏在灯光上，一声不吭，保持匀速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主脑也不急，它仿佛是在戏弄安一般的，偶尔晃动两下惨白的冰冷灯光，静静等待她的到来。
炮火声再也没有响起。
与之相对的，也再没有任何一点生物活动的声响。
就好像在这个2062所在的时空，已经不存在除了安一以外的第二个智慧生物。
偌大的地球，此刻似乎只剩下了主脑和安一，还有无穷无尽望不到边际的衰亡末日。
二十五分钟后，安一走到了观望塔下。
五彩斑斓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她仰起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悬挂在二层的长方形led灯屏。
和当初孟鑫的办公室内相同，屏幕上不停滚动着安一再熟悉不过的运算字符，绿色的程序毫无感情的嘲讽着人类的高傲和无知。
安一高声喊道：“你叫我过来要做什么？”
她的右手无声无息地悄悄摸进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攥紧最后一个炸药。
安一气息均匀，保留着最完整的体力，全神贯注地紧盯周围的每一丝异动。
喊声在空旷的城区内四处飘荡，碰撞出空洞的回声。
主脑却似乎不屑与她对话。
几秒后，眼前的黑色的屏幕突变为一张奇怪的彩色图片，下方有一排小字：想知道全部，到二楼来。
安一走上前，图片上赫然映着声声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灰尘弥漫，少女披散着长发，无力地躺倒在猩红之中。
——那不该是声声的死亡方式。
-
“嗡——嗡——”
白光消失，孟鑫的身影渐渐清晰。
在经历过数月的逃亡生活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只是一次的时空跳跃就够他咳嗽好一阵子。
孟鑫大口喘着粗气，压制着喉咙处的刺痒，小心地推开了眼前的木门。
还好还好，虽然穿行器由于多次使用有些卡顿，但还是将他安全地送到了二十年前。
经由他升级后的穿行器不仅可以指定跳跃时间，还可以设定具体的目的地。
在最后一刻，孟鑫回到了二十年前的科研基地。
整个基地，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实验楼内的日常作业时间。此刻的实验楼内空空荡荡，这个时间点，所有人员都被二十年前的孟鑫带去了会议厅。
这个时间点，也是这么多年来，实验楼唯一一次日常会议延迟。
孟鑫长呼一口气，放松的同时，心底不免带着一丝高傲。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可以清晰地记得关于实验的所有事项。
被人工智能背刺又如何，只要他想，照样可以跳跃时间，凭借一己之力毁掉这个鬼东西。
孟鑫要主脑明白，他能创造它，也可以消灭它。
他才是这个星球唯一的掌控者。
孟鑫左脚刚刚踏出卫生间的隔间，又很快地缩了回去。
他略微沉吟片刻，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的防护服脱了下来，最大限度折成一个方块后，他把穿行器塞进了防护服最里面，然后转身塞进了水箱上方的通风器中。
不出意外，他可以终止这次轮回。
实在不行，就杀了二十年前的孟鑫！
但如果发生偏差，或是再次被阻止，他也能有一个二次挽救的措施。
这么想着，孟鑫走出了狭小的卫生间，悄无声息地跨上楼梯。
由于实验楼的重要性，在安装时，所有的窗户都有意地设置在了墙面的高处，且每一扇都是小而方正的造型。
2040年时，他还亲自参与了整修活动，将窗户的边框都改成了半透明的防弹材质，以确保抵御一般的恐怖袭击。
艰苦的逃亡生活让已步入花甲之年的孟鑫早早拥有了老花眼，所以即使他眯着双眼，也看不清那扇窗户的模样。
可孟鑫总觉得，这个实验楼和他记忆中二十年前的有很大差异。
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抛开奇奇怪怪的想法，孟鑫轻手轻脚地往上走。
记忆中，2042年的6月30日，他亲手剖开了那个异怪小女孩的大脑，取出了地球上唯一拥有“回溯时空”异能的心智球。
也是这一天，他建造出了主脑的初始意识。
一切的源头都在这一天，而终结一切的机会，也应该在这一天。
只要孟鑫在二十年前的他回到办公室之前赶到，悄无声息地毁掉那个心智球，主脑就不可能被设立出来。
那么未来也会改变。
世界末日不复存在。
他颤颤巍巍地走在阶梯上，脑中甚至还分神想到，似乎安一的每一次跳跃的原因，都是想要挽救那个小女孩的命运。
她好像对于那个异怪有着非同寻常的执着……
马上就要迈过楼梯拐角处时，孟鑫左边小腿忽然一软，差一点栽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低呼出声，但下一秒，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基地的安保系统是他亲手设立的，在每一层的监控都做到了无死角的24小时工作，更别提楼梯间的隐秘人像扫描。
一旦被电脑判定为外来人员，保卫处会第一时间得到警示消息，并会在三分钟内赶到风险地区。
孟鑫低着头，小心地将身体挪动到最角落。
他敲打两下自己的左腿，有些疑惑地蹙起眉头。
在逃亡途中，曾经有一颗流弹从孟鑫左腿穿过，留下一个跟随他一辈子的穿透伤，每到阴雨天都会隐隐作痛。
但二十年后的科技水平已经足以解决掉这一问题。
孟鑫很清楚地记得，他在五个月前偷偷跑进了一家小诊所，亲手把左腿骨拆换成了一个全新的人造假肢。
假肢无法连接人类神经，所以从那之后，他的小腿再也没有疼过。
可现在为什么突然不对劲了……
来不及多想，孟鑫只有抓紧时间，加快速度向上走。
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亮的刺眼，即使实验楼内温度恒定，但长时间的紧张情绪还是让他的鼻尖不自主地噙出些水珠。
很快了！
只要走过两个会议室，就可以进入他的办公室了！
很快，这一切荒谬的事情就都可以走向终点了！
孟鑫幻想着即将成功的计划，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就在他距离办公室只剩几步距离时——
“吱——”
面前的会议室大门忽然被推开。
“怎么又要布防啊，今年第三次了……”
“嘘——孟教授最近脾气不太好，别被他听到了。”
“确实，他也怪辛苦的，基地才成立没多久……”
科研人员交谈着走了出来，正好与孟鑫撞上。
孟鑫心下一慌，脚步微微顿住，很快低着头绕过人群。
“吓我一跳！”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哎哎，那位先生，您是哪个部门的？”
“信息部。”孟鑫脚步不停地回答道。
这个声音是跟着他一起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助手，只要一点不对劲就可以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孟鑫不敢回头。
“哦。”助手似乎没有认出他，转头和旁边的同事继续聊天，“孟教授的动作还真快啊，昨天才说要单独成立一个信息部，今天就建好了。”
“对啊对啊，要是按照这个进度，不到23年，咱们科研楼的基础建设就全部完善了。”
……
2023年？
孟鑫瞳孔巨颤。
不对，他选定的跳跃时间是2042年，怎么变成了2022年……？
这个时候，就连基本的时间机器都还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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