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我认为这一声哥哥,喊了,问题也不算大……”段山柏扯着笑脸,强硬解释,“我见你的第一眼,便觉得这位道长玉树临风,且道长放生黄鼠狼妖这事心善,就让我想亲近亲近,这不没忍住,就喊了声哥哥……”
许遂行看着他神情不变,动也不动,也不知有没有将这解释听进耳中。
“况且我应当是小哥哥一些的,我这般喊一声,倒也没错……”
没错是没错,可许遂行总觉得这声称呼熟悉。
他脸色变了变,问:“你从前是不是认得我?”
段山柏抓了把头发,“遂行哥哥不是说过我们不相识嘛,既然不相识,我怎会认得你?但我现在认得了,你叫许遂行,云剑宗的弟子嘛。”
许遂行不禁有些怀疑,他将段山柏拽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始终没看出这人眼里闪出任何不对的情绪,才勉强信了些。
见他没再发言,段山柏又去抓住他的衣袖,“遂行哥哥,我们吃饭去吧?我饿得慌。”
“你别这么喊我。”许遂行拽回自己的衣袖,不料段山柏力气更胜一筹,自己是生生被拖着往前走,“别拽我衣服……我的竹竿,布,哎!”
“我给你拿,我们去吃饭,我有银子,我请客!”
…
原本想着用一块胡麻饼解决午、晚饭的许遂行就被这个毛孩子给拽到了镇里的一家酒肆。
他们原是要去饭馆的,可好巧不巧,恰逢饭点,小饭馆里坐满了人,一个空位也没有。许遂行又是怕热的,一碗热面能吃得满身是汗,段山柏便把他拖到了酒肆。
酒肆主要是喝酒,吃得都是些下酒的小菜。不过厨房内也会备有一些未烹饪过的菜和肉,若客人有需求,炒上两个小菜也不是不行。
只要银子到位,什么不行?
许遂行平日少饮酒,几乎没到过城镇或村落的酒肆中吃酒,若非段山柏带他来,他都不知道这儿有饭菜可用。
段山柏身为逍遥阁弟子,虽说自己手上功夫不行,但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肯定只多不少,否则也不会生出个与谁接触都能聊个畅快的性格。
落座酒肆中,小二肩上搭着一条抹布凑前来,没给他俩倒茶,问了声“二位客官,要些什么酒”。
“不喝酒,上盏茶。”段山柏道。
小二顿时明白二人是来吃饭了,以免误会,他还是问了一嘴:“二位可是要用饭?”
“是,可还有鲜蔬?”
得了回应,小二给他俩报了厨房里还有的鲜蔬与肉,招呼人拿来热茶,又报了一通菜名,听得俩人脑袋嗡嗡直叫。
小二最后以一句带着节奏的“客官您看吃点啥”做了结尾,他似乎不是酒肆小二,而是某个饭馆的伙计,自家菜肴名字在他们这可是倒背如流。
吃点什么的问题抛到了许遂行这,许遂行饮了口茶,说:“随意。”
“萝卜烧排骨和酿豆腐如何?”
手因两个菜名忽地一顿,杯沿烫着了嘴唇。
这人点的菜怎么这般合自己口味呢?还都是自己偏爱的菜。
巧合吧。
许遂行不动声色舔舐着烫着的地方,轻轻抿了口茶,“我吃什么都成,你银子不够,和店家买两个粗面馒头也行。”
“放心吧,我在外游历有一段时间,荷包里的银子不算少,今天你想喝这里最好的酒我也是出得起的。”段山柏拍拍荷包信誓旦旦道,转头面对小二:“就上这两道菜,再来一锅稠一点的米粥。”
“好嘞客官,您请稍等!”
小二走开,许遂行往他的荷包望去——他若有足够的银子,那荷包应当是鼓囊的,可这会荷包扁平,一眼瞧去就不像是“银子不算少”的模样。
如此看来,这荷包大概是他的乾坤袋了。
“我记得你说你是逍遥阁的弟子。”许遂行打量他好一会,见他背上空空,带着些许怀疑发问:“逍遥阁以练剑为主,炼药为辅。你说你身手不佳,但独自在外,不至于连佩剑都不带吧?”
“遂行哥想看我的佩剑?”凳子还未坐热,段山柏又站了起来,整只手伸入荷包中,随意掏了掏,拽着一把剑柄将剑拿出,“佩剑自然是要带的,只不过剑背在身后时行动太麻烦,我就将它塞进乾坤袋里了。”
长剑被段山柏放到桌子上,靠紧许遂行,恨不得要让他看个仔细。
可许遂行对他的剑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人是否真是逍遥阁的弟子。
相对于其他宗门弟子,逍遥阁是最难辨别身份的一个宗门,难以辨别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逍遥阁没有家纹或信物,要出入逍遥阁,靠的就是自己那一身灵力。
因此在山下,不少假道士会冒充逍遥阁弟子的身份,从而在江湖上坑蒙拐骗。
其实,也并非没有辨别的方法。
逍遥阁主练逍遥剑法,炼药为辅,而他们有一枚每个弟子都会练的奇异丹药,由于阁主懒得起名,这丹便直接被换做“逍遥丹”,逍遥丹仅能由习得逍遥剑法的弟子使用,用过后也没有什么强身健体的作用,他只会让使用者的嗓音稍稍变尖,并让他们身上散发出一丝木香,以上所有效果,也就维持一刻钟左右,正好让人辨别身份。
虽然对其佩剑不感兴趣,但许遂行还是很给面子的瞅了一眼。
这剑是桃木所制,与他那乌木所比,要白上几分。不知练剑之人是否都有在自己剑上雕些东西的习惯,自己那把剑上雕有山峰,因而唤作山纹剑,而段山柏的桃木剑柄上则雕着几条水波……
许遂行问:“你这剑怕不是叫水痕剑?”
“这剑唤作水影剑。”段山柏答道。
那还真给他猜了个大概。
剑的问题不必多说,许遂行在他面前敲敲手指,直言问:“你可有丹药?”
这问题妥妥表面了许遂行并不信任段山柏的身份。
段山柏却不以为然,又把手伸进荷包里掏了一把,掏出了一个小锦盒,从中拿出一颗丹药,就着茶水一并吞入肚中。
半晌,段山柏身上散发出淡淡木香,随后嗓音也变得有些尖锐:“这下该信了吧?”
许遂行点点头,往那喝了一大口的茶杯沏上八分满的茶水,将对方的剑往前推挪,段山柏明了,将剑收回乾坤袋中。
许是吃了丹药嗓音会有变化,这一刻钟里他闭口不言,难得的安静。
酒肆之中坐了不少人,段山柏一静下来,觥筹交错与街上叫卖的声音越发明显,一声声传入许遂行的耳中。
那一声“烧饼”、“酱饼”、“胡麻饼”最为明显。
许遂行顺着声音抬首望去,转眼便见段山柏起身,指着外头说:“我听见外面有卖烧饼的,我去买两个。”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一刻钟。
先前点好的酿豆腐及稠米粥在人走后端上了桌,小二告诉许遂行,那锅萝卜烧排骨还得一会儿才能上桌,又匆匆到别地忙活去。
桌上豆腐嫩白,中间一块酿肉色泽诱人,闻到这肉香,许遂行肚子才后知后觉打起鼓。可请客那人还未归,他若是先动筷子,可就显得一点教养也没有,他只能灌了一杯又一杯的水,终于在第三杯茶水下肚时,一个身影将他笼罩。
以为是段山柏回来,许遂行给自己舀了碗米粥,又给段山柏的碗盛上一碗,正欲问起段山柏为何不坐,回头便看见一张圆乎乎、又略微熟悉的面容。
许遂行想了半天,一时居然没记起这人是谁。
他应该是认得的。
那小胖子眼里忽然闪了泪光,嘴巴说扁就扁,像是有谁欺负了他,他现在就要大哭出来那样。
这哭哭啼啼的模样,让许遂行一瞬想起此人是谁。
“是孟江吗?”但两年未见,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谁知那小胖子“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二师兄,你去哪了啊,你这两年都去哪了啊?”
“我……”
“你跟那臭男人跑哪去了,师傅他,还有师兄们都想死你了,你怎么都不回来啊?”
臭男人?
许遂行一时不明,可当务之急还是将这小哭包给使停。
“你这小子,怎么两年了还不长大呢?成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花孟江抽抽鼻子,问:“二师兄,你此番到西吴镇,是准备要回云剑宗吗?”
“不是,不回去。”说罢,花孟江又扁了嘴,许遂行一把将他上下唇捏住,制止了这孩子又要哭鼻子的动作,“师傅当时都说了把我逐出师门,我怎么能回去。”
“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傅那是刀子嘴。你应声走之后,师傅就成天唉声叹气,对着那些花花草草‘凤锦’‘凤锦’的念。”花孟江学着观云道长哀叹的模样,干净的下巴上似乎长出了胡子,做出摸胡子的动作,“师傅对着旁人不说,可其实他是最想你的。”
凤锦是师傅给他亲取的字,让自家师傅取字的,他还是第一个。其余没有家人的弟子,不是没有表字,就是由云剑宗宗主所取。
他六岁便跟着师傅,和师傅是最亲的,自是知道师傅待他有多好,也知师傅对自己几乎是视如己出,否则也不会因为自己犯那一错而雷霆大怒。
花孟江见师兄没发声,神情又有所动容,伸手抓住师兄的手臂,哀求道:“师兄,你就回去看看师傅吧。”
“再说吧。”许遂行总觉得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没肯答应,他抽回手臂,看小二端上了那道萝卜烧排骨,问:“你可要留下来吃饭?”
花孟江这才发现桌上摆着另外一副碗筷,惊道:“师兄你是对要发生的事窥见之技吗?你是知道我要来,才提前备好碗筷吗?”
“他可不知道。”许遂行还未发声,就听段山柏给对方解答,随后落座在位置上,“这位置可是我的。”
说着,他将装有两个胡麻饼的纸袋放在了许遂行面前,两个烧饼的袋子则放在他自己面前,这举动自然得很。
那边花孟江忽是没了声,原先哭哭啼啼的模样也一并收起,两只眼珠子死死盯着段山柏,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大窟窿来。
段山柏对其并不多理会,转头向许遂行问:“遂行哥,这是什么人啊?”
许遂行看一眼花孟江那怪异的模样,以为他是见到生人不太习惯,便与段山柏介绍:“这是我的五师弟,花孟江。”
他又与花孟江介绍:“这是段山柏,逍遥阁弟子。”
俩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没再多言。
花孟江没有离开的意思,许遂行抬手唤来小二,叫他拿多副碗筷就扯着花孟江坐下。
段山柏给许遂行夹上一块排骨,“我方才在街上听到一些东西,这才回来得晚了些。”
许遂行道了句多谢,问:“听到了什么?”
“这西吴镇往东有条村子叫‘塔头村’,我听街上那个江湖道士说,那塔头村里不知怎么出了个害人的东西,总是半夜出没。那些假道士会的东西不多,也辨不出那东西究竟是妖怪还是凶灵。”
许遂行不动声色的答了声“哦”,小二拿了碗筷来,他给花孟江盛上一碗米粥,夹上一块萝卜和一块酿豆腐。
段山柏“嘶”声问:“遂行哥你没有心思吗?”
“我要有什么心思?”
“除魔卫道的心思啊。”
“谁知道你说这事是真是假?”
“你这是还不信我啊?”
坐在一旁的花孟江像是回过了神,“他说这事是真的,这事已经传到了云剑宗,但云剑宗最近太忙,一直空不出人去解决此事。”
许遂行又是“哦”了一声。
段山柏一时有些琢磨不透,问:“遂行哥,你真的不打算去解决这邪祟?”
“我此行往西,这邪祟既不是我路途上的拦路鬼,又没有跑到我脸前来,更不是有人委托我去解决,我为何要千里迢迢去寻麻烦呢?”许遂行戳了戳碗里的豆腐,没碰那块排骨,“我若是去逞这个英雄,届时除了一身伤,能有什么好处?”
段山柏皱起眉头说:“可若没人管,那村子里的百姓岂不是要被这邪魔杀了个精光?”
“仙门有百家,其中那么多人,总有人去管的。”
“我就是其中一人,我想管管此事。”段山柏道。
“那你边去管呗,我又不拦你。”许遂行说着,吃下一块豆腐。
段山柏:“可我功夫不行。”
“那便是你的事了。”
“遂行哥,打个商量吧。”段山柏说着,将自己那荷包放到桌上,“我功夫不行,但你为观云道长的二弟子,总不会差到哪去。”
许遂行嚼着嘴里的食物,等着他后续发言。
段山柏道:“你与我一同到塔头村去解决那个邪祟,我给你银子。”
听着,许遂行像是有了什么注意,他饮了口茶。说:“成,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解决了那邪祟,我俩便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游历你的,我隐居我的。”
没等段山柏答应还是拒绝,被许遂行拉着坐下的花孟江猛地立身,桌上半碗米粥被他夸张的动作洒了满桌,身后的板凳因为翻倒发出“砰”的巨响,惹来满堂客的视线。
小二匆匆跑来,给他们擦干净桌子,收了那碗,准备给这客人再拿一个干净的碗来。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花孟江嘟囔着这一句,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了一通,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与惊喜。
“孟江?”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花孟江大喊一声,面上带了一个堪称奇异的笑容,他抓起自己的佩剑,二话不说,溜烟似的冲出酒肆大门,一下便不见人影,留一酒肆众人看傻子的目光。
“你这师弟……”段山柏哑言。
许遂行无奈至极,他也不知道花孟江这是生了什么毛病,只能扶着额头:“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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