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贺老爷早就注意到入住家中的两位道长出现此地,来不及去看贺听岚如何,他匆匆上前,拱起手连连道歉,“小女不知怎么就跑出来了,冲撞到二位道长,实在抱歉,还请二位道长见谅!”
许遂行望向天际的视线转移到贺老爷身上,他见贺老爷满脸通红,觉得他并非为“女儿病中见客”感到抱歉,而是羞耻。
若说是因为女儿疯病影响到他们二人,这还好说,可方才贺听岚并无一丝诡异行为,一声嗷叫也没有,贺老爷只听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就及时赶来,可见贺老爷对女儿外出这事有多么敏感。
既然在意识重回后,对女儿行动敏感,那他应当知道贺听岚没有发病。那没有发病,又何来冲撞?
初来乍到之时,贺家小厮便说他家大小姐不便见人,而今贺家老爷又因为贺听岚见了人而感到羞愧耻辱,许遂行就是再傻,也能猜到其中有隐情。
不过即是隐情,那贺老爷一定不愿说,他们若直来直去的问,指不定会将人惹恼。
许遂行并不着急,他伸手托住贺老爷手腕,解释道:“与贺小姐无关,是我们察觉水鬼到来,才一路走到了这,来了之后便见贺小姐被水鬼控制走出房中。”
贺老爷一慌神,问:“那,那水鬼……道长可抓住他了?”
“没有。”许遂行摇摇头,“人死之后五感皆失,我原以为这水鬼与其他鬼怪没什么两样,防备便轻了,怎知她一下发现我们,不过什么都没做就逃走了……她生前应当是个极度敏感的,不过女子,性子敏感些倒也正常。”
贺老爷没有做声,他呆愣愣的盯着地砖看,好似能看到不久前留在地砖上的水渍。
他看了半晌回过头,往贺听岚的寝卧看去,没与许遂行对视,“没能抓住着实可惜。我要去瞅瞅小女如何了,如今夜深,二位道长早些歇息吧。”
当家人要赶人走,许遂行便也不多留,与段山柏扭头往回走,边走还边将不久前放入乾坤袋中的雀儿掏出,见它还睡着,便端在手心中。
“贺家老爷有东西瞒着我们啊。”段山柏跟上来,说着看了一眼许遂行手中的麻雀,手欠地要去捏捏麻雀的鸟喙。
许遂行一手往回收,一手挡住雀儿,不让他碰,“我们是生人,来此目的是斩妖除魔,他们自然不会什么事都交代下来,定是只想着让我们快些把鬼怪处理了,好快些离开。”
见许遂行护着,段山柏也就不皮了,放低声音疑惑道:“这贺家莫不是真杀了人?”
“就算是杀了,人家会告诉你?”许遂行说,“这事还没清楚,其中有好事还是坏事我们也不知道,可就先别给人随便定罪了。”
“是是是。”段山柏问:“那我们这会要做什么?你方才断了一片衣袖,现在可是要用万灵盘找那水鬼的下落?”
“你没听见方才贺老爷说什么吗?”
段山柏一时没想起有什么重要信息,疑惑一声,“什么?”
“回去歇息。”
“可我们几刻种前才睡醒啊!”
“那就回去躺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但那也……”
许遂行向他扫去一记眼神,“半夜三更的,不回房难不成到村道里闲逛?”
段山柏可不想被人当作是夜半时分出行的恶鬼。
他闭了嘴,亦步亦趋跟着许遂行往客房回去。
入夜前睡了一场大觉,这会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这俩人分别在两间房,可却同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许遂行干脆也不闭眼了,直勾勾地盯着房顶看,脑子里滚过源源不断的剑诀及一些各派通用的小法决,他原想用此方法催眠自己,可惜没一点大用。
小麻雀因为水鬼浊气沉睡不醒,许遂行见它无碍,便放任它睡了。
眼看自己越来越精神,许遂行还是从床上翻起,又盘腿而坐,静心闭眼,半刻钟不到,他沉入了识海当中。
识海,是每个修道之人都拥有的一片祥宁之地,那些闭关修炼之人,在找到适合修炼的福地后,便会如这般打坐进入。
识海因人而异,也因此人执念有所变化,有的人是一片静海,有人是湖,有人草野一片,有人则是山林之中。
许遂行许久没入识海,他的识海原先是云剑宗的练剑台,可此次睁眼,却是站在一条黄泥路上。
他转着圈往四周瞧了瞧,除了东面远处的一条村落,其余方向都是一片黄土地,风一起,就扬起漫天尘灰。
他总觉得那村子有些熟悉,可记忆之中,好像没有去过。
难不成是塔头村?
狐疑着,许遂行向那村子缓缓走去,每落下一个脚印,沙尘就迅速将脚印掩盖。
身旁骤然刮起一阵风沙,许遂行下意识抬手挡脸,而后才反应过来,只要不是走火入魔,识海中的风浪都不是实物,伤不了人。
他放下手,顶着狂风继续前行。
身上绿衣及头发被风吹得往后走,可那都是外表,许遂行的脚步很稳,速度不变,一直走到村口的一块大石前。
风停了。
面前的大石刻有三个大字,字里用朱砂涂红,这大概是村名。
可许遂行看不清这写的是什么字,应该说,他根本不记得这条村子叫什么名字,于是识海当中,村名便是模糊的。
许遂行抬眼往村中屋舍望去,没有往里走,他就伫立在此,感觉此地,万分熟悉。
但他不会进去。
为什么不会进去,不记得了。
许遂行轻蹙着眉,扭头的同时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他看到窗棂外透入一道光,光洒在了青白地砖上,现在应当是辰时。又听见屋内雀儿低低叽喳,屋外鸟声愉悦,有人脚步轻轻,从隔壁走来。
叩叩。
果然,房门被人扣响。
“遂行哥,你醒了吗?”
屋外是段山柏的声音。
此时天光不强,热气未涨,应当是辰时四刻了。
识海里一逛,居然就过了几个时辰。
许遂行松了松筋骨,穿鞋时向外边的人答了声“醒了”和“稍等”,随意打理了小会儿,才去开门。
门开后不知是之云还是之月的婢女端着一盆清水出现在房门前,她朝许遂行欠了欠身,带着一副娇羞模样走进房中,放脸盆在桌上,“道长,有什么要之云帮忙,您请尽管吩咐。”
“多谢了,我没什么要吩咐的,你走吧。”许遂行看也不看她,准备洗漱。
婢女之云原是看这位道长模样好才露出这样一副神情,可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猜疑这人是否练的是无情道。她想了半晌,又想起那些话本中修炼无情道的道人,还在想自己是否会有机会。
“你还杵着作甚?”外边忽然进来了人,段山柏一眼瞧出那婢女有着不一样的心思,进来时不见有什么神情,可眼睛里尽是冷漠与厌弃,“九云道长不是让你走?你是听不懂话?”
看门家仆那时便因此将这人认作是“黑无常”,此番婢女自是被这眼神吓得不轻,她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慌忙解释:“老,老爷给二位备了早饭,奴婢方才没来得及说……”
“饭厅在哪?”段山柏打断她问。
之云说:“出客房后往西走几步就是。”
“知道了,我待会和九云道长直接过去,你去忙吧。”
之云走开,那边许遂行也洗漱完毕,他用毛巾拭干净脸,将毛巾叠好放在脸盆边,把锦袋和佩剑带上,“三石道长对着我是满面笑容,怎么对上貌美的婢女确实一副冷脸呢?”
“那哪能一样。”段山柏说罢就恢复了笑脸,“况且我不做出一副凶样,那对你有意思的婢女不得缠着你不放?遂行哥不得感谢感谢我?”
“那我谢谢你?”
“不客气遂行哥。”
许遂行嘁一声,神情略显无奈,带上雀儿就与他一道往饭厅去。
说是备了早饭,可实际贺家老爷人是没出现在饭桌上的,不等他们询问,昨日那位带他们到房间的小厮就告知二人,贺听岚今日一早醒来就发病了,贺老爷安抚了妻子,就到贺听岚房里去了。
许遂行拿着筷子没动,思索一番问那小厮:“你家小姐很重吗?”
“小姐她身材纤细,再加上近年没怎么好好吃饭,可没多重。”小厮说,“道长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许遂行夹了一个包子进碗,原想问这小厮关于男子把贺听岚抬入房的事,可又反应过来,这小厮虽然与他们交代了不少,可到底是贺家家仆,不一定会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他便摇摇头道:“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没什么大事。”
那小厮显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那二位道长先用着,小的先退下到后院去帮忙,若有什么吩咐,喊之云之月便好。”
许遂行向他点点头,看人退下,便要用早饭。这一低头,就看到碗里多出一个葱油饼,他向段山柏看了一眼,略显嫌弃。
段山柏嘴里也咬着一个葱油饼,见他看来,就用筷子点了点他碗里的葱油饼,“这过饼好次!”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说:“我先给你夹的,筷子上没粘口水。”
许遂行这才放心吃饭。
早饭用过,他们二人便带着随身物品,与婢女之月招呼了一声,一路往他们入村的地方来。
接近村口时,许遂行看到还拴在村门口的两匹马,这才发现自己是把这两匹马给忘了。
正琢磨着过会要记得把马带到贺家去放着,转眼便见一个半大小子抓了一把稻草,放到两匹马前。随后像是怕那两匹马渴,又从家中鸡舍处拿出一个木桶,给两匹马打了些井水喝。
“这会不会就是那位刘姐的儿子?”段山柏问。
“或许是。”想起贺家小厮说那孩子心善,许遂行看他行动,只觉得这孩子不会多坏,打算同段山柏去问个清楚。
“儿子,别磨唧了,快去给你爹帮忙。”屋内有女声传出,唤的是外头给马喂食的男孩。
男孩高声应:“就去了!”
趁他还未走,许遂行匆匆向那男孩走去,“劳驾!”
男孩停住,一双纯粹无暇的眼睛望向来人,一看对方穿着打扮,他就懂了:“二位道长可是要问贺家水鬼之事?”
“你怎么知道那是水鬼?”许遂行惊问。
“你们想干什么!”原先在屋内的妇人大约是听到生人前来,大叫着从屋内跑出,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别找我儿子的麻烦!我说了,要找你们就去找贺家!”
“莫激动莫激动。”一边段山柏跳出,想做和事佬,怎料一对上妇人的眼睛,那妇人更是揽着儿子连连往后退。
“长得凶就不要出来吓人了。”许遂行一叹,将他拉开,在妇人面前客客气气的拱手行礼,“想必这位就是刘姐吧,关于贺家那些事儿,我恐怕要同令郎了解一番。”
刘姐情绪激动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可令郎方才说了水鬼……”
“那是他瞎说的!”
许遂行神情有些为难。
只见那孩子拍了拍刘姐的手,仰着脑袋说:“娘,他们应该不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坏人哪会告诉你自己不是坏人?”
“可是……”那孩子看向许遂行,从他脸上扫到了肩上的麻雀,“若他是坏人,那小鸟怎么肯在他肩头上歇息?而且大黄一声也不吭,它对着坏人可不是这幅样子的。”
刘姐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那孩子又道:“而且,先前来的那些从未有过如此的,他们都是直接动的手,哪会像这位道长一样,客客气气地和我们行礼?”
刘姐还是不肯撒手。
孩子伸出手,指向许遂行身后:“娘,你再看,他背着的剑是不是挂着些什么?”
许遂行听罢,取下佩剑,亮出剑穗及有流云纹路的木珠,“这是云剑宗的信物,流云木珠。”
那孩子不说话了,抬头去看母亲纠结万分的神情。
她心里像是有两头巨兽在斗殴,半晌,她才让了步,“进屋里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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