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杀人偿命
蜀葵含泪看着她眼前深爱着的妹妹: “芍药……”
芍药走近她，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对她笑吟吟道:“我的傻姐姐啊……”
蜀葵抬头看着她，她想，只要芍药跟她说，让她帮帮她。那么她就算搭上了自己这条命，也一定会帮她逃出去。
可是，芍药却并没有如她所想那样让她帮忙。出乎意料的，芍药只是对她说道:“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啊。”
芍药一时愣住了。或者说，不止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芍药道:“你知道吗，姐姐，从一开始，我就特别特别讨厌你。”
蜀葵道:“……为什么？”
芍药咯咯笑了起来:“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你爱出风头啊。”
“从小到大，无论是做什么，你处处都偏要压我一头！旁人总是爱夸你什么温文尔雅、什么知书达礼，而我就永远是为你作陪衬的那一个！”
“可笑，你怎么永远是被所有人夸赞的那一个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自己吗？”
蜀葵道:“不……不是的，那是我为了满足爹娘的期望……”
芍药嗤笑了一声:“也对，你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呢。他们自然会疼你、爱你、约束你。”
芍药指了指自己:“我呢？我只不过就是一个被你们捡回来的便宜养女！”
“我也曾把你当做我的目标、我的憧憬、我的信仰。我也曾去学习你，将每一件事都尽可能做到最好！”
“但后来我还是看明白了，只要我有一天还是狐妖，你们家就永远也不会待见我！”
“就是因为我身上流淌着狐妖的血，你们就可以随意欺我、辱我，我在你们眼中就永远只是一只罪孽深重的妖怪！我就永远不配得到尊重和爱！”
蜀葵哭道:“芍药，并不是没有人爱你啊……”
我爱你啊，我愿意给予你我所有的爱。
“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啊。”
芍药沉默了一会，而后突然靠近她，瞳孔再次变成的恐怖的血红色。
白宁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无念的剑柄上，以免芍药突然采取什么极端行为。
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蜀葵条件反射地朝身后瑟缩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担心此举会再次伤害到她，便又坚定地向芍药走进了一步。
芍药道:“看吧，你只有嘴上说得好听，可真正面对作为狐妖的我时，你还不是会感到害怕吗？”
三人心道: ……往后退一步不是人下意识做出的应急反应吗……
蜀葵解释道:“不，我没有害怕你……我只是……”
但芍药已经没有耐心再听她继续说下去了。她转身，对何时几人道:“好了，我说完了。几位，把我抓走吧，不要听我这个傻姐姐胡扯，她说的都是屁话。”
“我啊，不仅杀了很多人，我还把那些人全都抓走做了我修炼的炉鼎，诅咒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甚至连我的好父母，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像木偶一样被我篡改着记忆。”
她冲几人笑道:“这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所以快点制裁我吧，正人君子们～”
这波招认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何时听出来了，她这是在刻意与她姐姐撇清关系。
无论是刚才她当面表达出来的对她姐姐的恨意，亦或是现在她现在直接坦白罪行无所谓的态度，也许都是为了维护她的姐姐，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让他们不要怀疑到她姐姐头上来。
或许，她的内心并没有她口中说的那样对她姐姐恨意滔天吧？
白宁显然也听出来了，试探她道:“没错，你的确杀了人，但是你又该怎么证明，人只是你一个人杀的呢？”
何时点头道:“不妨将你所修功法拿出与我们一看。”
芍药摆摆手:“笑话，我怎么可能为敌人留下把柄？那东西在我记下之后自然是烧得一干二净了！”
何时道:“那你可知你所修为何功法？”
芍药笑道:“我一妖道，除了能修炼妖道所修的功法，还能修炼什么？”
白宁一口否定道:“不，从你的气息上来看，你并不完全是个妖修。”
季屋才刚刚步入金丹期，感受不出高阶修士具体的气息。七龙便趴在他肩头对他解释道:“这个妖修身上的味道除了有很浓的妖气外，还掺杂了些许魔气。”
白宁皱了皱眉:“你身上的魔气很浓，这绝不是一天半日便能沾染上的。你那所谓的天道的代行者，多半只是个冒牌货，他绝对在赠予你的功法内掺杂了魔功。”
芍药没回答，她回想起当时，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而那人又恰好在她人生中最低谷的时刻向她伸出了援手，她便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他。
如今看来，那高人出现的时机、莫名其妙的药方，还有自称天道代行者的身份……这里面的确存在了太多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白宁见她不回答，便换了一个方向追问道:“你当初在青楼里，让你姐姐为你做替身也就罢了，你又是用何种方法躲过我们追查的？”
芍药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什么替身不替身，都是我一人逼她所为，你们又何必提她这一个废物？”
蜀葵知道她这是在袒护她，心里一阵感动:“芍药……”
芍药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
蜀葵不知哪又惹她生气了，赶紧闭上嘴，低下头，不再随意打断她说话了。
芍药看到蜀葵难过的样子，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吐露出来。
是啊，所有的一切坏事都是她干的，是她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从而仇视这世上对她最好最好的姐姐。
是她不理解蜀葵作为家主的艰辛，天真地只看到了她表面上的风光无限,以为她只是真的是喜欢在所有人面前表现自己罢了。
直到后来换她来接手家族时，她这才亲自感受到了作为一家之主家主背后所背负的责任。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重担所压垮，最后什么事情都做得一塌糊涂，将家族从富饶跌至衰败。
是她轻信了那高人的话，相信她真的遇到了什么天赐良缘。相信只要她变得足够强大，就真的可以足以扭转自己的人生。
是她太贪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配得到亲情，一直在追寻着爱。可她却忘了，这世上她最渴望的情感，永远在她的触手可及之处啊。
她只需要稍稍敞开自己的心扉，世界上最温暖的阳光就会与她撞个满怀啊。
她这才醒悟过来。
她道:“是我多修的那功法，那功法可以隐藏掉自己原本的气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反正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你们要是想抓人的话，就把我抓走吧。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蜀葵这时却扑通一声朝他们跪下来:“求求你们……不要抓走芍药，我知道芍药害人不对，我会带她一起去弥补她所犯下的过错……求求你们……原谅她好吗？不要带走她……”
何时叹了口气，上前想去扶她起来。可蜀葵却铁了心一般非要跪在地上，一副如果他们要带走芍药，她就绝不会起来的架势。
何时道:“抱歉，姑娘，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代替那些被害之人说原谅。”
季屋也上前去扶他:“蜀葵姐姐……你们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们，应是那些的被害死的人们。”
白宁补充道:“更何况，私自修炼魔功……芍药姑娘，你可知，一旦你不小心走火入魔，不止你的姐姐，整个城镇，都会跟着你遭殃？”
“这不是一两句道歉便能够轻易地解决的事情了。所以蜀葵姑娘，不好意思……你妹妹必须为此接受惩罚。”
芍药笑道:“我倒是无所谓。”
此事因她一人而起，如若受罚的也只有她一人，那么对她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奖励了。
或许是蜀葵刚刚的那一番话感动了她，又或许是当她发现蜀葵竟然瞒着自己想去当红衣筹药钱的时候内心便早已有所触动。
至少，她无所谓，她自己可以去赎罪。但蜀葵那家伙应该重新做回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啊。
她应该在世界上最繁华的商业圈内大放光芒，而不应该和她一起去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接受惩罚。
她应该早些时候明白的，她身为一只卑贱的狐妖，却能有一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类姐姐，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她不该将她视为自己的累赘，她应该早些知足的。
她指了指那颗银光闪闪的玻璃球:“把我关进去吧。”
她又变成了最先开始的那只狐狸，又一次被封印在狭窄的容器中。只是她这次不再挣扎半分，而是把自己完全自我封闭在了球里，不再去倾听外界的声音。
何时心道:接下来……就该回宗把妖道交给师尊了。
季屋看着依旧半跪在地上愣神的蜀葵，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蜀葵姐姐，你不要难过……”
蜀葵一把将她推开，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我怎能不难过？我的芍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就因为她是一只妖，世人便不待见她，瞧不起她！就因为她是只妖，她就要被所有人扫地出门！就因为她是只妖，她就不得不隐瞒身份才能在人的社会生存下去！”
“为什么连上天也不愿放过她啊……”
白宁嗤笑了一声:“要这么说的话，难道她害人也是因为她是一只妖吗？”
他的眼神弥漫上一层薄薄的寒意:“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那些人为此付出代价。你妹妹却偏偏要走那歪门邪道，依仗来路不明的功法去抓那些曾经殴打她的家仆做修炼的炉鼎，她难道就没有错吗？”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是无辜的，你们所有人都是始作俑者。”
蜀葵沉默了，过了一会，她闷闷道:“你们不懂……如果你们最爱的家人也就这样被夺去，又有谁能保持理智？”
何时心道: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不好！这话怎么句句都往男主的软肋上戳啊！要知道，双双失去祖母和姐姐可是男主一生中最大的痛处！
令他没想到的是，季屋只是对他轻轻笑了笑:“我懂，蜀葵姐姐，我也曾有过家人，而我也非常非常爱她们。”
蜀葵注意到他话中的“曾”一字，再联想到他们之前初见时，季屋也的确提起过他有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姐姐。
她心中已有答案:“难道……？”
季屋点点头，状似轻松地笑道:“她们早已不在了。”
蜀葵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你的家人的……但是，既然你也失去了自己很爱很爱的家人，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
季屋道:“姐姐，正是因为我能够感同身受，所以我才明白芍药姐姐她是做出了多么错误的行为啊。”
蜀葵低下头。她知道的，作为一个真正的好姐姐，应该是在发现第一个下人失踪时，就去及时制止妹妹的。
而不是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之时，再去请求别人的原谅。
如果她一开始便制止芍药的话，芍药是不是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季屋对她笑道:“姐姐，放心吧，我们的师尊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是由她来处理这些件事的话，我相信你妹妹真正改过自新后，师尊一定会给她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的！”
蜀葵看了一会季屋，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对他们道歉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冲几人行礼道: “芍药她……就先交给你们了，我会去给见那些家仆的亲属们，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知道这完全不足以抵消我和她犯下的罪孽……但我还是还是向你们恳求这段时间能多多关照她……”
季屋对她笑道:“一定！”
何时满意地点点头，此次行程算是就这样完美地谢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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