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鬼王
瞧出了白延川心中所想，殷绾叹笑，仰头吻住了他的唇，酒香混杂着甘甜交织在一起，让白延川片刻迷离。
等他清醒，只觉得自己摇身倒坐在床边，发簪在不察觉时被取下，头上的凤冠掉落在床上，乌发如瀑倾斜下来，缠上了身前的殷绾。
白延川睁眼，便是殷绾跨坐在自己身上，皱眉摸索着他身上繁琐复杂的嫁裙，怎么都解不开。
“我来吧。”
白延川取下项上金锁，解开扣子，理顺夹杂其中的几丝黑发。
内穿红色里衣，显得他身子单薄了些。
幻境的时辰不多，只是一场大礼，一会儿就没了。
“阿川，再陪我躺会儿？”
殷绾取下婚帽，解了冠，散了发，又伸手开衣袍的扣子。
这些天，两人早已睡了不知多少时辰，即使毫无睡意，殷绾也想在这艳红婚榻上与小狐狸躺着。
就这样，白延川抱着殷绾，殷绾抱着那顶凤冠，合眼歇息。指腹摸索过凤冠上的每一处细节，正如她心中所期盼的那样，戴在白延川头上也是极为相称，美人配美冠。
殷绾本无睡意，却在白延川怀里渐渐生了倦感，失了清醒，浅眠过去……
滴水声平稳，旺烛灯火映照朦胧睡颜，再度睁眼，便是喜鬼娘娘的柔情眉目，微扬笑齿。
“我睡了多久？”殷绾发觉自己靠睡在白延川怀里，他定如松，丝毫没有摇晃，替他感到劳累。
“不久，也就两柱香的时辰。”
白延川和她一同起来，此时幻境已散，两人衣冠端正，立于喜鬼铜像前。
“走吧，到了这地儿，我得去见见鬼王了。”
这鬼山下的鬼王大殿必然是要拜访，都点了自己来，她有多大的架子不去见？
出了山洞，外头依旧黑如墨，瞎子来了这儿和寻常人都没两样。
咚，咚，咚……
木杆子击打鬼界土地的声音传来，沉闷，压抑。殷绾现在脚下的地界，寻常鬼可不敢信步迈入，这是哪个胆子大的，走到这儿来。
殷绾寻声而去，点了火折子，便见一佝偻身影走在前面，身后陡然一点光亮，顿了顿，吞吞然转过身……
面容枯槁的老太婆手里抓着个豁口的粗陶碗，另一手紧握着木杆子，看得出是使足劲睁大眼睛，想看清面前人。
“女儿？我的萱儿啊……”
老太踉踉跄跄，倚着木杆子奔向殷绾，实在是腿脚不利索，几步路，脚尖就撞上了一块凸起的岩石，脸朝下狠狠摔在地上，手中的破碗飞出去半丈远，摔得粉碎。
殷绾听着声，膝盖和胳膊关节就隐隐作痛，老太却像是不知疼为何物，向殷绾方向爬过来，殷绾赶忙上前，想要搀扶。
刚蹲下，老太的手就扒拉上殷绾的衣袖，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女儿”，“为娘的错”，“回家”……
“我不是你女儿。”做了鬼体魄轻，殷绾和白延川没使多大劲儿就将鬼老太从地上拉起来。
“您女儿估计还好好活在人世呢，你得盼着找不到她才好啊！”
殷绾开口对鬼老太说道，发觉眼前鬼像是当初鬼河边儿上，一夜等不来花灯的花白头发老婆婆。
鬼河距离此地可够远的，这鬼老太腿脚不便，这么些天怕是走得片刻不停，跋山涉水走遍鬼界每一寸土，就为了寻一个生死不明的女儿。
鬼老太站定，仔细瞧了瞧殷绾的脸，“像，真的是像啊，怎么就不是我的萱儿啊——”
她枯燥的手，皮发皱，抓着殷绾的袖子不愿意松开开。
“你能替我找到我的女儿吗，告诉她，阿娘错了，阿娘对不起她，叫她别怨阿娘！”
沧老的嗓音配着哭腔总能轻而易举软了人心，让人动容。
“她叫韦乔萱，名字还是一个厉害的道士给起的。我的萱儿与你长的很像，很好看，她眉心有一颗红痣……”鬼老太努力想了想，奈何多年未见女儿，心中还是她妙龄模样，口述出来的也没几句有特点，不停重复自己女儿有多美，显然不是个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夸人的词都说不出几个。
“你要是遇上她，一定让她给我烧个信，我不该送她去成亲的、啊不对，我不识字，也没教过她……”老太急得慌乱，说话都要舌头打结，“让她中元放盏灯就成。”
殷绾默默听着，听到最后也只能点点头。等到了凡间，阳关大道宽着呢，上哪儿遇上韦乔萱去？要是真有这运气，殷绾做为鬼娘，替鬼还个愿也无不可。
中途遇上个鬼老太，实在是耽误了些时辰。殷绾让白延川在山脚处等着她，自己独自入山寻鬼王大殿。
自从这任鬼王接替了位子，便将这府邸搬离了鬼界喧闹之地。鬼界寻常事，若非重要，均不得打扰，孑身一人来这鬼山，做了个鬼界隐士。
要说这鬼王祁棉，官不算小，统领一众鬼吏，千万年来轮换过几代，第一次出现女子做鬼王，第一次让众鬼寻不着鬼王大殿，也是第一次有人将鬼王做成了一个闲散官儿，没事不出面，不是大事连个指令都不下大。可怜了一众鬼界小官，啥事都得自己学着判，学着下令。
不用上山，顺着一条曲径往里走，不出片刻便见了那座小的可怜“鬼王大殿”。
门口挂着两盏人间的纸糊米黄灯笼，里头点着半截烛，映亮了牌匾上“鬼王大殿”四字。
殷绾没个规矩，走上前都不叩响虎头门环，直直推开大门就进去了。
“进了别人的屋也不知道敲门，好没礼貌。”
院子中间摆了一张木制躺椅，鬼王祁棉正悠闲躺在上面，微微晃着身子。身旁是一个纸傀儡孩童，手持团扇轻摇，是不是递上搁在小圆案几上的糕点让鬼王享用。
祁棉挥挥手，施法让小傀儡下去，也不起身，扬了扬下巴，指着身旁一把靠背椅对殷绾说：“坐吧，我刚让人蒸好的糕，枣泥馅儿的，尝尝？”
“鬼王殿下好逍遥，外界闹事大，你倒沉得住气，在这偷闲。”
殷绾没对祁少爷客气，伸手拿了一块，味道不甜，枣泥不绵软，不如白延川的手艺，不过在鬼界也是相当可以了。
“外头就是真闹翻天了……不是有你吗？”
祁棉轻笑，也不恼殷绾无理，主动替她倒了一杯茶，“再说了，鬼帝神郁换位在即，什么天大的事儿都比不上这事儿大吧？小打小闹让他们闹，捅不破天，一切都得等换位之后。”
殷绾也不是来和这位贪清闲的鬼王聊天的，直接开口道：“鬼王让我中元前后过来，是有什么脏活累活大发我了？”
“哎呦，我有事吩咐你，定不会为难你的。现在找你前来是要你回人间，去查明一些关于凶尸煞气的事。”
听及此，殷绾的兴趣就来了。
“过去半月，人间邪杀之气愈发浓重，几乎到了挡不住的地步。有两处最盛，一是塞外西北，另一处……是苍峒山。”
苍峒山？
殷绾眉心不自觉皱起，当初祝世卿的话重新涌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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