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凌二：“……”
陆小吾：”……呵。”
陆小吾闻言，心中冷笑，却是略微抬眉，假意瞪了凌二一眼。
见凌二欲言又止，没有多余解释，阳光从高空斜照而下，正折射着他略带敷衍的沉默侧脸。
陆小吾就：“……”
一下子无话可说了。
“算了，你不用明说了。”
凌隐也隐约察觉此中氛围怪异，眼神微妙地转了一圈，继而低笑着打趣，
“四叔活了近千岁，已是过来人了……有什么想不通的，等回府了，你再单独来向四叔讨教！”
凌二听他意有所指，这才下意识撇清道，
“……是我饲养的凡人罢了。”
凌隐闻言:“哈哈哈哈哈……”
陆小吾别着脸，心中冷笑：大哥，你这样真的不怕越描越黑吗……
他想到这里，便转头沿着河畔的鹅卵石走开，决定暂时远离这对叔侄令人窒息的相逢现场。
他踩着脚下的石路，忍不住一脚蹬下去，石头一颗颗接连落进水里，噗通，噗通，砸碎了水中的倒影。
他低垂着眉目，冷冷地看着波纹荡开，复又平静，水中那张熟悉的脸也再度变清晰。
老实说，陆小吾一开始的确不知道……自己这张脸会长得像萧渊鹤。
因为他刚穿过来的时候……那会不是忘记照镜子了吗。
但等此身长开了，他不可能还看不出来。
——自己这张脸，大概，也许，的确是长得像少年的萧渊鹤吧……
他对此倒并不意外，只想着无非是原著里又一个没写清楚的设定罢了。
但当事实真相被戳破，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他无法克制自己想要独占的心理……可无论故事怎么走，他都知道，凌二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个人……
所以……所以……还是放过自己吧。
只要凌二能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就不必预设更多期待了。
陆小吾想到这里，便停下了蹬石子的愚蠢行为，来到了一座废弃的梧桐木渡口，有些泄气地悬空坐下去。
他侧头，微微眯眼，转而看向天际一碧如洗的晴空。
忽然就记起三个月前，他刚捡到幻雷戒时，偶遇凌二的场景。
……
老树虬结，密密麻麻，努力撑开枝叶，遮蔽了高空上的日头。
“临云之雷霆……”
是在南海边缘的荒芜山林中，他举着刚从坍塌的土层里捡来的幻雷戒，想借此加速修补凌二那座塌方的洞府。
轰隆隆——平静日头下，银色电光应声窜入林中，将所需木材整齐从高空劈断，轰轰倒地。
“哈……”
这东西倒真是好用极了。
——陆小吾对着光线打量幻雷戒片刻，心中不由轻叹道。
他观察得太过认真，以至于浑然没注意，正午阳光下，老树林中已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鬼气森森……
空气潮湿，树与树之间呈现出朦胧而相连的雾色，显得格外灰怖而阴冷。
这气息……是……凌二？
“凡人……竟敢盗窃吾的法器……”
正心有所感，就像印证他猜想似的，身后，一道阴森骇人的低沉嗓音，忽然穿越幽幽林涧而来。
陆小吾回过头，正欲辩解，就见那灰白斑驳的树影下，孤零零地静立着一道清癯的青衣身影，整个人被阴影覆盖，看不太真切。
他对凌二的气息太熟悉了，立刻就分辨出来，来人是凌二无疑……
更准确说，是凌二复生归来的傀儡体。
——得益于垮塌的洞府，没想到……他竟然提前自己爬出来了。
陆小吾正想着要不要顺势恭贺一句对方——祝道爷历经多年终于顺利出关，此后必将斩风破浪！
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很快意识到，作为陌生人的自己，似乎没有立场这么说……
他看凌二似是不太高兴的模样，于是犹豫一瞬，最终，把出门前他娘用油纸包的糖酥空心饼掏出来，悄悄放在地上，便站起来准备默默离开……
阴森树影下，又见那人几步之内，瞬息间闪现而来。
人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头顶上黑气熏天，抬起一掌就要当场结果了他……
雾色和竹影掩映下，陆小吾只记得，面前的人，长着和十八年前那场一瞥而过的雷火中……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一样的冷白皮，眼尾处像衔着朵桃花，乌发还束不起来，只半披在肩上。
最大的不同便是，面前这傀儡体的眉间还开着一条深红的竖长道纹。脸上亦爬满黑色弯纹，紧抿的唇边更泛着诡异的脏黑，衬着骇人眼神，看起来似乎入魔得有点深……
陆小吾知道……这是因为凌二的傀儡体以玄冥之火炼制而成，一旦将功法运到了极致，浑身便会呈这般多处浮现阵纹的诡异反应。
掌风撩过的瞬间，陆小吾吓得全身僵直，傻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本以为出师未捷，就要这么当场毙命……
但当他的刘海被劲风撩开，来人又蓦然收回掌劲，只在他额头上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便默默负手伫在了原地。
“道爷，我……这个，我捡的……”
温热血迹滚入眼底，陆小吾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举着手中幻雷戒，“没有偷……要不，我还给你？”
来人却没搭理他，只充耳不闻，干瞪着狭长凤眸盯着他的脸出神。
“呵呵呵呵……”
盯着盯着，还垂头怪笑起来。
……只那笑声像是正开心着，却比哭还难听。
“凡人……我给你机会逃跑，限你一炷香时间，从我眼前消失……否则……”
来人没再说下去，他微抬一手，整个背后的空间便似瞬间扭曲，高大林木全被无形的力量连根拔起……
陆小吾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凌二在说什么，立刻转头夺路而去。
——开玩笑，现在的自己，拿头去接他全力一掌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
一口气逃下山的陆小吾，坐在茶摊上，看着茶水中自己的脸，饶是再蠢，也想得明白……凌二刚才那一掌收回去，真的只是因为看清了这张与少年萧渊鹤相似的脸，才改变了主意。
但至此，陆小吾仍然侥幸地以为，凌二的算盘仅此而已……
直到他独身走出茶摊，打算去镇中与自己的小魔灵会面……才发现七大宗门的追兵们已悄然将茶馆包围了起来。
喵的……我真不是凌二啊。
可乖乖……这幻雷戒……它怎么取不下来？
取不下来……就无法证明自己不是凌二。
于是长达三个月里，他代替凌二被追杀，没有片刻喘息之机。
……后来再遇那人，便是在道爷第二次飞升当夜。
陆小吾想想就明白了，当初幻雷戒分明是他故意锁死在自己手上，好让自己替他转移外界注意，自己则专心准备渡劫事宜去了。
也所以后来，在看到追兵把凌二打得跪地吐血，陆小吾才能忍住作壁上观，当个幸灾乐祸的看客。
这一系列把自己当成背锅冤种的操作，怎能不叫他上火？
——凌二凌二……你真的以为我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吗？
我若是想，仅凭原主的手段都能轻易玩你个半死。你说，我用这张脸去伪装萧渊鹤，暗中操纵七大宗门，会如何？你说，我率先找出萧渊鹤的地魂，又会如何
我只是舍不得以原主的手段去对你——
陆小吾想到这里，又思及当日凌二所为，分明是想拿与萧渊鹤长相相似的自己来泄愤，而这几日相处下来，却从未听他提及萧渊鹤时话中有过恨意，便总也忍不住想着……凌二他飞升渡劫，其实也是奔着白月光去的吧？
呵呵。
“凡人，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凌二忙完了，循着脚印一直往东，终于找到了那正孤身临水而坐的凡人。
“我真的很像那个人吗？”他见那凡人眼中似憋着一股怨气，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转过身来问道。
——他甚至没有称呼自己为道爷。
“你可要好好回答这个问题……不然的话……”
很奇怪，凡人说话的表情，就仿佛只要自己回答失误……便真的会去毁天灭地，或是要把自己挫骨扬灰一样。
凌二不由冷笑一声……不过一个随手揉搓的蝼蚁罢了，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大胆的表情？
所以行至面前，凌二只是垂头斜斜暼下，随口轻嗤，“你在想什么？你比他丑多了。”
“……丑？”面前凡人的神色却愈加古怪下去，垂头重复呢喃着，“……真的？”
凌二不明白这人突然怎么了，好像有那个大病，到底为什么要和自己纠结这种问题？
“所以，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对吧？”凡人垂眸，继而默默低声呢喃起来，“同样一张脸……长在那个人脸上是美，长在我的脸上……就是丑？是这个意思……对吧？”
凌二有些心烦起来，他忍不住皱眉，将凡人从地上拉起来，语气凉薄道，
“你听不懂吗？我不在乎你的长相。你只是个寿元短暂的凡人罢了，好坏美丑于我都不过弹指云烟。不要以为你长得像萧渊鹤，就能拿这张脸趁机要挟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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