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水，水。水啊！
找到了！
陆小吾匆忙间爬上一块横亘于河道间的大石，想借助脚下奔流的河水来加持雷电的效力。
……他站在湿滑的青苔边，强行催动幻雷戒，一连于河面落下数道雷光，沾湿的脸映着苍白电光，咧嘴，故作诡异地笑了笑，“来，不怕死就继续上。”
再往前一步，众人势必卷入被雷电震起的激浪之中，追兵们一时没了主意，不敢贸然渡河追赶。
“想我南海小电鳗，专打臭鱼十八年……”
陆小吾哼着曲儿嘲笑起来，于是众修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彼此眼神诡异地对视一眼，随后各站一方，布起剑阵来。
很快，数道剑气融为一道粗长的剑龙，整齐斩断冲天的水浪，直劈而来。
陆小吾愣了愣，深提一口气，赶忙潜进了水里。
还能这样玩
哼哼。
不过，想不到吧？
得益于南海的生活经历，本大爷现在一口气能憋一刻钟哦。
剑龙遇水，阻力横生，陆小吾潜入水中后，众人便很快失去了目标……
一刻钟后……
陆小吾想着……这群修士怎么也该散了吧。
小心地伸出脑袋瞄了一眼。
咻。
一道剑光汹汹而来。
后面还跟着六七八道。
……竟然还在蹲？
拜托，我只是个三流小角色，蹲我闹哪样……
他趁机换了口气，再次悄悄潜了下去。
而岸上的修士们，此时却各自掏出了花生小酒，四散开随意坐下了。
……又一刻钟过去。
密林下，一直尾随的凌二，也终于看够了这场无聊的闹剧。
他闭目掐使一道浩荡剑气，如登临的游仙，乘着那剑气而起。
随后，于众人尚且未反应过来时，快速划过高空，临风悬浮于那云天碧水间。
初始的凌厉剑意未止，又于他脚下分化出数道绵延剑光，向下不断剖开苍绿水面，激起千重波涛，截断八方合流，直至露出河底憋到近乎昏厥的陆小吾。
他垂眸，一手捞起陆小吾，一手持剑，悬空而立，冷冷地注视了一眼岸上诸人。
“尔等既与我为敌……便做好身死的觉悟。”
他嗓音如无垠夜色，裹着幽闭而可怖的阴冷，也不知运用了什么法术，竟隔着半条河，清晰地穿透而来。
众修这才发现，不是幻觉，河面上竟真的多出了一人……
至于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出剑的？乖乖，没看清。
“道爷好雅兴，怎么不干脆再晚一点出来……”
陆小吾落了地，趴在凌二轻挽的臂间，哇哇吐着肺中污水，忍不住骂道。
凌二垂头，嗤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废罢了。”
陆小吾脸一红，果断闭嘴了。
“敢问阁下，可是凌二本人？”
凌二还打算再嘲笑他，这时，一名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修士走了过来。
凌二眼都懒得抬，只冷冷道，“……是又如何？”
却听扑通一片单膝跪地之声。
“吾辈乃凌府家臣，奉现任家主凌隐之命……特来迎二公子回归家门！”
“噗……”
陆小吾闻言，险些把刚呛出来的废水又咽了回去。
感情自己搁这和他们拉锯半天，结果这群人竟是来接凌二的？
该死……自己都快差点忘了，这人原也是有家门的人。
陆小吾就默默斜眼，细细打量了一番为首跪地的凌府家臣，心中不由更加好笑。
——不说是凌府家臣倒没什么，一说，倒衬得凌二更加孤儿了。
不然，怎么这一群都没人能第一眼认出他这名义上的少主呢？
“真是我四叔派你们来的？”
凌二闻言愣了愣，轻声问道。
与此同时，陆小吾明确感到，他搂在自己腹部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禀告二公子，千真万确！”
为首的修士拿出了一枚乌木令牌。
“家主听闻公子复生归来，便着急派我们出来，想将您接回府中修养，前夜我们其实也进入了鸿蒙界寻找，可惜却晚到一步……好在公子此时平安无恙……”
陆小吾就站在他身后，听着两者之间的对话，心中快速权衡了一番。
——现任凌府家主，不就是凌二那浪荡四叔吗？
可他自凌二境界倒退后，已数年对他这侄子不闻不问。
如今又怎么突发好心？
……怕不是贪这渡劫期侄子的修为吧！
陆小吾想到这里，便压了压凌二的手臂，稳稳站了起来。
他隔着凌二的肩膀，冷冷地俯视了一眼为首几人。
他当然不信修士的话，但是此刻他没立场说什么。
因此他只是安静站在凌二身后，向这群人疯狂输出着他不惧粉身碎骨的决心……俗称，干瞪眼。
“既如此，你们先起来吧。”又见凌二这时神色缓了缓，收剑说道，“那今日便放了你们，回去了代我和四叔问个好。”
说完，便拉着陆小吾飞身离去。
“二公子，请等一下！”
见凌二要走，为首修士站了起来，忽然口气一转，大声问道，“我入门较晚……但也听说过您的风光事迹，听说十八年前，您曾带领家族在北方联赛上一路夺魁、拔得头筹……您还记得吗？”
凌二没有回头，闻言只皱了皱眉，“……那又能说明什么？”
“这等风光往事，您果然还是记得的……”修士接着感概起来，“……想那时的您，曾是多么强大自信啊！您现在修为恢复了，甚至达到了全盛时期，就不想再拾回昔日的荣光吗？家主希望您能回去，在下次联赛上再次带领族人，拔得头筹……”
“……”
身旁的凌二，这时从喉腔里发出了短促的屏息气音。
陆小吾眨了眨眼，就见随着修士的高谈阔论，道爷那锋利好看的眉头是愈束愈紧。
最终，一脸憎恶地松开自己的袖子，向那修士慢慢走近。
“那么，你又知不知道，那时的凌府，对我做了什么？”
他语声低沉清冷，仿佛只是在诉说无关紧要的事。
而只有自己清楚看到，他负在背后的手，已有玄冥之力的危耸黑光闪烁起来。
说来，此事凌二若顺势应了，利用家势倒方便摆脱追兵……
但依他的性子，回去了多半也要受人牵制……凌二既是这般拒绝态度，倒让自己省心。
“那我就告诉你……我当初经历了什么。”又闻凌二嗓音低沉，对那修士说道。
“北方联赛后……我和萧渊鹤本约好一起飞升，却渡劫失败，反遭家门抛弃，被逼到自爆身亡，元魂躲进鸿蒙界，却仍无处可藏身……要不是后来我遇到了那个人，要不是他一直助我、护我，站在你面前的人，早就成一抔黄土了……这些事情，你又听谁提起过？”
“我落魄之时，你们这些人，可曾照拂我一分？你们不觉得好笑吗？还是真的以为……我已经蠢到这种程度了？”
凌二难得说了很长一段。
陆小吾没想到的是，他最终是把这种连对自己都没有提起过的深深怨恨，讲给了一个陌生下属听。
他说完，便接着毫不避讳地，向众人展现出背后暗蕴着玄冥之力的手。
似乎只要他想，便随时能要了面前这群人的性命……
但他最终只是微仰起头，五指蹁跹地拨动一瞬，随后默然熄灭了黑光，紧握住掌心。
“算了，你们走吧……同出一脉，别再逼我出手。”
“……对不起，属下并非刻意勾起二公子的伤心往事。”修士看到他此刻眼中明确的杀意，不由吓得跪了下去。
“可二公子……就算老家主当初有错，这么多年了，他也早已不在人世。您就真的不愿放下一切，再回去看看那些熟悉的人吗？您的弟弟……”
凌二本已回身，闻言，蓦地顿住脚步，鼻中倒抽气，显然是难堪到了极致，再无法忍耐下去。
他眯着眼，回过头，伸出手便擒住了为首修士的脖子，收紧虎口，目露凶光。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那凌府仙山，我想回去便回去，还轮不到你们抬出那人来说教！”
“不是……是家主!家主吩咐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接您回去！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修士一脸痛苦地挣扎，“请二公子……原谅我的冒犯！”
“又是四叔？……那就让他自己过来！”凌二抬了抬眉，愠怒道。
“宝贝侄子……现在的脾气倒是日渐长进了？”
就在此时，风中传来一阵清朗沉稳的笑声。
来人一身风流潇洒的墨绿云纹束腰华裳，几步之内便闪现而至，轻摇起折扇，叹道，
“二侄子，难不成真不打算认我这个四叔了？”
凌二眉角抽了抽，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早等在此处了。
他扔下那名略显得无辜的修士，回过头来，鼻中发出轻笑。
“多年未见，四叔……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无耻啊！”
来人正是凌二的四叔，凌隐。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四叔亲自前来，这不，叔叔已经屈尊来接你了，怎样？你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来人盯着凌二的身姿打量片刻，不由失笑道。
凌二亦被气出低笑，收紧垂在袖中的双手，冷冷道，“……何必四叔屈尊？你若想请我喝茶，我随时都可以登门，不必以这宵小之式来试探我……”
来人并不在意地哈哈一笑，“那宝贝侄子，你骂也骂了，气也出完了，该跟我回去认祖归宗了！说起来，允儿近来愈加叛逆了……自从听说你还活着，一天到晚吵着要出门找你，可他那点修为，估计半道就被人劫走了!也回去替为叔好好管教他几日……如何？”
凌二闻言，皱眉，和凌隐无声对峙片刻。
最后，他负着手，微微侧头错身一步，没再多说什么。
“哈哈哈哈！乖孩子，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看着又冷又凶，实际上很好哄骗……”
四叔正调笑间，这时，却又自凌二侧过的肩后，看到了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陆小吾。
“……咦”
他顿时嘴巴圆得能塞进荔枝，忘了剩下的客套词，一脸惊奇地拍下折扇，眼神惊悚地指着陆小吾点了几下，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陆小吾也正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八面玲珑的新任家主大人，一时竟忘了要在这等宗主、门主身份的人面前尽量隐藏自己。
“咴儿……”
凌隐偏头望他许久，皱了皱眉，口中又发出一连串拟声词，竟似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般。
半响，他才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却是转而望向身前凌二，调笑道，
“二侄子……你老实交代，这位是谁？不是萧渊鹤吧？像……一眼看去实在是太像了！你从哪弄来这么个宝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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